晚餐是在一家私人餐厅，环境幽静典雅，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墙上挂着几幅价值不菲的油画。显然，明越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恭敬地将他们引至靠窗的座位，那里能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


    沈曜看着菜单上的法文菜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子边缘。明越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又向侍者要了两杯季节特调的无酒精莫吉托。侍者退下后，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若有若无的钢琴声。


    明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你在躲着我。”她开口，声音不高，却不容回避。


    沈曜的视线从她轻敲的指尖移开，低声道：“最近课程多，还要备课。”


    明越唇角微扬，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我在追求你，你看不出来吗？”


    沈曜的呼吸一滞，耳膜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可我感觉你在拒绝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刀，“能告诉我原因吗？你不喜欢我？”


    沈曜沉默片刻，终于抬头：“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比如？”


    “你的一顿饭，可能抵我半年的生活费；你的一个包，我可能要兼职一百节课才能买得起。”他苦笑了一下，“我不可能假装看不见这些。”


    明越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十双手交叠抵在下巴。她的指尖轻轻相触，腕骨线条分明，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张力。


    她向前逼近一寸，阴影从她的睫毛下蔓延。


    "有意思。"她突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所以，如果我是个穷学生，你就不会拒绝了？”


    沈曜一怔。


    “如果我是个普通女孩，你会不会觉得这段关系更‘纯粹’？”她将双手放下来，身体向后靠去，椅背发出轻微的声响，柔软的皮质靠背承接了她的重量。“或者说如果你是个有钱的富家公子，而我是一个普通女孩，你会不会觉得这份爱情更加符合你的想象？”


    沈曜哑然。


    明越盯着他：“人们可以爱上一个坏人，爱上一个丑人，爱上一个穷人，他们歌颂那是纯粹的爱情，无关品性样貌和财富，却唯独不敢承认爱上一个有钱人，因为那是对爱情的亵渎。”


    “可奇怪的是——”她又笑了一声，“影视剧里，却永远上演霸道总裁的爱情故事，他们多金、英俊、深情，缺一不可。观众趋之若鹜，又觉得那是‘完美爱情’。”


    明越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又继续说道：“所有的人都喜欢王子的爱情故事，王子可以选择白雪公主，也可以选择灰姑娘。可是公主，只能被王子爱被王子选择吗？”


    “是不是只有男人追求女人爱女人，女人被追求被爱才符合你的爱情标准，是不是男人一定要比女人更强大更有地位才满足你对爱情的定义？”


    沈曜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是我被世俗的框架困住了。”


    “不，不只是你。”明越的语气缓和了些，“是整个社会都在告诉你，男人必须比女人强，否则就是不正常。”


    沈曜抬头看她：“那你怎么想？”


    “我觉得很可笑。”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爱情为什么一定要‘纯粹’？一定要“符合标准”？为什么不能承认，财富、地位、才华、外貌、品格，都是一个人的特质？无关男女。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聪明、年轻——当然更重要的是，好看。而你喜欢我，就不能是因为我的美貌、财富、地位吗？”


    沈曜怔住，随即失笑：“……你说得对。”


    两个人的对话柔和起来。


    明越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接起电话：“爸。”


    “没空，在约会。”


    “还行吧。”


    “好的。”


    明越放下手机。


    “你爸爸？”沈曜问道。


    “是的。”明越将一块切好的牛排送入嘴里，动作娴熟优雅。


    沈曜忍不住笑了：“你爸爸会不会找到我，然后给我一张五百万的支票，离开我的女儿。”


    明越被沈曜逗笑了，“这么狗血的剧情是哪个编剧想出来的。”


    说完又挑眉看他：“怎么，你怕了？”


    “不怕。”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喜欢她吗？当然。他喜欢的从来不是那个剥离了家世背景的“普通女孩明越”，而是完整的她。可他的退缩，不仅仅是因为财富差距，更是因为潜意识里，他也被社会规训了——爱情世界里，男人必须要比女人强。


    可明越说得对——爱情为什么一定要符合某种“标准”？为什么不能承认，她的财富、她的强势、她的光芒，都是她的一部分？


    “反正我已经坚定了选择了你。”


    明越笑了，用餐巾擦了擦嘴：“那今天这顿饭，你请？”


    沈曜看了看账单，故作镇定：“……分期付款行吗？”


    明越笑出了声，烛光映在她的眼睛里，明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