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某人的生日
作品:《苦夏》 贺池煜生日前一周,李言在专业课的草稿本背面画了不下十个蛋糕。有奶油堆成小山的,有插满机械零件的,他记得贺池煜说过想自己开公司。还有个被画得歪歪扭扭、插着篮球形状蜡烛的,那是上一世他偷偷准备却没送出去的样式。
“画什么呢?”贺池煜突然凑过来,下巴差点磕到李言肩上。草稿本被猛地合上,李言耳尖发烫:“没什么,算题。”
“唬谁呢,”贺池煜戳了戳他胳膊,“你算题能把铅笔芯戳断?说起来,我生日那天想去吃学校后门那家寿喜烧,听说新出了和牛套餐。”
李言心里咯噔一下。上一世贺池煜生日确实去了那家店,回来就闹了急性肠胃炎,后来才知道,那时他的肠胃已经因为潜在的病症变得格外脆弱。
“不去,”他压下喉咙里的涩意,“那店油太大,我知道有家私房菜,汤熬得特别好。”
贺池煜挑眉:“你什么时候研究起养生了?”
“总比某些人吃坏肚子强。”李言翻开课本,假装专心看例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贺池煜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敲下“私房菜”三个字,嘴角还偷偷翘着。
温林来找李言时,正撞见他对着电脑屏幕里的手工教程皱眉。“大少爷,你居然在学织围巾?”温林拿起桌上那团歪七扭八的灰色毛线,“这针法,狗看了都摇头。”
“我还在练嘛。”李言抢回来,指尖被毛线勒出红痕。上一世他送了贺池煜一块限量版篮球手环,对方戴了整整五年,直到最后住院还攥在手里。但这一次,他想做点不一样的——柔软的,暖和的,能贴在皮肤上的东西。
“贺池煜说生日想跟咱们几个去露营,”温林盘腿坐在椅子上,“夏望和纪白羽都没意见,你呢?”
李言手一顿。他记得上一世的露营,贺池煜半夜发了低烧,却硬撑着说没事,第二天回来咳得更厉害了。
“不去野外,”他想了想,“去城郊的星空观测站,那边有住宿,还能看星星。”
温林愣了愣:“你不是最嫌看星星无聊吗?”
李言没说话。他只是想起贺池煜临终前,望着病房窗外被高楼挡住的天空,轻声说“好久没看到星星了”。
生日前一天,李言把织了拆、拆了织的围巾藏进衣柜最深处。贺池煜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问:“明天到底有什么安排?神神秘秘的。”
“到了就知道。”李言看着他发梢滴落的水珠,递过去一条干毛巾,“快点擦干,别着凉。”
贺池煜忽然笑了,凑得很近,呼吸里带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李言,你最近好像……对我太好了点。”
台灯的光晕落在贺池煜眼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李言喉结滚了滚,没说出“因为怕来不及”,只低声道:“寿星最大,不行吗?”
贺池煜没再追问,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爬上床时,哼起了不成调的歌。李言坐在书桌前,看着衣柜门的缝隙,那里藏着他笨拙的心意,和一个不敢说出口的愿望——想陪你过很多很多个生日,从青涩到白头,一个都不能少。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贺池煜露在被子外的脚踝上。李言轻手轻脚走过去,替他把被子拉好,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皮肤,温热的,鲜活的。他要让这份温热,久到能把所有的冬天都焐热。
贺池煜生日当天,天刚亮就被夏望的连环call吵醒。他迷迷糊糊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纪白羽抢过手机喊的声音:“寿星快起床!我们在你宿舍楼下买了豆浆油条——”
话没说完就被李言的声音打断:“让他再睡会儿,早饭我带了。”
贺池煜挂了电话,看着天花板笑了半天。他翻身坐起来,正对上李言拿着牙刷从卫生间出来,泡沫沾在嘴角:“醒了?赶紧洗漱,别让他们等急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贺池煜套着毛衣往床边挪,脚刚沾地就被李言塞过来的棉拖裹住,毛茸茸的,还是他去年丢在李言柜子里忘了拿的那双。
“时间差不多,”李言漱了口,声音含糊,“多睡会儿怎么了。”
楼下果然站着三个冻得搓手的人。温林举着个包装花哨的礼盒,见他们下来就喊:“贺池煜!看看我给你带的进口巧克力!”
夏望立刻拆台:“别听他的,是他姐从国外带回来的,他自己不爱吃才送你。”
纪白羽手里拎着个长条形盒子,神秘兮兮地往贺池煜怀里塞:“我的礼物最实用,保证你喜欢。”
贺池煜刚要拆,就被李言推着往前走:“先去吃饭,礼物回去再拆。”
私房菜馆的包间暖融融的,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李言点的菜很快端上来,砂锅炖的老鸭汤冒着热气,清蒸鲈鱼卧在翠绿的葱丝里,连贺池煜最爱的炸物都换成了软嫩的虾滑。
“你点的这桌,像给我爷爷庆生。”贺池煜夹起一块鱼肉,却先放进李言碗里,“不过……味道真不错。”
李言看着他满足的笑脸,心里松了口气。上一世这时候,贺池煜正抱着肠胃炎的药皱眉头,而现在,他可以放心地让对方吃掉一整碗汤泡饭。
吃到一半,纪白羽突然站起来,举着果汁杯:“祝我们贺大设计师生日快乐!明年拿个国际大奖!”
“还有,”温林跟着起哄,“早日追到心上人!”
贺池煜的脸“腾”地红了,偷偷瞟了李言一眼,见对方正低头喝汤,才小声嘟囔:“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李言把最后一块鱼腹肉夹给他,声音不高不低:“吃饭都堵不上嘴。”
饭后去星空观测站的路上,贺池煜坐在副驾拆礼物。温林的巧克力包装精美,夏望送了个最新款的游戏手柄,纪白羽的长盒子里装着一把设计精巧的美工刀——“你画图不是总说刀片不够锋利吗?”
最后剩下李言那个没署名的袋子,里面是个灰扑扑的针织围巾,针脚歪歪扭扭,还有几处明显的线头。
“这是……你织的?”贺池煜举着围巾,眼睛亮得像星星。
温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李言?就你那手笨得连鞋带都系不利索的样?”
李言耳尖发烫,别过脸看窗外:“随便买的,看你冬天总冻脖子。”
贺池煜却没听他的,立刻解下自己的围巾,把这条灰扑扑的围了上去。毛线蹭到下巴,带着点粗糙的暖意,他对着车窗玻璃照了照,笑得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挺好看的,我喜欢。”
观测站的天台能看到整片星空。工作人员打开观测仪,猎户座的星云清晰地映在屏幕上。贺池煜趴在栏杆上,围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李言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用肩膀替他挡住点风。
“你看那颗最亮的,”贺池煜指着夜空,“是不是像我上次画的设计图里的灯泡?”
“不像,”李言说,“像你熬夜赶图时,台灯照在你脸上的光。”
贺池煜转过头,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远处传来夏望和纪白羽的打闹声,温林举着手机拍星空,快门声轻轻脆脆。
“李言,”贺池煜忽然说,声音很轻,“谢谢你。”
李言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悄悄握住了贺池煜抓着栏杆的手。对方的手指冰凉,却在被握住的瞬间,轻轻蜷缩了一下,回握过来。
星空在头顶旋转,像打翻了的碎钻盒子。李岩看着身边人被星光映亮的侧脸,他要让所有的祝福都不落空,让所有的喜欢都有回应,让这个生日,成为无数个美好日子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