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骗得了自己人，骗得了被吓破胆的对手一时，却骗不了冰冷的物理规律。


    他转身走到巨大的绘图桌前，铺开了一卷崭新的图纸。


    那上面，是一个比“冬风一号”复杂十倍，精密百倍的崭新设计。二级火箭结构，液浮陀螺仪，闭环反馈控制系统……每一个名词，都足以让五十年代的任何一个工程师当场疯掉。


    这是“冬风-2”的设计草图。


    “砰！”


    指挥中心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喜悦的空气涌了进来。


    钱处长满脸通红，脚步虚浮，显然是喝高了，他被警卫员搀扶着，一进门就大着舌头喊道：


    “怀安！我的大功臣！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走！庆功去！今天晚上，全厂上下都在等你！李云龙那小子，在电话里把你夸成下凡的文曲星了！你立了大功了！”


    周怀安甚至没有回头。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份写满红叉的数据报告。


    “大功？”


    他冷冷地反问，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在了钱处长的头上。


    “误差三里地，目标是个固定的靶场。如果打的是敌人的指挥部，我们可能炸掉的是旁边的野战医院。”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得可怕。


    “钱处长，你管这个叫大功？”


    钱处长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愣愣地看着周怀安，看着他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怀安没有理会他的错愕，自顾自地说道：“‘冬风一号’，它不是武器，它只是一个大号的二踢脚，一根扔出去的，会叫的棍子。它的作用，是告诉豺狼，我们手里有棍子了，让它们在扑上来之前，会犹豫一下。”


    “而这个犹豫的时间，就是我们把棍子，磨成刀，磨成枪的时间。”


    他指着桌上那卷崭新的，如同天书般的图纸。


    “敌人被吓住了，但只是暂时的。他们很快就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会拿出比‘下士’更狠，更准的东西来对付我们。到那个时候，我们拿什么来跟他们对等还击？还用这个误差三里的‘二踢脚’吗？”


    周怀安走到通讯台前，拿起了通往各个核心部门的内部电话。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不容一丝一毫的质疑。


    “通知奉天机床厂，他们的‘手工作坊’任务完成了，下一步，攻关液浮轴承和高精度数控车床！”


    “通知上海化工厂，‘阎王泪’的配方需要改进，我要纯度更高，比冲更大的三号燃料！”


    “通知南京电子管厂，他们的‘萤火虫’太暗了，我要晶体管！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半年之内，我要看到我们自己的晶体管生产线！”


    最后，他对着一脸呆滞的钱处长，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通知所有单位，庆功宴到此为止。”


    “‘冬风-2’项目，明天正式启动！”


    “目标：精度提升十倍！射程翻倍！”


    钱处长彻底清醒了。


    他呆呆地看着周怀安那张年轻却冰冷的侧脸，看着桌上那卷比“冬风一号”还要“离谱”十倍的图纸，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猛地从他的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那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无法理解的强大时，最原始的战栗。


    他原以为，“冬风一号”的成功，已经是神话的顶点。


    可现在他才明白，那……仅仅是一个开始。


    这个年轻人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要……疯狂得多。


    钱处长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刚刚因为“冬风一号”成功而燃起的万丈豪情，瞬间熄灭得连一丝火星都不剩。


    他看着周怀安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这个年轻人的差距，或许比“冬风一号”和“冬风-2”图纸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他想说点什么，想劝周怀安不要这么急，想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然而，一阵急促到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所有的话。


    那是整个地下指挥中心里，唯一一部红色的电话。


    周怀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走过去，拿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寒暄，只有一道威严而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疲惫的声音，直截了当地传来。


    “我是。”


    “怀安同志，我长话短说。前线，顶不住了。”


    “星条国的‘下士’战术导弹，像不要钱一样地往前线砸。我们的炮兵阵地、后勤补给线、指挥部，在七十公里外，就成了他们的活靶子。部队被完全压制，抬不起头，伤亡……很惨重。”


    “我不管你的‘冬风’现在是什么状态，是骡子是马，是功臣还是罪人，我只要你一句话，它能不能拉出去，立刻，马上，给我们砸回去？！”


    周怀安沉默了。


    他的脑海里，那张精密复杂的“冬风-2”图纸，正在被现实的火焰，一寸寸地烧成灰烬。


    他内心那个属于二十一世纪项目经理的灵魂在咆哮：‘不！这不科学！一个连弹道修正都做不好的测试品，怎么能上战场？这是在谋杀！’


    但另一个声音，一个属于这个时代，属于这片土地的灵魂，却在冷冷地告诉他：战场上，没有科学，只有生死。


    “……能。”


    周怀安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但是，我需要一个人。”


    “谁？”


    “李云龙。”周怀安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我需要一个不信邪，不信命，只信手里的家伙够不够硬的疯子，把我的‘二踢脚’，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斩钉截铁的回答。


    “好！人，和你要的一切特权，三小时后，全部到位！”


    电话挂断。


    周怀安缓缓放下话筒，他看着窗外那片因庆功而灯火通明的厂区，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和自嘲。


    ……


    此时的前线，早已是一片人间炼狱。


    星条国在经历了“蜻蜓”和“雷火”带来的双重震撼与恐慌后，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他们发现，龙国的新式武器虽然厉害，但似乎数量有限，且作用于近距离的战术层面。而他们，拥有着龙国完全无法企及的优势——远程打击能力。


    “下士”战术导弹，这种射程超过一百公里的“长鞭”，成了他们宣泄怒火和恐惧的最好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