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主任来回踱步，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往下掉，"上级后天就要来检查，这次要是还不成..."


    "会成的。"周怀安打断了他，声音低沉而坚定，"上次的失败，反而给了我们更多启示。"


    深夜两点，一个更坚固的半地下车间里，"风暴"喷气核心机被牢牢固定在一个粗制滥造的试车台上。这个试车台简直就是凑出来的——几根粗大的铁梁焊在一起，用超过二十个拇指粗的螺栓将核心机固定其上，后方临时挖了一条长约五米的导流槽，用来引导高温气流。


    测试设备更是简陋得令人咋舌：几个手工制作的压力表，一些从其他设备上拆下来的阀门，甚至连燃油供给系统都是用自行车打气筒改装的手动增压装置。唯一稍微"高级"一点的仪器，是一个从航空学院借来的风速计，还是上世纪的老古董。


    "这简直就是土法上马，"一个年轻技工小声嘀咕，"就这破玩意儿，能喷出什么气来？"


    老李狠狠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闭嘴！你造''龙-1''那会儿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敌人的''巴顿''都被打得满地找牙！"


    "比起我上辈子玩的模型，这确实挺土的。"周怀安心里暗想，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年代，能凑出这样的测试台已经是个奇迹了。


    车间一角，几名安全员正在紧张地检查消防设备——几桶沙子和一些灭火器，看起来对付普通火灾还行，但面对喷气发动机可能产生的高温火焰，恐怕和扇扇子没什么区别。


    "准备开始测试！"周怀安的声音回荡在车间内，"所有非必要人员，立即撤到掩体后方！"


    工人们迅速撤离，只留下核心操作组的几个人。简陋的观察掩体——几块厚钢板和沙袋堆成的半圆形结构，成了他们唯一的防护。


    "燃油系统检查！"


    "正常！"


    "点火系统检查！"


    "正常！"


    "冷却水循环检查！"


    "正常，但压力有点低！"


    "够用了，继续！"


    一切准备就绪，周怀安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辈子他只是个普通的军事模型爱好者，最大的成就不过是在网上论坛里和人争论哪种坦克更强。而现在，他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即将亲手改变这个国家的航空工业进程。


    "撤离到掩体后！"周怀安下令，自己却留在了最后。


    张副主任急了，"怀安，你也赶紧过来啊！"


    周怀安摇摇头，"最后再检查一遍。"他快速检查了所有连接和阀门，确认无误后，才退到掩体后方。


    "老赵，可以点火了。"周怀安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透过观察孔，盯着那个即将被唤醒的"怪物"。


    老赵的手微微发抖，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他太清楚眼前这个实验有多危险——如果燃烧室爆炸，或者高温气流失控，方圆十米内都将成为死亡区域。


    "点火！"老赵咬咬牙，按下了启动按钮。


    电火花闪烁，燃油喷入燃烧室，一阵"噗噗"声从核心机尾部传来，接着是滚滚黑烟。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和前几次失败的症状一模一样！


    "又要完蛋了..."年轻技工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爆炸声。


    张副主任死死抓住掩体边缘，指节都发白了，"怀安，要不要紧急切断？"


    周怀安却异常冷静，眼睛紧盯着核心机，仿佛能透过金属外壳看到内部的燃烧状态，"再等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奇迹发生了——


    那阵令人绝望的"噗噗"声突然变调，一阵尖锐、高亢、完全不同于活塞发动机的嘶鸣声爆发出来！黑烟在瞬间被一道刺眼的蓝白色炽热尾焰所取代，强大的气流瞬间卷起地面的灰尘和碎屑，形成一股小型的"龙卷风"！


    "卧槽！"老赵目瞪口呆，"成了？真他娘的成了！"


    简陋的试车台剧烈震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但它顽强地支撑住了。那持续、稳定、澎湃的喷气轰鸣，如同一条被唤醒的金属巨龙在咆哮！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成功震惊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不再是此前那些可怜的火球或者小火苗，而是真正的、持续的、强大的喷气气流！


    十秒...十五秒...二十秒...核心机依然在稳定运行，虽然轰鸣声中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咔咔"声，但它就是在工作，在咆哮，在向世界宣告它的诞生！


    "快看温度计！"周怀安指着远处的仪表，声音因为兴奋而略微颤抖。


    "800度...不，900度！还在上升！"负责监测的技工激动得直跳，"废气速度也在上升，已经超过每秒300米了！"


    "推力！推力多少？"老赵迫不及待地问道。


    "计算不出精确值，但按照风速和出口面积，保守估计至少有200公斤！"


    二十三秒后，周怀安果断下令："关闭燃油，结束测试！"


    随着燃油切断，轰鸣声逐渐减弱，最后完全停止。车间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核心机金属冷却时的"哒哒"声和大家急促的呼吸声。


    三秒...五秒...十秒...


    "啊啊啊啊！"老赵第一个冲出掩体，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吼，他一把抱住旁边的年轻技工，在地上又蹦又跳，"成了！真他娘的成了！喷出来了！是喷气！不是火球！"


    车间里瞬间沸腾，工程师们抱在一起，技工们击掌欢呼，有人激动得泪流满面，有人仰天大笑。这一刻，所有的辛苦、疑虑和恐惧都被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张副主任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从事军工生产二十多年，见过无数设备和武器的试验，但从未见过这样震撼人心的扬景。那蓝白色的尾焰，那令人胆战心惊的轰鸣，那强大到让人敬畏的推力...这哪里是在一个简陋的工厂车间，简直就像在观看神话中的龙吐息！


    "这...这..."他结结巴巴地走到周怀安身边，"怀安，这真的是...喷气发动机？我们真的做出来了？"


    周怀安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台依然滚烫的核心机，上面的某些部件因高温而发红，有几处甚至出现了轻微变形。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工作了，而且持续了将近半分钟！


    "老张，"周怀安转过头，疲惫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充满成就感的笑容，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轻轻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