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作品:《折枝春

    “你真不是那贼人的同伙?”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蒙面人,语气怀疑。


    裴幼晚眸光流转间,手中突然闪过寒光,一把匕首从她手里掷出,直朝对方的面门而去。


    蒙面人显然身手不凡,轻而易举的便躲过了她的匕首。


    “我管你是什么人,总归不是好人。”她轻斥道。


    不然也不会她再三出声还鬼鬼祟祟。


    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苏叶二话不说就朝蒙面人攻了过去,招招致命。


    若是让外人知道有人深夜潜入裴家小姐的闺阁,势必有损小姐清誉。


    这个人,要么留下,要么死。


    裴幼晚在一旁兴致不错的观看两人对战,直到蒙面人跳窗而逃。


    “不用追了。”她出声。


    “可是...”苏叶犹疑。


    “就如他所言,当他是个路过的倒霉蛋。”裴幼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苏叶一向很听她的话,收起攻击的架势站在她身侧。


    裴幼晚捡起地上的匕首,刚才纯粹就是虚张声势。要是苏叶没冲进来,难保后面会发生什么。


    就算他原本没有歹意,可是骤然瞧见她的美貌,见色起意可怎么办。


    ...


    裴幼晚回上京也有段日子,整日不是窝在凌霄阁,就是去她爹的藏书楼,反正从遇仙楼那日过后就再也没出过门。


    这天日光和煦,碧空高远辽阔。她让府里的人在池塘边搭了个棚子,很有闲情逸致的钓鱼。


    裴幼晚随意拿了本书挡在脸上,躺在椅子上小憩。


    脸上的书突然被拿走,刺眼的阳光让她直蹙眉。


    “谁啊?”


    裴幼晚睁开眼睛,默了默。


    “大哥,你不是去军营了吗?”她暗暗撇嘴说。


    “怎么,不乐意看见我?”裴启把书放在一旁语气凉凉地说。


    “我哪里敢啊。”裴幼晚直起腰,拿过款冬手里的鱼竿。


    款冬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强迫自己提起精神。


    “像你这般钓鱼,怕是再过八百年都钓不到。”裴启毒舌地说。


    “大哥这么说我就不赞同了。”裴幼晚眸光温凉,嘴角含笑。


    她说着,忽然感觉到些许异动。


    “你瞧,只要有足够的耐心,鱼儿总会上钩。”


    裴幼晚气定神闲的把鱼扔进桶里,语调揶揄。


    裴启轻哼,“狗屎运吧。”


    “......”


    怎么,说不过她就要抹黑她。


    “在你柔弱善良的妹妹面前,大哥说话就不能文雅一些?”


    裴幼晚目光清冷的看着裴启,两兄妹之间气氛逐渐紧张。


    “小姐。”


    苏叶拿着一张请帖过来,恰到好处的缓解了二人的剑拔弩张。


    “谁送的?”裴幼晚接过花纹精致还带着清淡香气的请帖,很是疑惑。


    “貌似是清平街的戚家。”苏叶回答。


    “戚家,戚知乐?”裴幼晚素白纤细的手指夹着请帖,表情讶异。


    “她竟邀我去戚府。”她莞尔。


    “我在雍州这些年不曾与她有书信来往,除了小时候的那点交情。”


    裴幼晚咂舌,“没想到她还记得我。”


    “大哥觉得我该应邀吗?”她看向裴启漫不经心地问。


    “你在京中没什么朋友。”言下之意就是还不赶紧去。


    “......”


    裴幼晚自觉忽视了他的话,转而说:“我只记得她小时候又黑又胖,还总是被人欺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性子有没有硬气一些。”


    她把请帖递给苏叶,重新躺回了椅子上。


    “日头这般好,我还是多晒晒太阳吧。”裴幼晚眯起了双眸,一副懒散到没边的样子。


    “太阳什么时候都可以晒。”裴启像一尊黑面神似的杵在那。


    “我不去。”裴幼晚翻了个身,背对着裴启。


    “你可以不去,我立马让人拆了这棚子。”


    裴幼晚哽住,神情莫名的瞥了裴启一眼,看出他没在说笑。


    一个时辰后,裴幼晚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脸色幽怨。


    “您以前不是很喜欢戚家的小姐吗?还觉得她天真可爱。”款冬自小就陪在裴幼晚身边,也曾见过戚家的三小姐。


    “款冬,人是会变的,我没有把握她还跟幼时一样合我脾性。”


    若是不合,她疲于应付这些个闲得发慌的世家女。


    裴幼晚打开搁在棋盘上的锦囊,里面装了些零嘴,她打发时间用的。


    款冬不太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也就不说话了。


    “你们知道京中都是怎么传我的吗?”裴幼晚手里捏着一颗蜜饯,塞进款冬嘴里。


    款冬心思单纯,只要有吃的就高兴,眉开眼笑地说:“小姐,那些话您不必在意。”


    苏叶一向沉默寡言,没有应声。


    “都说我自小教养在乡下,必定粗鄙不堪,蛮横无礼。”


    “就当她戚知乐是个聪明人,知道流言蜚语不可信。但十分不巧的是,本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就是不乐意出门。”


    裴幼晚近日遍寻她爹的藏书楼,愣是没找到她要的孤本,已经连着恹恹不振好几日了。就连她爹的藏书楼都没有,天下之大,怕是无迹可寻。


    偏偏她那大哥还要赶她出来,生怕她像寄居在壳里的螃蟹一般,不愿挪窝。


    裴幼晚嚼着零嘴,整个人倚靠在扶栏上,姿态散漫。


    她心思游离的功夫,忽闻马车外传来鞭炮声。


    裴幼晚撩起车帘,主街道已经被人群堵住。适逢酒楼开张,正在撒红喜袋,不少百姓都想去沾沾喜气,想从其间通过怕是很难。


    她收回手。


    “松泠,绕道吧。”


    正在赶车的松泠闻言一愣,若是先绕到朱雀街,路程至少会多出半个时辰。她若是愿意等上一时半刻,酒楼前的人自会散去。


    不过既然是裴幼晚的意思,他照做即可。


    零嘴吃光以后,裴幼晚很是百无聊赖,让苏叶陪她下棋。


    款冬在旁一声不吭,她最怕下棋,偏偏她家小姐有非要拉人下棋的习惯。她心里盼着苏叶能多撑一会儿,挨到戚府,毕竟苏叶的棋艺也是在小姐手里磨炼出来的。


    马车行至朱雀街的一家药铺时,异变突起。


    屋顶上突然跳下一人,手持凶器,面上一道长长的疤,贯穿了整张脸,狰狞不已。来人落地后气血翻涌,却强撑着起身朝马车奔来。


    马儿蓦地受了惊,嘶鸣起来。


    车里的三人都受了罪,棋盘上的棋子被扫落,相撞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裴幼晚稳住身形,方才混乱间她的肩撞到了扶栏。她眉头一皱,脸色微白。


    松泠堪堪稳住受惊的马儿,又立马对上冲过来的凶恶之徒。


    狼狈?不存在。


    松泠飞身而起,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片刻后,歹徒的粗壮身躯重重的摔在地上,激起了一层灰尘。


    “小姐,您受伤了?”款冬焦急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松泠眼神微凉,手一扭便卸了这名歹徒的胳膊。


    他顿时惨叫出声,发出痛苦的呻吟。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街道上乱作一团。路上的灰尘再次被激起,一队人马停在街道中央。瞧见那些人身上的官服,原本好奇围观着议论纷纷的百姓立马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提刑司?”


    “是提刑司的恶鬼,来抓人了!”


    “这热闹还是别看了,也不怕对沈大人不敬被抓进去。”


    清一色的玄色官服中,为首的人正是沈崇。他俯视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男子,面容冷峻,像化不开的寒冰。


    “他是我提刑司的犯人。”


    “在下无意阻挠提刑司办案,只是此人意欲伤人,我为护卫我家小姐才出手伤了他。”松泠自然认识沈崇,谁让他和公子还有些渊源呢。


    沈崇视线落在马车上,不置可否。


    “来人。”


    长邵非常自觉的下马提溜过刀疤男子,恶狠狠地说:“你个小兔崽子还挺能跑,害得我们一群人追了你好几条街,回去不让你脱层皮我都配不上咱们提刑司恶鬼的名头。”


    他自是听到了那些百姓议论的声音,还故意握住别在腰上的刀。


    马车里,裴幼晚听着外面的谈话声,无言。


    想来今日只能打道回府了,这可怪不了她。


    “小姐,咱们还是快回府吧,您的伤还得找大夫。”款冬提醒道。


    裴幼晚点了点头。


    本以为抓着人就完事了,角落里倏忽射来一只利箭,绿芒闪过,一看就淬了毒。


    沈崇挥剑斩断箭矢。


    “敌袭!”


    紧接着,一伙黑衣人突然从人群里显露出来。短兵相接,惊叫声四起,附近的寻常百姓只能慌乱逃窜。


    附近的一家茶楼上,雅间之中,侍卫崔广查看了下面的情况对坐着的锦衣男子说:“主子,提刑司拿人,乱了。”


    “若是他平息不了,你下去帮一把。”被他叫做主子的人面色不变,极为沉稳地说。


    “都说沈崇手段了得,今日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他放下茶杯,站到窗边。


    马车里,长刀刺破窗户,裴幼晚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苏叶掀起棋盘抵挡,用了七分劲儿才逼退敌人。


    “你们小心。”说完苏叶跳下马车,里面空间狭窄,太过束手束脚。


    款冬吓得脸都白了,颤颤巍巍的抓着裴幼晚的衣角。


    “小姐,怎么办?”


    裴幼晚也没料到会有这场袭杀,她神色还算镇定。


    “有松泠和苏叶在,别怕。”


    再说,提刑司那些人想必也不是绣花枕头。


    她的话音刚落,车轴就被杀手联合砍断,车体瞬间塌陷,裴幼晚和款冬不受控制的摔出马车。


    她反应迅速,拉着款冬往下跳,两人落地的时候只是受了些擦伤。


    苏叶狠狠地踹中一名杀手使对方失去行动力,她面无表情,时刻注意着裴幼晚周围的情况。


    剑影重重中,她们二人于苏叶而言就是拖累,裴幼晚觉得她还是先跑吧。


    她看出来了,这些人估摸着是想挟持她用来当人质,她身为伯府小姐的价值此时此刻不就体现出来了吗。


    “小心!”苏叶忽而喊道。


    裴幼晚眸光一厉,她旋身,裙角蹁跹如蝶。手臂上倏地传来阵痛,渗出的鲜血顷刻间就染红了她浅蓝色的衣衫。


    “崔广,下去救人。”酒楼中的锦衣男子看清裴幼晚的面容后,骤然变了脸色。


    裴幼晚踉跄了几步,仓促间头上的玉簪落地,当即摔得粉碎。


    她不能被抓住。


    眼前猛地一阵眩晕,裴幼晚身形不稳跌倒在地。她按住额头,暗自吃痛,意识逐渐变得混沌不清起来。


    这一番折腾还不小心扯动了手臂上的伤口,溢出更多的血。


    完了,刀上有毒。


    裴幼晚身上乏软无力,浅蓝色的衣衫上盛开出血色的花朵。她眼角闪过一道寒刃的冷光,心想她怕是高估了提刑司的人。


    眼看杀手的刀就要落在她身上,横斜出一把剑格挡,铿锵。


    杀手退了。


    裴幼晚视线模糊中看见了长身玉立的沈崇,纵然他剑上还滴着暗红色的血,看她的目光裹着冷意。


    他和这极为凶险的乱局始终显得不大相称,像是没尽全力。


    她放心的晕了过去。


    ...


    是夜。


    “董太医,小女至今未醒,你不是说毒已经解了吗?”


    裴幼晚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她爹的声音,貌似是在为难给她看诊的大夫。


    “裴大人啊,您冷静一些...诶诶诶,您先放开我的衣服,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啊!”董太医声音满是惊恐和愤怒。


    裴幼晚嘴唇微动,发出轻微无力的声音。


    “爹,你在做什么?”


    “晚晚,你醒了?”裴容鹤立刻松开了董太医。


    董太医逃过一劫,甩了甩袖子一脸羞恼的离开。


    “董世通,把药方留下。”裴容鹤见他走了,还不忘说道。


    “你个老匹夫,本官下次绝不来你府上看诊!”董太医怒气冲冲,他难不成是上辈子欠了这老东西?简直作孽。


    裴幼晚听着董太医中气十足的吼声,忍俊不禁。


    “爹,我无事,您不用担心。”她看向裴容鹤安抚道。


    “你大哥是干什么吃的?也不知道多派些护卫,我养这么多人难道是留着当摆设的吗?”裴容鹤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才想起要秋后算账。他疾言厉色,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你罚大哥了?”裴幼晚醒来后一直没看到裴启的身影,心里有了猜测。


    裴容鹤震怒,她屋里的侍女们惊恐万分,都跪了一地。


    纵然在裴幼晚面前他是个慈父,但朝堂上掌管吏部多年的铁血尚书,经历了多少阴谋诡谲、人心算计,发起火来依旧鲜少有人能承受得住。


    “你怪他们做什么?”裴幼晚笑了笑,“谁能料到今日会碰上提刑司捉拿犯人还被牵扯进去。”


    “按常理来说,苏叶已然是我身边的一道铜墙铁壁,大哥自然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