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陈知逸眼眶一下就红透了

作品:《快穿基本法讲究有始有终(GB)

    “家主。”


    “...家主。”


    陈谨珩步履匆匆,路过的随从与族亲都保持礼仪朝他行礼。


    他却目不斜视,早在许久之前,他就已不将这些人的敷衍与犹疑放入眼里。


    但当陈谨珩踏进主事厅,站在人群开外时,纵使族亲们面面相觑,也还是会自动自觉为他让出一条小道。


    “陈家主,许久不见。”无妶在中心等着他,眉目勾挂着浅薄的笑意。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时光荏苒,我也称得上是一句许家主了。”


    她随口一句便向他解释清了方才在厅内发生了什么。


    “许家主,幸会。”


    陈谨珩接过她抛来的话茬,手掌一抚示意她就坐。


    原本聚集的陈氏族亲往上去看陈公的脸色,见无甚表态,犹豫着也都寻了一方长几落座。


    陈谨珩简单招待完无妶,正待上前一步对同陈公致礼。


    这时,陈公有一貌丑亲信从屏风后走出,直接对陈公附耳。


    陈谨珩离得近,得以窥见得到亲信讯息的那一瞬间,陈公眼中弥漫的滔天杀意。


    无妶与陈谨珩同时意识到,有什么正脱离了陈公的掌控。


    然而陈公仍未选择离席,大抵是忌惮着无妶,怕他离席后无人可控她,怕她套话陈氏族亲。


    无妶听见陈公压低着声,对他这貌丑亲信狠戾下令——


    “找!点足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那贱人还活着,就地处决,尸体不留痕迹。有碍事者,杀无赦!”


    无妶指尖把玩着酒盏,微笑着饮下第一杯酒。


    等无妶从陈公的宴席上出来时,已经瞧不见太阳烈芒了。


    她深吐出浊气,唤出助手看了眼时间,发觉已是下午四点多。


    可悲可叹,她竟然在这个腐烂的臭窟里发酵了近六个小时。


    陈公年近古稀,夺妻权已有四十余年,是完全的社交政场老油条。


    除了一开始的亲信密令,无妶遗憾没能额外套出更多,但她能觉察出陈公逐渐按耐不住的急躁。


    这份急躁不是对她的,而是真正会对他不利的东西。


    因为尚不能掌控,所以呼吸急促,左顾右盼。


    看出陈公想走的渴望比她强烈,无妶一个没忍住,生生拖了他三个时辰。


    当然,爱玩的后果就是她也相应地赔进去了自己的时间。


    只是论谁的损失更大...那得看是谁更急了。


    无妶漫不经心勾了下嘴角。


    随意甩脱了暗中监视着她的陈氏家仆,无妶脚步一拐,悄然往陈知逸的院子中去了。


    一般而言,随着宴会话题的深入,一些不太受重视的宗亲便会被婉言驱赶。


    故而到最后能留下的基本只剩家族核心。


    但没想到陈知逸这次腿废掉后,连暖场凑数都不配留下了。


    按理说陈知逸也是嫡孙本不该受此冷遇,但自从他这几年屡次违背家族话事人陈公的安排,将硬骨头这一词演绎到极点后,就不太得陈公宠信了。


    陈知逸近年大事频出。


    他先是跑去跟浮阳王政治相悖的正渠侯麾下做事,又对陈公惦念已久的浮阳贵女爱答不理,最后惨被阴谋算计断了双腿,可用价值大打折扣。


    陈公便借了这个势头,新仇旧恨一起算,直接对这个反复触及他老年权威的小辈杀鸡儆猴,以此来规训年幼宗亲,加强他的宗族统治。


    无妶一眼就看出陈公是什么货色,他越年老,就越发独断**。


    鬼门关临门一脚了也舍不得放权,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踩断小辈的脊梁骨,摁着小辈的头来立威,手段下作令人深恶。


    作为其直系亲属的陈谨珩和陈知逸,年少时应当没少被其磋磨。


    无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陈知逸时,他就是一副呆傻怯懦的模样。


    那份木讷仅一份就能让许母大呼可怜,没想到当大哥的才是其中佼佼者。


    这两兄弟往前一站,宛如一大一小两个纸人,让人见之糟心。


    无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此番若不是得知陈知逸大难临头,她心地良善想要帮扶这个小竹马一把,否则她是不愿同陈公打交道的。


    和这种妖魔搭线上,很是倒她胃口。


    陈知逸深院坐落在嫡亲院侧后方,而中心最正处是他大哥的旧居,在其成为陈公傀儡后就已经空置。


    在此之前,那里曾居住着兄弟两人早逝的亲父陈大公子。


    陈知逸本人虽因叛逆不得陈公青眼,但嫡孙该有的院所他倒还保留有,毕竟这事关家族颜面。


    但只要走进去就能发现,里头伺候的侍从根本寥寥无几。


    庭外只剩位老仆在敷衍地扫着落叶,无妶自他面前走过也不曾抬头,想来是出神已久。


    等她正式进到深院内,就更是瞧不见家仆的身影了,若非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更像是误进了什么冷宫禁地。


    远远地,无妶就瞧见一人倚睡在乔木下,萧瑟的秋叶拂过他不安紧闭的眉眼。


    他似是在等什么人,等到精疲力尽,目断魂销。


    好在,他还是等到了。


    陈知逸听见了无妶留给他的脚步声,神情渐松,缓缓睁眼。


    “钢筋铁骨,放着好好的内室不住,非要拖着病体在外吹风。”


    无妶径直朝他走去,手臂上不知何时架了张柔毯,她将毯子抖开,为陈知逸单薄的身躯覆了份暖意。


    陈知逸指尖抚过毯上的细绒,听她在张望两眼四周后发出的两句落魄,唇角却反倒勾了点细微的笑。


    只是正事加身,这点笑痕也很快消弭。


    “你亲仆呢,怎么就你一个。”无妶随口问。


    陈知逸闻言缄默片刻,好半响才哑声道:“祖父...说他护主不当,趁我在主事厅时将其拖去责杖二十,至今昏迷未醒。”


    “你们被连夜带回就是等着这一刻啊。”无妶冷笑。


    “看来那老东西确实是恨极了你驳他的颜面。”


    “除了他,没别的人伺候你了?”她问。


    陈知逸摇头。


    他在正渠侯手下做事时,聚少离多,最忙时十天半月不归也是常事。


    故而默许了管家几次削减他院中的人手,不停地将他惯用的仆从往外调去了别的院子。


    一个接着一个,到最后只剩了点零星,如今再回,竟就只剩下这位老仆了。


    而当时放任,如今到了真正需要用人的时候,想要争取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更何况,他也没有了再次争取的权利。


    他这腿...


    早在他重伤不醒时就已被多方名医断了个无可救药。


    陈知逸敛眸,十指蜷缩。


    只是,他深知祖父是不会甘心的,只要祖父一日还惦记着婚事,那这个院子就将永无宁日。


    无妶自然也是清楚,所以她才特地过来一趟,主为探听陈知逸之后的想法。


    “你这事动静不小,之后怎么打算。”


    陈知逸回答她的语气有种注定了的平静:“若无转机,恐怕只能退居幕后,教导族内宗亲了。”


    无妶负手,无情戳穿他刻意回避的软弱:“你若是妥协留下,恐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陈知逸别开头,放在膝上的手将衣褶抓出大片的褶痕。


    看来他自己也是清楚的,只是没有选择。


    “这样吧,陈知逸,我给你指条明路。”无妶垂下眼睑,俯视着他。


    陈家聪明人不多,陈知逸勉强算半个。


    他娘他爹死得早不清楚,如今陈二少爷已经不良于行,唯剩了个苟延残喘的陈大少爷匍匐自缚任由陈公调遣。


    无妶几次见了,客套两句,得到的都是一成不变的死板。


    由此能看出陈家人大多走的是随波逐流的路子,家族底蕴不够,又怕犯错被赶回乡下痛失繁华生活,故而只能一昧听从家族最高指令,不论对错,封闭自我。


    运气好,碰上个善驭制宜的家主,能带领这群无头苍蝇走向巅峰;运气不好,碰上个恃势凌人的,那便是缄默到底,作茧自缚。


    一个想要发展的家族,要先学会断腕求生,陈家上下却臣服于痼疾,任其作威作福,腐朽是他们注定的结局。


    她身如苍松,负手而立,秋风将她玄黑的衣袂吹得翻飞,向下的眉眼俯视时恍然带了抹无情的悲悯。


    “陈知逸。”她提点他,“沉疴不治,不如斩去。”


    陈知逸瞳孔一缩。


    “他、他毕竟是我祖父...”青年的声线嘶哑到可怕。


    “不...我、我不想...”


    “是么。”无妶反应漠然,“说这句话前,你可以先把鼻血擦干净。”


    陈知逸下意识以袖掩面,但很快意识到无妶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一个十分讥讽的玩笑。


    陈知逸眼眶一下就红透了。


    他重伤时没哭,被掌掴时没哭,被亲人苛责家仆慢待一律都没哭。


    如今却只是因为她这一句暗藏了嘲弄的讥讽,失态到潸然泪下。


    无妶一默,她自己也是有些始料不及。


    这几年不见,陈知逸别的本身没见着,先看了遍梨花带雨的。


    但不得不说,她要肯定他的素养。


    这人要是教养好了,连哭的动静都是无声无息的。


    如若不是泪珠掉落在衣料上发出轻微地“叭”的一声,单从举止上很难觉察出他此刻真正的失态。


    无妶不由得感慨,她这小竹马既不会咬人,也不会吠叫,被伤害了最多就是哭。


    然而哭也没声,要是真放着不管,她一转头可就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若是连身边的人都兼顾不到,她还怎么让许茹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