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本来以为今晚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刚躺在沙发上一小会儿，卧室门就打开了。


    江稚依旧穿着亲子装+拖鞋，怀里抱着被子枕头走了出来。


    借着客厅小夜灯微弱的光亮，少女慢慢踱步，很快就摸索到了沙发边。


    “温亭……温亭……”


    她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声呼唤道。


    把即将和周公畅谈人生理想的少年从睡梦中强制拉了出来，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唔……怎么了？”


    江稚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突然有点睡不着了，你困吗？要是不困的话…我们聊会儿天吧，也许聊着聊着就困了。”


    讲真的，温亭有些无语，双手抓着头发揉了又揉。


    大姐！


    你都给我叫起来了，还问我困不困？


    他晃了晃脑袋，把身体里残余的些许困意甩出体内。


    “行吧，聊些什么。”


    “就随便聊聊啊。”


    少女蜷缩在对面的沙发上，和他恰好隔了一个茶几的距离，背后就是客厅空调。


    一片黑暗中，两人都没有彼此望向对方，仅仅是遥望着天花板。


    大概所有的敞开心扉，最先都是从沉默开始的。


    大概过了几分钟吧，江稚率先打破了安静，毕竟是她主动找上来的。


    她说道：“……我其实不太会聊天，要不咱们玩个游戏，就轮流问对方问题，必须回答。还有啊，不许泄露给第三个人。”


    “好熟悉的游戏。”


    听起来像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姊妹版。


    温亭私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大嘴巴的人，所以没有过多犹豫，轻声道：“嗯，那你先问吧。”


    “对了，你不许生气，不许突然跳过来打我。”他又补充道。


    江稚哦了一声，想了想，忽然冷不丁的问出了今夜的第一个问题：“你看到了吧？”


    “？？？”


    温亭被问住了，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的问道：“看到什么？”


    “我的内衣颜色。”


    “额……”


    温亭有些心虚，刚才确实是无意间看到了一眼。


    少年弱弱的解释道：“如果我说是不小心看到的你信吗？”


    江稚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像你这么通情达理的人，一定会相信的。”


    “本来还想信，可听你这么说，我忽然就很想揍你一顿。”


    这可把他吓了一条，缩了缩身子，抗议道：“你不许违反规则。”


    “放心，我没那么小气，该你问了。”


    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温亭松了口气，沉吟几秒钟，问出来一直以来心里的疑惑：“虽然有些冒昧，可我想知道你的家庭关系。”


    和这姑娘接触这么久了，他多少能感觉她和家人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好，但一直没有询问，眼下趁着这个游戏的机会，便想要问一下。


    听到他的问题，江稚抱着被子，吐槽道：“你也知道冒昧……”


    “明明我问你的这么简单。”


    这话说的，温亭感到深深的无语。


    哪里简单了？


    明明很难的好吧！


    他刚想说要不换个问题，可江稚却提前开口了，“唔…没办法，谁让这个游戏是我主动提出来的，还是遵守一下约定吧。”


    她想了想，简单组织了下语言，不急不缓的说道：“家里重男轻女，我妈妈在我小学的时候抑郁症去世了，爸爸最近要和一个阿姨结婚。”


    “……”


    很奇怪，明明这么悲苦的经历，她的语气却又那么平静，好像还在诉说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没有一丝波澜。


    可越是这样，温亭就越觉发心疼，他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没，便只好陷入沉默。


    江稚哼了一声，随后好像又想了什么，忽然感慨道：“还记得我这几天都去什么了吗？”


    “嗯，去老家看你爷爷去了。”


    “其实，下下周就是我爸爸和那个女人结婚的日子，家里人一直瞒着我，我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


    “呵呵……是不是挺恶心的，我就这样多了一个后妈，够讽刺吧？”


    并不明亮的客厅里，江稚忽然皱起脸，就这么看着他，带着一丝沙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


    “温亭，你说我是不是成为拖油瓶了？”


    不知为何，听她这样说，温亭真的很泄气。


    有一种亲手撕开伤口，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稚之前对家里人总是缄口不言，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脑袋里想了很多安慰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憋出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少女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他摇摇头，看着窗外依旧淋淋漓漓的雨水，同样沉声道：“不知道。”


    倾听别人的痛苦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可在倾听过后仍无能为力更是痛苦万分。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情感上的创伤只能靠时间来疗愈。


    听他说不知道，江稚哼了一声，忽然问道：“喂，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温亭毫不犹豫道：“嗯，很可怜。”


    要是都这样了还不可怜，哪什么才算可怜？


    她哦一声，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玩偶，神色黯然：“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我可怜。”


    “毕竟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没妈。”


    温亭摇了摇头，又开口说道：“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黑暗中，少年沉默了几秒。


    “我还心疼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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