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川身子骤然压低,脑袋右倾凑近子鸢方向,声音近乎不可闻:“妹妹是认为,大皇子与陛下有染?”


    少年黑发扫过脸颊,子鸢没接话,反问:“阿兄以为呢?”


    “圣心不可测。”


    “我瞧着兄长这端水功夫,已经不亚于裴相了。”


    “妹妹拿我当玩笑,我不过一穗丰农夫,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凌子川鼻息碰蹭到柔软布料,淡淡金桂香溢散,填塞每一寸肌肤,一呼一吸之中尽是少女冷香。


    他身子略略后倾,将莹润雪白的一张小脸尽收眼底。


    杏眸如汪汪秋湖,点缀淡淡星光,望向卫烁时更似盈盈泛波。


    唯独每每见了他,瘦飘飘的一个人,满目的惊慌失措,掩都掩不住。


    接着便步履踉跄,裙摆生莲,转身就要逃。


    自山匪一事后,虞小姐少有与他这般平静详谈的时刻。


    所以,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虞小姐已经原谅他从前的种种过错,愿意再接纳他?


    “我瞧这些个大臣见了兄长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躲起来缩成鹌鹑般,活像是见了阎王。就连刚刚的工部尚书曹大人,都很是敬畏阿兄呢。”


    “妹妹意思是说我面目可怖?”


    “何曾有这般意思?兄长生的俊朗,那塞外罡风如刀,朔雪砭骨,竟也未能损及半分容色。反倒愈发衬得颀身玉立,更见书生气了。妹妹都想请教兄长是如何在这风吹日晒雨淋之中依旧肤泽白净。”


    “不曾有过什么奇妙之法,许是天生的。”


    凌子川目光钉在少女的侧颜上,瞧着那张嫣然唇瓣一张一合,似黄鹂在畔,声声莺啼,温软清亮胜过山间溪流。


    虞子鸢大着胆子,借着琵琶声破,飞快扫了一眼少年望她的眼睛。


    毫不掩饰的炙热,明目张胆地倾泻,正如同天子望向卫建业的眼神。


    不会有人对这样的视线无任何波澜,


    就好像炎炎夏日的烘烤,就算不站在日头下都能感受到的热烈。


    虞子鸢几乎已经是十二分的确定,天子对卫建业绝非单纯父子之情。


    那张与姬氏的相似面容,福祸相依。


    凌子川还欲些说什么,


    只见虞小姐已然收起笑脸,端坐于案席上,再不言语。


    “妹......”


    “恭迎北疆使臣万逾!”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在千呼万盼中,一满身点缀名贵红宝石,身着异装扎着长辫的中年男人堆着和蔼笑容在万众簇拥中迈步走进。


    殿内舞姬们香喘细细,云鬓微湿,胭脂染就的颊边晕开海棠般的潮红。


    纤腰如柳,随着渐缓的琵琶韵律徐徐俯身,双臂似垂柳拂水般向两侧延展,行了一个柔婉的屈膝礼。


    罗裙层叠铺散于金砖地面,如墨莲次第绽放。


    众女悄然分列殿阶两侧,避让出一条宽阔道路。


    琵琶声化作月下溪流。


    乐师五指轻拢慢捻,琴弦震颤的余韵似露珠悬于叶尖将落未落,忽而长轮拂过,音色如银匙叩击玉石,黏连绵长,囊括花都江陵之丰饶,一幅卫朝大好河山图跃然浮于眼前。


    卫明眉眼低矮,微抿唇,目光自上而下扫向北疆到访使臣。


    窃窃讨论之声顿时匿迹,不论是皇子大臣还是公主小姐,各个都挺直了脊背,双手轻置于膝上,端的一副恭穆庄严之态。


    “万逾参见陛下,在路上耽搁了些,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那身着北疆服饰的使臣,躬着身子,毕恭毕敬行了一个卫朝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