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书上写过？” 忒提斯嗤笑一声。


    人类的史书，如何描绘出神祇的真实模样？那些泛黄纸页上的文字，不过是凡人用贫瘠的想象力拼凑出的幻影罢了。


    她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陈行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


    忒提斯伸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一丝微弱的神力涌入他的身体。


    刹那间，陈行的视野被无尽的海水淹没。


    他看见滔天的巨浪吞噬古老的城邦，看见银甲的神明在云端厮杀，看见漆黑的深海之下，沉睡的巨兽睁开猩红的眼瞳……


    “这些，书上也写了吗？”忒提斯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陈行猛地回过神，双腿一软，跌坐在沙滩上。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一扬马拉松。


    “没有……” 他声音嘶哑。


    忒提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


    在她的认知里，大部分人类都十分脆弱，承受不住她的力量——即使只有一丝丝微弱的神力，那些脆弱的人类也会疯掉甚至爆体而亡。


    “你很有趣。”她说，“比那些只会跪拜祈祷的愚民有趣得多。”


    奥林匹斯圈养的那些愚民…… 算了，不提也罢。


    忒提斯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珍珠耳钉，耳钉悬浮在空中，朝着陈行的方向飞去。


    陈行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但那枚耳钉却如同有灵性一般，直接穿透他的掌心，稳稳地落在他的左耳上。


    左耳传来的剧痛让陈行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是我的信物。”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代理人了。”


    “等…… 等等！”他捂着左耳，“我还没同意！”


    忒提斯微微歪头，似乎对他的反抗感到困惑。


    “需要你同意吗？” 她轻声问，语气理所当然得像是询问 “太阳需要人类的允许才能升起吗”。


    陈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是啊，对于神明来说，人类的意愿又算什么呢？


    忒提斯满意地看着陈行左耳的珍珠耳钉。


    那枚泛着柔和光泽的珍珠与陈行小麦色的肌肤相得益彰，在夕阳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不羁的野性美。


    “很适合你。” 她轻声说。


    这是她数万年来第一次将信物赐予人类，没想到会与眼前的少年如此相配。


    陈行刚想说什么，却见忒提斯突然抬起手，掌心朝向他。


    “差点忘了正事。” 她微微蹙眉，“还需要给你一点神力。”


    话音未落，海天之间骤然变色。


    远处的海面掀起百米高的巨浪，风暴以他们为中心疯狂肆虐。沙滩上的遮阳伞被连根拔起，烧烤架被狂风卷上半空，又重重砸在十几米外的礁石上，发出一声巨响。


    陈行惊恐地抬头，只见忒提斯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海蓝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双眸迸发出刺目的蓝光。她伸出的手掌中凝聚出一团旋转的液态光球，打入陈行体内。


    ——与此同时，沧南市守夜人大楼。


    陈牧野正坐在办公室里，慢悠悠地品着一杯养生茶。窗外夕阳正好，将整个办公室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他刚翻开一份文件，突然，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颤。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手背上，但他却浑然不觉。


    “神明的气息？！” 陈牧野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撞翻在地。


    他快步走到窗前，目光锐利地望向远处的海滩方向。


    陈牧野一把抓起挂在衣架上的斗篷，掏出手机拨打 136 小队众人的电话。


    “紧急集合！”


    ——海滩上。


    陈行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


    汹涌的神力如同海啸般涌入他的身体，每一寸骨骼、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游走，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啊 ——！”他不堪重负地跪倒在沙滩上，双手死死抓着沙子，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忒提斯悬浮在半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海风将她的长裙吹得猎猎作响，露出纤细的脚踝上那串珍珠脚链。


    她的眼神既非怜悯也非残酷，只是在观察一个实验品能否承受住考验。


    “别死了。” 忒提斯的声音从风暴中心传来，带着神明的漠然，“再找个代理人很麻烦的。”


    陈行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的意识已经被痛苦淹没，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滴水，融入无边无际的海洋，被巨浪抛起又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渐平息。乌云散去，海面重新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陈行瘫软在沙滩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恭喜你，活下来了。” 忒提斯缓缓降落在沙滩上。


    陈行艰难地撑起身体，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他心有所感，颤抖地抬起手，掌心朝上。一滴海水从沙滩中升起，悬浮在他掌心上方。随着他的意念，水珠变幻成各种形状——鱼、飞鸟、甚至是一朵绽放的水玫瑰。


    “只是最基础的操控水，但对你来说应该足够了。”忒提斯漫不经心地整理着长发，“另外，现在海洋生物能听懂你的语言了。嗯…… 如果你足够强的话，或许能驱使它们。”


    陈行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大海，他试着将意识向大海延伸，立刻感知到无数海洋生物的存在——鱼群、海龟、甚至远处游弋的鲨鱼。


    但为什么那头鲨鱼看起来半死不活的？


    “还有，” 忒提斯继续道，“你可以将自己的身体短暂转化为水形态。不过嘛…… 以你现在的能力，最多维持十秒。”


    陈行尝试着集中意念，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透明。低头看去，他的身体竟化作了流动的水，在夕阳下泛着粼粼波光。但仅仅一瞬，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又恢复了实体状态。


    “太弱了。” 忒提斯毫不留情地评价，“多练习吧。”


    陈行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确认没有缺少什么零件后，突然抬头直视忒提斯的眼睛：“代价是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他从小就知道。


    海风突然静止了一瞬。


    忒提斯沉默良久，久到陈行以为她不会回答。远处的海浪声变得格外清晰，潮水一次次漫过他的脚踝又退去，像是在提醒他此刻的处境。


    “三年前，大夏境内出现过原始神力波动。”忒提斯终于开口，“我要你查清楚这股力量来自何处，是谁在使用。”


    “原始神力是什么？”他追问道。


    “这不是你该问的。”忒提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只需要找到它，然后向我汇报。”


    陈行不甘心地抿了抿唇，又问：“那我该怎么查？连具体是什么都不知道，总不能大海捞针吧？”


    忒提斯抬起指尖，轻轻点了点他左耳的珍珠耳钉：“遇到原始神力时，它会发烫。”


    陈行摸了摸耳钉，触感冰凉。他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查到之后，我怎么联系你？”


    总不能给她发短信吧？


    忒提斯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到爱琴海找我，珍珠耳钉会为你指引方向。”


    陈行听完，在心里暗自嘀咕：就这么放心让我知道你的老巢？就不怕我带敌人过去？


    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忒提斯忽然俯身凑近，海蓝色的发丝垂落，带着深海特有的冷冽气息。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让陈行浑身汗毛倒竖。


    “如果有不该出现的人……我不介意让他们永远沉睡在海底。”


    这句话说完，忒提斯直起身子，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


    “麻烦的人类。” 她冷哼一声，化作一滩清澈的海水，哗啦一声散落在沙滩上，转眼间便渗入沙粒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微微湿润的痕迹。


    “不要让我等太久。”


    陈行听到忒提斯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随后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