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作品:《她和野狗

    黎岁怎么也没想到生理期会突然提前一周,下课的时候肚子痛,她还以为是肠胃炎又犯了,吃过昨晚医生开过的药后缓解了不少,更是不疑有他。


    哪曾想上课刚十分钟就来势汹汹,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小腹就像是有人拿了把刀子往里捅,捅完还得一百八十度旋转。循环往复,疼得黎岁连腰也直不起来,更别说起身去厕所了。


    从来没这么痛过,黎岁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她有以防万一的习惯,书包里常备一盒布洛芬。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过期……高一入学买的了。


    拆开药盒拿出说明书,上面显示有效期三十个月,再看生产日期……黎岁在心里默算。


    “……”


    刚好过期一天。


    黎岁嘴角抽搐,捏着说明书的手微微发抖。


    转眼想想,也才过期一天,应该问题不大。


    又是一波刀剌肠子似的痛,黎岁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着保温杯里那点水吃了一颗。


    依然很痛。


    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黎岁生无可恋地趴在课桌上等着布洛起效,完全没注意到江赐在看她。


    江赐的眉头越皱越紧,直接拧出了一个川字。


    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嘴上还没有一丝血色,这跟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鬼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鬼是死的,人是活的。


    真不知道她一个大活人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死人样的。


    江赐不想再多看一眼,他往后一看,空调送出的冷气正好打在他的颈窝,冷不丁地一击,让他打了个哆嗦。


    伸出手臂,调整-风向。


    不经意瞥见快要缩成一团的某人,江赐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果断又降了两度。


    空调就放在黎岁左后方的角落里,黎岁很快就察觉周遭的空气又冷了些。


    她正裹紧身上的外套,突然眼前一黑。


    一件校服外套罩在了黎岁头上。


    衣服上的味道让黎岁一下猜出了主人是谁。


    江赐常年杀鱼,但他身上没有一点鱼腥味,只有干净清爽的柠檬香。


    黎岁拿下外套抬头,还没等她看向对方,就听对方说:“我怕热,衣服先借你盖盖,别到时候冻感冒了怪我。”


    调整空调面板的声音随之响起,空气又变冷了些。


    黎岁确实冷,不过更多的是因为痛经。那种冷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很难形容。


    既然江赐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准备套在自己的校服外面。


    江赐见状,烦躁地踢了一下椅子,“是不是蠢?”


    “你在说我吗?”没有主语,黎岁实在不敢冒然认下这句话。


    再者,她什么时候又招惹他了?


    “不然呢?”


    露出裙子外面的小腿都冷得发紫了,还跟个白痴似的把衣服往身上穿,弯腰搭一下是会死吗?


    江赐面无表情地拿回自己外套,往黎岁小腿一扔。


    “盖好,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黎岁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谢谢。”


    浅浅的两枚小梨涡在苍白的脸上若隐若现,江赐愈发烦躁。


    他又不是在关心她,干嘛要谢他?


    还有,她怕是不知道自己这副死人脸有多吓人,笑起来真是瘆得慌。


    “别笑了,我怕晚上做噩梦。”


    “好。”


    黎岁答应得干脆,不是因为被江赐凶巴巴的语气吓到,而是她好像看见了江赐的敏感和别扭。


    江赐没再多管闲事,趴下就睡。


    到了下课,他也没跟往常一样拖到最后才走,几乎是下课铃一响就起身。


    修长的两条腿没几步就迈出了教室。


    刘露露在后面看着,满脸不解,“怎么感觉像是有鬼在追他?”


    黎岁正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系在腰上,闻言抬头,只看见江赐匆匆而过的一抹侧颜。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着急去办吧。”


    黎岁吃力地弯腰去擦椅子上的血迹,刘露露伸手过来给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粥铺我们改日再去,今晚你先回家好好休息。”


    明天周六没课,也没其他安排,黎岁就想着去见识一下深夜的江家粥铺有多热闹。不料身体不给力。


    虽然布洛芬已经压制住了痛经,但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还没等她走出校门,就又痛得死去活来。


    “那就改日再约。”


    “没问题。”


    黎岁去厕所收拾好回教室拿书包,一扭头发现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外套上有一小抹红色。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叠好放在江赐课桌上的校服展开。


    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


    匆忙回到家,黎岁放下书包就把校服泡在冷水里用肥皂搓。只有一小块,时间也不长,没两下就搓干净了。


    担心有遗落之处,黎岁又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


    确定没有后,她才松了口气。


    洗完放进洗衣机脱水,等待的时间,黎岁戳开刘露露的微信。


    【pear:你有没有江赐的微信?】


    【LuLu:无[摊手]】


    【LuLu:找他有事?】


    视线落在一旁湿漉漉的信封上,黎岁叹了口气。都怪她太着急,忘记检查衣兜里有没有东西。这下好了,把人家的东西给打湿了。


    信封用的是嫩粉色,上面画了一个扎着丸子头笑得很甜的Q版小人儿。


    黎岁大胆猜测这是一封情书。


    也不知道江赐看过没有。


    要是没看,那应该也没机会看了。


    信封湿透,里头叠起来的信纸黏在了一起。放在灯光下,隐约能看见糊成一团的字。


    想复原是不可能的了。


    更何况这还是别人的**。


    黎岁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前面误会江赐虐猫,现在又洗坏他的东西。她好像总在犯错。


    手机振动。


    【LuLu:[个人名片“。”]】


    【LuLu:喏,微信给你问到了。】


    漆黑的头像。


    空白的朋友圈。


    昵称还是个句号。


    简直跟江赐本人一模一样。


    毫无人味。


    黎岁点进名片进行添加,这时屏幕上方弹出消息。


    【LuLu: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她还真有。】


    这个“她”就是哭着转学的那个女生。


    刘露露又转发过来一些聊天记录,女生问起江赐的近况。


    【LuLu:老样子,不搭理人,只知道睡觉。】


    女生又问起江赐的学习。


    【LuLu:班级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一,不过按照学校的规定,他还是能拿个高中毕业证的。】


    后面女生没再提过江赐,和刘露露闲聊了几句就说自己去学习了。


    黎岁突然想起一件事。


    转学前,她了解过青城一中,这所学校是本地重点高中,录取分数线一直是出了名的高。按理说江赐能考上,不该是现在这个只知道睡觉的状态才对。


    【pear:江赐什么时候开启的睡觉模式?】


    【LuLu:高一开始的,记得刚开学的时候按中考总分排名,江赐是班上第二,年级第三,大家看他每天睡觉还能考那么好,都当他学神来着。】


    【LuLu:结果一次半期考试就让他滑到了最后一名,到现在也没爬起来过。】


    奇怪。


    按理说不该这样的。


    【LuLu:后来大家就怀疑他是不是中考作弊了。】


    【LuLu:但这种事没证据是不敢摆在明面上说的,只能在私底下蛐蛐。】


    中考作弊考进重点高中,然后摆烂吊车尾,为的是什么?难道就图重点高中听起来好听吗?


    在黎岁看来是说不通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江赐那边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赶紧点开对话框,输入。


    【pear:我把你的校服带回家洗了。】


    【pear:[图片]】


    【pear:但我忘记检查衣兜,等发现的时候,它就成了这样……】


    【pear:[图片]】


    【pear:对不起![双手合十磕头滑跪]】


    江赐能把这封信揣在身上,可见是在乎的。一想到他要是真的还没看过信就被她给毁了,黎岁心里的愧疚顿时就像夏天发大水,转眼就把她自己淹了个彻底。


    一句对不起肯定是不行的。


    得好好想想怎么弥补才行。


    黎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她想到办法,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还是那句话,只要江赐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是黎岁能想到的最好的赎罪办法。


    然而消息发出去却收到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


    黎岁沉默两秒,点击【发送朋友验证】,在框里输入刚刚没发出去的话。


    那头秒通过。


    黎岁赶忙又点开对话框。


    【pear:真的很对不起!你看看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消气。】


    【pear:[乖巧等待]】


    第二条消息发出去,又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黎岁:……


    她再加,又是秒过。


    第二条消息一发,又是红色感叹号。


    黎岁抿唇,盯着聊天界面良久没有动作。


    再加回来,跟前面一样的操作。


    果然在发送第二条消息的时候又被删了。


    第四次,黎岁不再道歉。


    【pear:如果删我能让你消气,那你尽管再删。】


    没回应。


    【pear:明天我来菜市场找你。】


    【。:哦。】


    【pear:晚安。】


    收到这两个字的江赐嘴角轻扯,摁灭屏幕扔到一边,伸手往池子里抓了一条最活泼的鱼往地上一摔。


    鱼头嘭一声下去,扑腾两下就安静了。


    江赐失笑。


    笑声逐渐放肆。


    晚安……


    他活了十八年,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