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五仙归天
作品:《天命》 厢房内,张守元正在检查采风的伤情。
“怎么样了?”
寒玉紧张地询问,可换来的却是张守元的摇头叹息。
“心脉尽断,已是无力回天......我现下用金针吊着,至多也不过半个时辰。”
“能撑到这里实属不易,姑娘,说句冒犯的话,你若有什么心愿未了,此时尽可交代了。”
采风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来,轻轻摇了摇头。
“我这一生没什么遗憾,就是......就是没护着公主更久一些。”
寒玉静静地卧在采风的床边,像小时候听她说故事那般。
“别哭,别哭......”
采风伸手抚摸着寒玉的脸。
“灭的不过是几两肉罢了,不必为此难过,人要紧的,是灵魂。”
张守元悄悄退出了厢房,留给二人一点说话的空间。
“公主,还有一......一事。”
采风见没了外人,这才指着寒玉脖子上的玉佩:“这块玉佩,王妃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意义。”
“你的玉佩,是降真观的地形。”
寒玉一惊,连眼泪都忘了擦,连忙直起身子摘下玉佩。
她仔细查看着玉佩的形制,祥云围绕着八卦,八卦处凹陷,似乎意有所指。
一路过来厢房,她只觉山路台阶起伏怪异,却不曾想是特意设计。寒玉握着手里的玉佩,一一与降真观联系起来。
祥云......指代这四周怪石嶙峋的地貌。
八卦......想必是指降真观本身。
只是这凹陷,寒玉百思不得其解,嫂嫂绝不可能是为了雕刻美观,可凹陷的八卦究竟是指什么?
“上面刻的,是后天八卦。”采风提醒寒玉仔细看。
“后天八卦......”寒玉喃喃,“嫂嫂这是何意?”
采风摇摇头:“王妃不曾同我们说过,我将我知道的跟你说一通,也许你能明白王妃的用意。”
寒玉忙将身子凑近些,好叫采风省些气力。
采风的气息断断续续的,时强时弱,却还是一股脑地说着。
“人一出生,其命格、以及一些与生俱来的本质就定好了,这是先天。”
“人出生之后,开始接受教育、身处环境开始多变、往来交际不同的人群,诸如此类的事迹影响着人的方方面面,这是后天。”
“先天与后天互为体用,王妃特地在这里用了后天八卦,想必有深意。”
“公主,你要,你要想弄清楚这里头的事,就去找观主。”
“降真观的观主曾为你起名,一眼看出你的身份,想来,想来不简单。”
采风的气息忽然急促起来,一把抓住寒玉的手。
“只是我来这里换符,却从未见过他,一直是观中的小道与我交涉。”
“我让秦将军来这里,本是想在我死前告诉你这些事,让你知晓降真观的秘密。”
“但眼下看来,这里的人似乎想保住你的命。”
“公主需,需谨慎探听,弄清他们的目的,不可,不可被利用。”
寒玉轻轻覆盖上采风的手。
“我答应你。”
久久没有回应。
寒玉抬起头,看见采风的眼睛还睁着,脸上却失去了生机。
寒玉的嘴唇颤抖,轻轻地伸手让采风闭眼睡去。
她怎么能不恨呢,可是一时之间,好像又不知道该恨谁。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错的是这个愚昧的王朝。
什么是皇权,是弄权、弄人心吗?
是海纳百川,是心怀天下,是有将万民高高托起的心。
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她自问没有这样的能耐能开万世太平。
但做一明君,她有信心。
像她这样家破人亡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上演一遍就够了。
寒玉出了门,发现张守元仍在院中远远地守候着。
“那姑娘......”张守元见寒玉出来,猜到了结果。
“请道长......替我的义姐们在观中供奉灵位。”寒玉对着张守元深深作揖。
张守元郑重回礼。
公孙诏说的没错,这个明主,可跟。
张守元的心中暗自认定了寒玉,见到寒玉本人,他才明白她的不同。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不是麻木不仁的。
她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公孙诏到访观中跟他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现在他终于理解了。
“敢问道长一事。”寒玉想起采风的嘱托,“贵地的观主现在何处?”
“正是小道。”张守元回道。
寒玉吃了一惊,想起在山门处听闻此人介绍时姓名与采风提到的对不上,于是追问道:“那张常守道长他......”
“他是我的师父,多年前就已仙逝,如今我是第三任观主。”
让张守元决意另择明主的,也正是因为师父死前交代他的事,查明张真知的死因。
降真观这些年虽平静,但如果师父所说的事是真的,那降真观上下几十位师兄弟随时有可能被灭口。
张守元作为观主,必须想办法保全观中师兄弟,因此他急需找到一个可以依附、可以保他们性命的人。
其实张守元最初的本意是想在皇子中选择一位,譬如争储失败的大皇子,或是与虞帝敌对的二皇子。
不承想二皇子突遭劫难,正当张守元要联系大皇子时,公孙诏造访了降真观。
公孙诏一来便算到张守元的想法,更是直截了当地劝他押在公主身上。
原因竟也与当年的谶言有关。
因为公主是凤命。
寒玉听到张守元的话,不禁心中疑窦丛生,直觉告诉她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一个道观,怎会平白无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换三任观主?
“公主可曾听闻‘寒玉’二字的来历?”张守元见寒玉一脸的警惕,只好告知了当年的事。
“当年师父见到王妃与公主,一眼看出公主的身份,并为公主批命。”
“金水孤煞,只得以天生地养的不化之冰镇之,谓之寒玉。”
“可公主命格实在特殊,师父凡人之姿却窥视天机,第二年就忽然仙逝了。”
张守元叹了口气,师父死前无限遗憾,将他叫到床边交代了这一切,包括那个白日飞升的诡事。
“公主心中想必有其他疑惑,请随我来,公孙国师已等候许久,有要事相商。”
张守元刚想带路,却被一杆长枪拦了去路。
“不知可否带我一同进屋?公主毕竟金枝玉叶,我得保护她的安全。”阿日斯兰虽然这么问,但语气却没有商量的意思。
“我巡查了一圈,这附近很安全,可以暂时歇脚。”她转头向寒玉汇报着周围情况,这是她在边关养成的习惯,必须先确认安全才能驻扎。
降真观地形诡谲,两侧是断崖,并不利于夜袭。
若敌人从山门处强攻,那长条状的山脉也为她们提供着退路。
作为一个短暂的休息处,这里再好不过了,尤其是寒玉她们身上还有着不同程度的伤,更需要休息。
往后少不了长期逃亡,多休养一阵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她作为将军要替寒玉她们考虑周到。
“这......”张守元听见阿日斯兰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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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要求,略显为难地看了一眼寒玉。
这毕竟是秘事,多一个人知道就意味着多一分危险。何况他一个山人,实在不知道这秦将军的底细。
“观主不必担心,秦将军与我是生死之交,又有从小的情谊在,与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
寒玉看出了张守元的担忧,便替阿日斯兰做保证。
“莫说保守秘密这等小事,就算天下人都要杀我这样的大事,要杀我也得过了她这一关。”
“我与她之间是性命相托,没有什么事需要瞒着她。”
“......好吧。”张守元做出了让步,只要保证不会泄露今日的事,多份助力倒也是好事。
“请随我来吧。”
寒玉没有立刻跟上张守元,而是转身走向蹲在厢房门口的薛乐儿与伏露,轻轻地拥抱着两人。
“乐儿姐姐,伏露姐姐,一会儿咱们送送她们。”
她们自然知道寒玉指的是什么,厢房内正静静睡着一株昙花。而在更远的地方,在那山崖上,王府内,还有无数的落花。
望着寒玉离去时坚韧的背影,薛乐儿忽然想到了什么。
“咱们的名字,都是王妃给的。”
“把她们的名字都写一写吧,也算留下了痕迹。”
其实她们原本的名字都不堪入耳,为奴的丫头,名字也包含恶意。
秦世英买下了瘦弱的她们,又为她们抹去过去的痕迹。
伏露寻来纸笔,乐儿说着,她听着写着。
“从咱们的小妹妹说起吧。”薛乐儿陷入了往日的好时光里。
“灵雀年纪小,来的时候病恹恹的,别人都不肯要她。王妃将她带来,硬说她透着一股机灵劲。”
“北宋道藏《云笈七签》曾记:有五色木蕴丹霞之气,三百年木心生异鸟,栖于仙木,衔百草之精,谓之奇木灵雀。”
“留泠被逼着学琴,原本她入不了王府,可王妃听她弹奏一曲,便说她琴声如人,品性高洁,硬是让她入府做了侍女。”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留泠的名字就出自这里,自从改名后,留泠才真的痴迷于弹琴。”
“珠玉是被遗弃的孤儿,父母嫌她是个女儿,说了许多难听话,将她贱卖给了牙人。”
“王妃念及释师范的诗:‘知不知,会不会,璞玉浑金,泥团土块’,将她带回府中改名珠玉。”
“采风采月是王妃带来的,家世不那么苦。”
“她们的名字出自‘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这里,有道是风月无边也。”
伏露写完她们的故事,想起薛乐儿的名字来。
“姐姐的名字可有什么典故?”
薛乐儿笑着道:“我是其中最简朴的了,本叫念儿,家中有五姊妹,我做长姐的一手拉扯她们长大。”
“王妃说这个念字不好,时时刻刻与别人绑在一起,就改作乐字,为自己喜乐。”
“伏露妹妹的名字让我印象很深,是出自《鸱夷子皮赞》吧?”
伏露点点头:“我不常说话,心思略微细些,王妃说‘龙蟠幽谷,非时则伏。蝉蜕高枝,饮露而飞’,这才改名伏露。”
她们将纸晾干了,收在一处,这些故事将伴着她们的灵位长眠在降真观。
薛乐儿与伏露写完这些,一齐走进厢房里,为采风整理着衣着仪容。
可惜七仙落凡尘,命运大不同。
只见那灵雀衔环报恩深,留泠断弦谢知音,珠玉碎尽留寒玉......
风月无边?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采风匆匆下葬,观中立起五灵位。几柱清香燃起后,五仙暂居降真观,魂归天上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