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恨煞(三)
作品:《七情煞》 三人来时,京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皇城根儿脚下,一块石头掉下来能砸死一箩筐达官贵人。行人个个锦衣华服,衬得城内好不气派。大小商铺垒了几层楼高,临街而立在迎面行人的地方,吆喝叫卖得正热闹。穿着奇特服饰的胡商进进出出,想来一趟就可以带来商铺好几日的流水。摆摊的小行商也蹭着这趟热闹赚得盆满钵满。从这里往远处看隐隐可见巍峨的皇宫一角,那是人间最尊贵的人住的地方。
真可谓是富贵迷人眼。
幽荼三人一路跟着温景然来到京城,然而京城人头攒动,几个呼吸之间就失去了温景然的踪迹。不过反正已经跟到了庙里,还怕找不着和尚吗?
褚十七蹦蹦跳跳地窜进了人流不知道上哪去了,这里只剩下幽荼和羲玄。
幽荼颇为闲适地逛起了街。她随手抓起她身旁一个摊子上卖的簪子仔细端详。
摊主应声出现:“姑娘,要买什么簪子呀?我这里的簪子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上等货!”
幽荼冲着摊主礼貌一笑。
那簪子是一种非常艳丽的红配绿的色彩搭配,幽荼看了一会,感觉眼睛被这丑东西偷袭了。
她颇为嫌弃地用两指捏着那根簪子放回原处。紧接着她扫了一眼整个摊子,惊觉所有簪子大体都是这类丑得别致的配色。
抬头一看,摊主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头上插着一只她刚才拿起来的同款。
幽荼:“......”
她指了指簪子:“上等货?”
摊主:“当然啦!您看看这成色,这可都是西域采回来的宝石做成的!”
幽荼恍然大悟,摊主人家就是喜欢这种别样的美感。
她对这种审美尊重但不认同,转头要走,然后看到羲玄走了过来。
羲玄同样拿起了幽荼刚刚看过的那只簪子,然后仔细端详起来,看起来颇为......爱不释手。
然后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花红柳绿的老板娘道:“这只簪子我要了,多少钱?”
然后愉快地与老板娘钱货两讫。
幽荼:“......”
世上还是有神人的。
她没忍住问了出来:“羲玄大人,我能请问一下您买这只簪子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吗?”
羲玄闻言不由得挑眉。
幽荼因为惨遭剥夺岔路选择权,已经对她没好气一路了,这是第一句还算正常语气问出的话。
她随后古怪地看了幽荼一眼:“因为好看啊。”
幽荼万分震惊,第一次发现伟大的神主大人居然在审美上也是个天纵奇才。
震惊之余不留神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羲玄:“......”
她不觉得自己审美有什么问题,但她听出了这句话里的讽刺。
由于羲玄对这只簪子喜爱得太过于理所当然,幽荼开始怀疑是不是这簪子上有什么别的神奇之处,她在接下来的路上把簪子夺过来拿在手上研究了好一阵子。实在没研究出个什么所以然。
然后就在一家酒楼门口和杵在那的褚十七汇合了。
褚十七这个棒槌,因为幽荼比较好脾气,也不怎么怕她。看到簪子还以为是幽荼买的,也没多想上来就是一句:“哇!这只簪子长得可真丑绝了啊!幽荼大人你卖这玩意干嘛?回家供着?”
羲玄:“......”
幽荼: "......"
幽荼无辜地看了一眼羲玄,发现羲玄大人虽然表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脸上的细微之处已经暴露了她麻木的内心。
另一边褚十七还没发现她家大人的变化,瞪着大眼睛傻呵呵说道:“可就算供着这玩意也有点太丑了,感觉大人你天天看着它眼睛会瞎诶。”
羲玄没摁住,七尺长木凭空出现在手里,冷冷看着褚十七。
褚十七被吓了一跳。
幽荼装模做样劝架:“哎呀小十七呀,这是你羲玄大人的爱好,你得包容呀!也就是我们,以后出门在外可不能这么恶毒。”
褚十七:“.......”
她干巴巴笑了两声,脚步轻轻往远蹭了蹭,挂起一个非常诚恳且夸张的笑容对羲玄说:“大人,我刚刚就是说着玩的......”她救命稻草似的看向幽荼,见幽荼只是看戏似的在一旁,不由得看天看地然后一眼看到了旁边的酒楼,立刻道,“呃,我们走了这么久应该也饿了,进去吃点东西吧?”
羲玄一点不给台阶:“神仙不会饿。”
褚十七快哭了,并暗暗发誓以后再多嘴她就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看够了戏的幽荼终于舍得站出来了:“酒楼里什么人都有,也许可以得到一些温景然的线索。”
褚十七闻言疯狂点头。
羲玄静静看了她俩一眼,手一松那根戳死人的长木终于收回去了。
如幽荼所说,酒楼里三教九流的人真是不少,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她们刚坐下不久,就听见隔着他们一桌之外有几个吃喝正上头的男子,时不时爆发出几句高谈阔论,其中一句正提到了温景然。
三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继续听。
“温景然啊,嗐,小门小户出来的,考中了又能怎样?走不长久的!”
另一人质疑道:“小门小户?不对吧,我记得人家也是刘州有名的富商之子啊?”
“你也说了,刘州的,再有名又能怎样,能比得上京城吗?”
幽荼观察了一下,这人话里话外带着浓浓的不屑,可就衣着而言,他肯定不是什么京城大户人家出来的。幽荼听着这番眼高于顶的言论不由得觉得好笑起来。
只听那人继续说道:“他呀,也就才学勉强说得过去,如今考上状元,有幸能留在京城了,偷着乐去吧他就!”
这话信息量就有点巨大了。
褚十七压低声音对羲玄和幽荼震惊道:“不对啊,什么情况?怎么是温景然考上状元?不是沈砚之吗?”
羲玄:“温景然撒谎了。”
幽荼拍了拍褚十七,指了指那桌人道:“小十七,去吧,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沈砚之这个人。”
褚十七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径直往那桌走了过去。
只见褚十七过去之后十分自然地融入进去,和那几名男子闲谈似的唠了一会儿,然后甩下一枚金锭子后回来了。
“听他们说,温景然是今年的状元,货真价实。沈砚之是榜眼,和温景然是同乡,两人关系不错。成绩刚出来那会还经常见到他,可是这段时间就没听说这个人了,不知道上哪去了。”褚十七报告完消息,然后抄起茶盏猛猛灌了好几口水,喘了口气,继续道,“我还打听到,温景然家就在井王街东南方的巷子里,是皇帝赐的宅子。我们要现在去找他吗?”
幽荼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羲玄道:“现在去,他会有新的谎言等着,不如先找找其他线索。”
褚十七点点头又道:“我刚才还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温景然和沈砚之进京赶考一路以来,都是由一个小厮照顾起居的,那个小厮现在就住在刚才那男子家不远处。”
幽荼和羲玄闻言对视一眼,幽荼轻轻笑了笑:“看来我们要去会一会这个小厮了。”
出了酒楼后,三人又给了那男子一锭银子,让他带路,找到了小厮家。
幽荼看了看眼前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破烂的木门,抬手扣了扣门。不一会,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谁啊?”
门一打开,门口站了仨美人,小厮眼眸里泛出惊讶。
这时,其中一个美人身形骤然移动,下一秒就把小厮卡着脖子摁在了墙上。
正是羲玄动的手。
幽荼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进院子,对被卡着喘不过气来的小厮轻声笑道:“别担心,我们只是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厮双手扣在羲玄看似纤细却力大无穷的手腕上,听到幽荼的话,连忙艰难的点了点头。
羲玄一把松开他。小厮就地腿一软跪了下去,撑着地面咳嗽起来。
羲玄居高临下看着小厮,等了几秒,然后不耐烦地一把揪着领子把他提起来,直接拎到了屋子里。
褚十七看完全程目瞪口呆。
屋里,羲玄面色冷淡地抱着胳膊靠在门上。幽荼笑容像画在脸上一样轻柔又冰冷,坐在桌子旁摆弄茶具。褚十七坐在桌子另一边,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恶狠狠地看着小厮。
小厮:“......”
他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苦着脸崩溃道:“三位姑娘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啊,我说,我什么都说还不行吗?”
褚十七:“那就说说吧,温景然,沈砚之——”
褚十七将两个名字逐字逐句地念出来,然后故意停顿下来,细细观察小厮的表情。
只见小厮一听到沈砚之的时候,立刻瞳孔不自然的收缩了一下,眼珠不自觉地转到了别处。
一看就知道什么。
褚十七加快语速继续道:“听说你曾经贴身照顾他们俩,知道什么?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小厮眼珠微微转动一圈,立刻无辜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以前是照顾过他们俩,但是温大人已经把我辞退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门口的羲玄发出一声冷嗤,然后站直了大步就朝着小厮走过去。
小厮被这姑娘吓得完全没了主意,一见她走过来,当场哭嚎着求饶道:“我说我说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羲玄的手刚刚揪住他一片衣领子,闻言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当即松开退了回去。
幽荼静静看完这一幕,声音带着笑意穿到小厮耳朵里:“小先生一定要想清楚说清楚呀,万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你猜我们会不会听出来?”
小厮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我照顾温少爷和沈少爷很久了,温少爷家里家大业大,才学却不怎么样。相反,沈少爷家境贫寒,但学识渊博,他们俩进京赶考一路上就相互帮衬。本来大家都认为,考上状元的肯定是沈少爷,温少爷虽然考不上但也能考个榜眼或者探花。”小厮抽了抽鼻子,继续道,“可谁知道,最终居然是温少爷考上了状元,沈少爷只得了个榜眼。”
“然后呢?”
“然后,沈少爷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温少爷也在找他,不让我往外说,尤其不能让沈少爷家里知道,怕沈父母担心。”
“你就知道这些?”
小厮眼见三位凶神又开始恶狠狠看着他,颤着声音哭道:“就这些,真的就知道这些,只知道沈少爷失踪了。”
神情不似作伪。
幽荼三人放过了他。
出去之后,褚十七问:“现在怎么办?这小厮和酒楼问出来的倒是对上了。”
羲玄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去找温景然。”
褚十七:“?”
不是说不能先找温景然吗?
幽荼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肩膀,煞有介事地安慰道:“乖,别想了,你羲玄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褚十七委委屈屈地扭着麻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