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芳一听说薛家送来了四柱八字，主动徐妩定下婚约，就有些急了。


    她一定要走在徐妩的前面，一定要在这辈子，处处都胜过徐妩。


    所以，她私下约见了六殿下李景龄。


    李景龄也到了快要开府的年纪了，所以朝里很多事放在他身上，也算是种历练，忙的脚不着地时，他还是到了京郊与陆明芳相会。


    毕竟整日朝事的烦躁中，陆明芳在这种娇柔的美色，还是很能熨帖心情的，尤其是陆明芳又很会伏低做小的讨好李景龄。


    李景龄原本的烦躁，再接到陆明芳递过来的那盏普洱茶时，顿时给刹住了。


    陆明芳就这么一直举着茶盏，细细软软的胳膊有些体力不支，微微的有点晃，但是一双秀雅的眸子却偷偷地瞄着李景龄，想要知道李景龄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这普洱茶确实是太烫了，手指尖都烫的又红又疼的，要是再不接过去，这手指肯定要起燎泡的。若是被陆氏看到自己手指尖因为奉茶被烫伤燎泡，还不知道怎么想。


    就这么胡思乱想之间，手中的普洱茶突然被拿走了，李景龄接过那盏普洱茶，看着肥厚的茶叶在茶盏中起伏，突然就想起了什么，模模糊糊的，似乎是有什么人也喜欢给他泡茶喝。


    但绝对不是普洱，而是铁观音，清冽甘爽的茶汤，还特别喜欢放上谷雨时节采摘的玫瑰。


    陆明芳看着六殿下只是盯着茶水，却不喝，就又大胆坐在了他身边，依靠着他的肩膀顺势凑在他的手边，在雪白的茶盏边沿微微喝了一口，“殿下，普洱醇香，您尝尝。”


    李景龄向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尤其是贴近身体的这些物件，刚才陆明芳伏低做小的像是花楼里的娇娘一般就这么顶着一张秀雅的小脸凑过来喝了一口，很是魅惑，就像是春日里开的很是娇艳的粉桃，有些趣味。


    李景龄接过她再次递过来的茶盏，想要喝口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茶盏边沿上那艳红的口脂，他突然觉得有点反胃。


    正在这时，陆明芳又坐的更近了些，还伸手将那碟子枣花酥端到了他的跟前，“殿下，您朝里事情多，总是顾不上用饭，这枣花酥性温，最适合滋养脾胃。”


    枣花酥，枣，红彤彤的那种岭南枣，他恍然觉得徐妩会非常喜欢吃。


    但是就是这么鬼使神差的一个想法，突然让他觉得有点懊恼，他喜欢的是陆明芳，怎么总是莫名其妙想起徐妩那个凶悍又刁钻的女人来。


    李景龄紧紧皱眉，一双桃花眼微微的眯着，他天生就是皇家人，不管是走到哪里，扑上来示好的女人就像是过江之鲫，多的不胜枚举，可是那么对他横眉冷对又刺刺挠挠的，只有徐妩。


    或许，就是这点不同，所以他才记得徐妩。


    那岭南枣，徐妩也明确说过，非常不喜欢。


    可能那种模糊朦胧的感觉，是他最近太忙了，太累了，出现错觉了。


    且陆明芳温香软玉的，处处哄着他，比任何人都迁就他，让他觉得也很好，所以他接过了陆明芳递过来的枣花酥，尝了一口，而且的确是朝事忙碌，肚子有些饿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景龄将枣花酥和普洱用的干干净净。


    陆明芳看着他吃完，笑的很是开心，一双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殿下……您之前说娶我，什么时候……你也知道我处境并不好。”


    听到这话，李景龄微微皱眉，一双刚刚平静的眸子瞬间挂了些冷意，随后他看着陆明芳，认真道：“明芳，恐怕不行，父皇和母妃那里都不同意，若是侧妃，你可愿意？”


    陆明芳是个外室女，正妻永远不可能，侧妃这个位置，母妃都是不乐意的，说是要大魏的贵女，而不是一个外室女，甚至说纳为侍妾。


    是他恼了，这才许了侧妃。


    有些事，真的是各有难处，想要的和能给的，是两码事。


    陆明芳微微一怔，她心里觉得一阵抓痛，侧妃？一个妾室？


    徐妩上辈子是正妻！是六皇子妃！


    怎么她就只能是个侧妃？她不要！


    陆明芳一双明媚的眼里泪珠啪嗒就掉了下来，但是嘴里却说着最软和的话，“殿下，您知道我从不求名分，我宁愿永远在您身边，什么侧妃，我不愿意。”


    李景龄看着她撒娇委屈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芳儿，委屈你了。”


    委屈你了，可是正妃，永不可能。


    皇家的人，是最理性的，大权在握的人，天下的女人由着挑，但是正妻只能是门当户对的。


    不管多偏爱，但凡触及到、危害到权力本身，都会退而求其次，李景龄能求来侧妃，已经是做了很大的妥协。


    所以，陆明芳也很清楚。


    陆明芳满脑子都是侧妃，但是徐妩却被圣上招进了宫。


    徐鸿学曾是钦天监监正，是圣上最可信任的人，如今徐鸿学下葬了，圣上心里很是挂闷。


    因为现在钦天监一点水准都没有，占星观象全都不灵，说是观星后预测有大雨，结果第二日大太阳悬挂高空。


    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圣上就格外想念徐鸿学。


    因为每次日蚀、月食都是徐鸿学给预测的。


    徐鸿学虽然性子怪诞，不怎么听招呼，可是他确实有实力啊！


    实力强，对帝王来讲，就很中用。


    徐鸿学年轻时，几乎预测了所有的灾害，圣上这样猜忌的性子能稳坐龙椅，徐鸿学功不可没。


    可是，现在徐鸿学没了。


    就像是前几日的洪涝，钦天监观星就屁都没观测出来，如果徐鸿学还活着，密折早就呈上来，户部和礼部自然会安排好祭祀和百姓的转移安顿。


    不像是现在，民生怨道的。


    所以圣上心里就没有底。


    原本徐妩是要居家守孝，等孝期满了，才能到钦天监任女官，可是圣上心里担忧，且徐鸿学中风前曾给圣上递了道密折，说自己的孙女预测占卜，非常有天分。


    圣上被民意弄得很是心烦，而且又沉迷吃仙丹，精神也不太好，整日里疑神疑鬼的。


    所以，徐妩被免了孝期，提前进了钦天监观星。


    徐妩经常跟着徐鸿学占星，而且极擅长占卜预测，一入钦天监，看到那些观星的仪器并没有怯懦，而是大大方方的去了占星台，看着星象。


    钦天监就想找个甩锅的，如今看到徐妩占星，自然全权把这些星象预测全都甩到了徐妩身上。


    如果占的准，那是徐妩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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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该女官升迁。


    如果占不准，那么这钦天监最近的错漏就要全部扣上去。


    本来，他们也瞧不上占星的女官。


    徐妩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原本倒是也没什么担忧的，但是在星象中，她却看出了有日蚀。


    帝王最怕的天象就是日蚀，太阳意味着恩德，是仁君的象，君王无德就会出现日蚀，意味着阴气侵扰了日。


    日蚀，也有亡国的意思。


    徐妩微微蹙眉，这个日蚀就是说的帝王道德失修，施政不佳，不过确实圣上这几年，很是昏庸。


    徐妩将日蚀之象上报后，钦天监监正可不敢上报，于是就差了徐妩亲自去圣上面前告知。


    这是徐妩第一次见圣上，虽然不是在朝堂，只是在养心阁，一身黑色的龙袍，灰白的发高高束着，端正地插着一只雕着龙的长簪。面色微微发着青，脸面很俊朗，也很威严。


    这是常年浸润在权力里滋润出来的气质，让人天生的畏惧。


    圣上敛眉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徐妩，微微眯着眼，细细弱弱的，皮肤很白，眉目如画，很好看的女人，而且是女官。


    大魏很少出现这样貌美的女官了。


    圣上不说话，徐妩也不着急，就这样耗着。


    若是一般的女孩子见了圣上早就吓得发抖了，可是徐妩并不怕他，说起来，上辈子，她是圣上的儿媳，见过了，也知道他的性情。


    圣上就这么看着，到最后突然就笑了。


    “你很胆大，不愧是徐鸿学的孙女，起来吧”圣上端正了身子，端起茶盏靠在龙椅上，微微喝了口参茶。


    钦天监那帮老狐狸，让徐妩来，自然是有不好的天象。


    对天子来讲，不好的天象，就是日蚀。


    圣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朝着徐妩道：“你有什么办法？”、


    徐妩也很落落大方，“圣上，天生民，唯以君王仁德滋养，七月初一日蚀，如今请圣上在明日与礼部祈祷平安，而且请百姓陈书利弊，好好整治朝纲。”


    圣上端茶的手，突然就怔住了，他并不惊讶于徐妩占星的本事，他很震惊就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居然不怕他，还跟他陈述利弊、


    像极了七八岁的六殿下李景龄，之前因为明妃的事情，主动来陈情。


    圣上就这么看了好半天，又叹了口气，沉沉道：“李景龄，无福。”


    徐妩这样落落大方的女官不要，非要一个外室女做侧妃，没出息。


    就这样，圣上将祈福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徐妩，而民间陈情的事儿就交给了大理寺卿裴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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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尤其是明妃，气的摔碎了腕子上的翡翠镯。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好端端的华阳郡主的亲女不娶，非要纳一个卑贱的外室女做侧妃，她这个儿子实在是不争气。


    若是不退婚，若是当时就定下徐妩，凭借徐妩今日被圣上那个信任的劲儿，将来皇位就是唾手可得的。


    毕竟圣上现在就信这些阴阳，谁得了徐妩，就自动成了君王的亲信。


    真是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