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很显然，巨茧是活的。


    里面的生物处于孵化状态。


    符咒的存在阻止了它的孵化。


    可时间过得太久了。


    细小黑虫已经从巨茧内部爬出——符咒的力量已经变得极其低微，估计很快便要撑不住了。


    慕思锐蹲下身查看尸骨状态。


    尸骨伤痕累累，残留不少深入骨骼的痕迹，尸骨的状态十分奇怪，并不像正常死亡之后的干枯腐化，而是血肉瞬间消散，像是在一瞬间倾尽浑身上下所有能量——包括生命力。


    尸骨在死前，用生命画了这布满地下室的符咒，限制住巨茧内生物的孵化。


    尸骨的手心中，紧紧握着一条挂坠，血肉消散，法器碎裂，这条挂坠是尸骨死前唯一护住的东西。


    挂坠上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中的少年笑容张扬，是柳泽雨。


    超凡者江湖散仙，是柳泽雨的父亲。


    “难怪柳泽雨会认为摄像头中有眼睛。”尚飞翔说道，“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受到感染物影响，没想到是因为他的灵感敏锐，他是超凡者的儿子。”


    慕思锐和尚飞翔都没有再说话。


    无声默哀。


    但这片刻的静默很快被打断。


    巨茧表面，黑虫在肉眼可见的长大，甲壳张开，麟翅震动，无数黑虫像地下室上方飞去。


    “嗡嗡……嗡嗡……嗡嗡……”


    无数麟翅的声音叠加在一起，慕思锐和尚飞翔同时抬起头。


    “声纹比对。”慕思锐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正在。”尚飞翔飞快操控程序，常年配合的默契让他瞬间便明白慕思锐进行声纹比对的目的，“对上了，翅膀震动的声纹和在别墅中说话的声纹完全一致，规则人声由振翅声模拟出来的！”


    既然声音是模拟的。


    那出现在别墅中的眼睛呢？


    尚飞翔将先前通过慕思锐同步来的画面无限放大，又捕捉了黑虫的细节，反复进行比对。


    “眼睛也是由虫群伪装的！”


    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规则类感染物，什么眼睛，什么声音，一切都是虫群的伪装。


    所以呢？


    虫群为什么要将自己伪装成规则类感染物？


    为什么要散播直播信号？


    翅膀……声纹……巨茧……


    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慕思锐取走尸骨手上的挂坠，怎么也想不通：“虫群为H级感染物，为什么会造成江湖散仙死亡？”


    不对，哪哪都不对劲。


    “开放权限，区域扫描。”


    “收到。”尚飞翔——黑猫晃动着尾巴，一股蓬勃浩瀚的能量以慕思锐的身体为基站，向整栋别墅迸发。


    墙壁、地板、空气，泛起如同海浪翻涌的波纹。


    “哎哎哎？”小完霸避开波纹，缩在一旁，“这是什么？你们看得到不？”


    谈思凡和刘乙看不到能量波动，柳泽雨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房间中涌动，不带恶意的、温柔的包裹着他。


    “这是什么？”柳泽雨疑惑，“好像有东西在往我身体里钻？但还挺舒服的。”


    尚飞翔的能力。


    以人体为基站，迅速向外扩展探测，再将能量进行回收，得到的资料远比纯视觉扫描要更加精确。


    无数数据流动，被解析、重构，最终投影到慕思锐眼前。


    慕思锐和尚飞翔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虫子，全是虫子！


    房子几乎被蛀空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支撑起整栋别墅。


    虫子们正在试图撞破墙壁，可太坚硬了，它们出不去，江湖散仙的符咒拦住了他们，可符咒正在渐渐削弱，拦得住虫子，却无法拦住虫卵。


    这些虫子太小太小了，虫翅震动中，虫子迅速成长，它们在产卵，在不停产卵，藏在隐蔽处，阴暗处，避开肉眼，将自己隐藏起来，只留下虫卵，如同飘雪般落进每一个进入别墅的人身上。


    游客们在别墅中玩乐，公司租借别墅举办公司聚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挑中了这一栋别墅。


    无数人在别墅中进来，又出去，人来人往中，他们毫无察觉，就这么带着虫卵一块离开了别墅。


    振翅的声响会唤醒虫子！


    它们唤醒了埋在肖哲颜他们体内的虫子。


    那这些声音又通过直播，传到了哪些地方？


    “扑通、扑通——”


    巨茧内生命体的跳动愈发加快，愈发沉重。


    “别墅外也要受到影响了？”慕思锐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枚巨茧，语气严肃。


    “是吧。”尚飞翔有一瞬间的出神，他正在试图扫描那枚巨茧，他本应该分析巨茧的成分的，可他的目光却被牢牢锁住，银丝环绕成茧，光滑的、圆润的、像是上天精心打造的艺术品，微光透过巨茧，映出恍若琥珀的色泽。


    “好美啊。”尚飞翔说，“好美啊……”


    美到他不想移开眼睛，美到他心悦诚服，美到他甚至想要为巨茧中的生物奉献出一切。


    “哪美了？”慕思锐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一点美感。


    慕思锐的话尚飞翔骤然回过神。


    握草。


    刚刚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就像当时面对呓语种子时一样。


    “靠近点阿锐，划破一道口子。”慕思锐掏出匕首，往巨茧表面一插，上下划拉，茧衣不会链接痛觉，茧中生物似乎没有发现巨茧已经被划破，黄色的脓水带着极其浓郁的腥臭味从破口出溢了出来。


    那道口子并不大，眼睛无法看清茧中的情形。


    但尚飞翔可以。


    巨茧中，一团黑乎乎的生物蜷缩成一团，分辨不出它的形态，可它的后背——或许是被称为后背吧，总之，在那个地方，有一个极其显眼的纹印。


    纹印……纹印……


    尚飞翔无法形容出纹印的模样。


    视网膜似乎无法捕捉到纹印，只有扭曲的、令人作呕的线条，在蠕动，像是沥青般浓稠至极。


    尚飞翔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淤泥之中，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颈，无法呼吸，有虫子爬进他的耳中，可他明明不在别墅之中，明明不在现场，耳中的蠕动感却是如此清晰分明。


    尚飞翔的脑子要炸了！


    脑袋像是被丢进深海之中，水压挤扁他的大脑，海水倒灌进他的鼻腔喉咙，填满他的每一个器官。


    突然间，一只手伸进海水，迅速将他拽了出来。


    尚飞翔又重新拥有呼吸的能力，骤然回过神。


    慕思锐在跑，身后的巨茧剧烈颤抖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能量波动，还是因为那只匕首捅醒了它，亦或者是已经到了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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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总之，巨茧内的生物竟是开始活动，隐隐有破茧而出的趋势。


    在地下室，在充满虫子的老巢和巨茧生物干仗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慕思锐没必要硬钢，在发现巨茧活动之时迅速做出撤退的决定。


    慕思锐快速朝地下室的出口冲去。


    “你刚刚怎么了？”


    通讯器中，传出尚飞翔极其粗重的呼吸，他像是刚从极其可怖的梦中苏醒，过了许久才想起来该如何说话：“纹印，我看到了纹印，和呓语种子一样的纹印！！”


    巨茧在持续颤抖，泛着金属光泽的节肢撕破茧房，五指——间隙的、带着绒毛的五指深深抠着裂缝，用力撕扯，茧房瞬间破碎，茧丝缕缕飘散。


    慕思锐加快步伐，疑惑道：“呓语种子？纹印？”


    “是的。”尚飞翔快速解释，“之前和你说过我觉得呓语种子不大对劲，回去后我就将你们当天对战的画面反复比对。”


    “在那棵树，树干上，我发现了一个纹印。”尚飞翔语气急促，“和巨茧生物后背的纹印一模一样！！”


    身后动静太大了，整栋别墅都在摇晃，地下室隐隐有要坍塌的趋势，黑色的虫群们似乎在狂欢，纷纷往巨茧的方向飞去，虫翅震动急促，它们在欢呼，它们急不可待的成为茧中生物孵化的第一口营养，朝它飞去，迅速被吸干生命力，最终只余虫壳，掉落地面。


    人形生物缓缓从破碎的虫茧中站起，它的身上还是湿的，虽然它看起来具有人形，可四肢却由节肢构成，浑身上下都泛着不自然的光泽，后背上，扭曲的纹印清晰可见。


    只是看了一眼，一眼而已。


    那一瞬间，慕思锐仿佛被拉进某种无法描述清楚的玄妙境界。


    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有无数人在他耳边说话！


    好吵。


    听不清，听不懂，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


    好吵，真的好吵。


    ——被呓语种子吞进树中时一样。


    一道尖啸从身后响起，慕思锐骤然回过神，巨茧中的生物转过头，眼睛像是黑夜中的灯，嘴角咧至耳后根，死死瞪着慕思锐。


    慕思锐有一瞬间发怔。


    尚飞翔的呼吸也在瞬间凝固。


    “砰——”


    细小的虫子从天花板上掉落，别墅震颤，晃动到几乎站不稳的程度。


    “又发生什么了？！”这一天的变故一件接一件，小完霸都有些无奈了。


    客厅中，慕思锐分/身睁开眼睛，书房中，镜子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慕思锐从书房中冲出，荧蓝色屏幕悬挂眼前。


    “快跑！！！”镜子碎片层层交叠，舒展又合上，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客厅中所有人都别镜面包裹其中，有不明生物从书房中追了出来，速度极快，触碰到的地方凹下深坑，破碎的地砖之下，虫群涌动。


    客厅中有四个人，慕思锐不可能一瞬间将所有人都给塞进镜子里，柳泽雨还留了半个身子，在被彻底塞进镜子里之前，柳泽雨呆住了。


    诡异生物在他的瞳孔中被迅速放大。


    近乎两米的身高，四肢由昆虫节肢构成，甲壳覆盖全身，虫翅张开，细小复杂的纹路遍布整张翅膜。


    它的面部仍保留着人类的五官，眼部较为深邃，鼻梁是高挺的，肤色不白，但也不黑，是健康的小麦色。


    那样熟悉的脸。


    ——那张脸，是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