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源记得，半月后他带着颜上卿从秘境回来时，乌歌就换下了那套千幻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红相间的衣袍，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冰冷了许多，慕北源当时愣了半晌，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魔族人。


    也对，乌歌打出生起，就流着魔族的血脉。


    他问乌歌为何换了样式，乌歌对他弯眸一笑：“这套比较衬我气质。”


    乌歌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黏着他，但也只是私下，颜上卿在的时候，乌歌的脸色就会变得阴沉，不过不会再说些什么表达厌恶的话了。


    一年，两年，直到第三年慕北源带回了方夜。


    乌歌再也不会向慕北源撒娇了，不管是私下还是在别人的面前，唯一能让慕北源感受到他还在乎自己的是，乌歌每日傍晚会单独找到他请教术法，哪怕只是一些简单的法术，乌歌也会乐此不疲地来“麻烦”自己。


    乌歌作为颜上卿几人的大师兄，却是一次都未尽到大师兄的责任，从小到大，颜上卿三人都是一起长大的，这过程中，很少会有乌歌的影子。


    徒弟多了，乌歌也大了，慕北源自然不好再让乌歌与自己同住，所以那一年，乌歌有了自己的府邸，望月阁。


    如今能看到自己的四位徒弟重聚，师徒难得整整齐齐，这是上一世，慕北源从未奢想过的，到底是哪一步改变了呢。


    “师尊！小心剑啊！”乌歌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慕北源的思考，雾草不知什么时候朝他气势汹汹地飞了过来，而正追着剑跑来的少年脸都急红了，不断叫着“师尊！师尊！”


    眼前的人竟和记忆中会偷穿自己衣服的小团子渐渐重合。


    “定。”慕北源面对极速冲来的雾草没有任何表情，伸出了手，紫黑色的长剑在接触到人指尖的那一刻硬生生停了下来，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我靠，雾草你是真要死啊。”乌歌赶紧追了上来，向慕北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一把握住剑柄往雾草剑身上打了几巴掌。然后回过头一脸腼腆地对男人道歉。


    “咳，对不起啊师尊。”他眨了眨眼睛，语气无辜。“都是颜师弟的错。”


    “喂师兄，明明是你没接住！”远处的颜上卿也是没想到乌歌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气的上蹦下跳。


    “这么远都能听见，顺风耳吧。”乌歌小声嘀咕道。


    “……”


    慕北源没管乌歌的碎碎念，而是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乌歌，眼神犀利。


    “你的剑法怎会退步如此？”


    “额。”乌歌支支吾吾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没办法，他总不能说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吧。


    还真可以这样说。


    “师尊，弟子在冰极牢狱的时候被雪魔追击，撞坏了脑子，有点……记不清了。”乌歌有些扭捏。“不止剑法，很多法术也是。”


    赶上来看戏的颜上卿听后一脸震惊：“这说辞到底谁在信啊？”


    “呜呜呜大师兄你怎么这么惨，疼不疼啊，放心，关于炼丹的知识你可以来找我！”下一秒，方夜的眼泪就下来了。


    “……”颜上卿把目光投向乔无忧。


    “信不信我都无所谓。”乔无忧专心致志地擦拭着化愁的剑身。“与我无关。”


    “师尊那您——”


    慕北源俯身用指尖点了点乌歌的额头，一阵蓝光闪过后，乌歌只感觉全身上下的筋脉有一股暖流经过。他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


    “身体无碍，看来是脑子上的问题。”慕北源轻声道。“你需把那些基础术法的书籍再重新看一遍。”


    “？”颜上卿瞪大了眼睛。“师尊您真信啊？！”


    慕北源幽幽看了眼颜上卿。小狐狸又垂下了脑袋。“好吧，我闭嘴。”


    “弟子明白！谢师尊。”乌歌倒是也没想到慕北源就这么信了，或许没信，只是没拆穿罢了。


    不就是看书吗，他到时候让系统给他整点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乌歌乐滋滋地想。


    慕北源面带微笑，眼底却毫无笑意。他怎么可能会信，且不说在冰极牢狱是否撞过脑子，凡经沈青竹之手，就没有还落下病根的例子。


    只是识海里的前辈着急忙慌地偏要他看一下徒弟的身体状况。


    “你快去检查一下。”


    “前辈，他是装的。”


    “快去，装得又如何，都是孩子。”


    “……”


    也罢，也罢，看乌歌刚刚连剑都接不住的架势，说不定真有什么隐疾。慕北源毫不在意地想。


    真是装的，在他身边管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慕北源正准备挥挥手让几个徒弟离开，突然，“轰”的一声巨响，白虎峰剧烈颤动，远处的四象主峰竟冒起了黑气，还有向四周蔓延的趋势。


    慕北源神色一凛。他一只手捂住右眼，再松开，浅褐色的玻璃眸变成了黄金竖瞳，就在刚才，秦泺向他发起了通灵术。


    “二弟，神峰大门有松动，速来主峰。”


    慕北源正要离开，院子外就有一个满身伤痕的弟子急匆匆跑来。


    “掌门！魔族袭击神峰，不止主峰，青龙谷，玄武海，朱雀宫，还有白虎峰，都有魔族的人！”


    众人：！


    慕北源捏了捏眉心，他还没挂师兄的通灵，金黄的眸子闪着微光。


    半晌，秦泺才发出声音：“主峰有我，你护好白虎峰众弟子。”


    “不必。”慕北源轻叹口气，语气森然。“我现在就去主峰。”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低着头不敢做声的乌歌身上：“我让他们，有来无回。”


    “众弟子听令，誓死与魔族斗争，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首当其冲，护好年纪尚小的外门弟子！”


    “是！”颜上卿等人迅速领命，各自向外散去。


    乌歌刚经过慕北源旁边，就听见一道很轻却冰冷的声音：“回来后，昨夜去了哪里，本君亲自审问。”


    乌歌动作一僵，只感觉背后冷汗淋漓，再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没了慕北源的身影。


    【宿主，男主已经怀疑你了，你为何不解释?】


    “你是笨蛋吗，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了才是坐实罪名。”


    他默默捏紧了拳头，昨夜他是和魔族的人接头了，但根本没有打开神峰山门。


    “是谁想害我吗？”乌歌的眼神第一次变得阴翳。


    昨天半夜，乌歌从青龙谷走后，他走在回白虎峰的路上，经过一片林子时，突然一群乌鸦啊啊直叫地向他飞来，不断撕扯着他的衣物。


    “靠，这里怎么会有乌鸦，你们在干什么，嘿！”


    “等等，那只领头的乌鸦眼睛是红色的，这是血鸦。”小黑大声提醒。


    【竟然是血鸦！那是什么呀，宿主。】0525好奇道。


    “魔族的血鸦，相当于信鸽，其实是魔族人为了传信且掩人耳目将通灵阵施在一只普通乌鸦上，寻常修士看不出来，因为只有同为魔族人才能看见那双红眸。”乌歌解释道。


    “为什么会有血鸦在这里，来找我干什么?”乌歌喃喃道，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


    “系统，原主和魔族勾结的事情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是的，就差原主去开神峰大门和魔族里应外合了。】


    【算算时间……已经两三天了，他们应该是急了！】


    “这样啊，不理就好了，把这个血鸦烤了来吃，毁尸灭迹！”乌歌露出邪恶的笑容。


    【不行宿主！这是完成任务的大好机会！】


    【和魔族人接头是“乌歌”必须完成的事情，把这个完成了，你才能做后续的事情。】


    “要是被发现了咱就不玩完了吗！”


    【任务只说要求和魔族接头，并没说后面要干什么啊】0525无辜道。【相反，宿主，我们要借此机会彻底和魔族断联，你才能顺理成章待在男主身边，修补剧情。】


    “这么一说，还蛮有道理。”乌歌点点头，向那只血鸦招了招手，血鸦很快飞了过来停在他手心上。


    乌歌伸出食指点在血鸦额头上，同时自己的一只眼睛变成了同款赤红色。


    须臾，血鸦开了口，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血鸦口中传来。


    “少主，您为何不信守承诺开山门。”乌歌不禁挑了挑眉，这声少主喊的够假，但语气里的愤怒和鄙夷却是很明显的。


    “我不想开就不开了，怎么?还管到你少主头上了。”乌歌幽幽开口。


    “只有开了山门让修仙者的血洗礼魔族，你才是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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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顺的魔族圣子！”那一头明显怒了。


    “哦。”乌歌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可我不想当什么魔族圣子了，我也是修仙者。”


    “更是四象神峰的弟子。”


    “你什么意思?”那边直接愣住了。“我们当初说好了的！你不就是想掳走慕雪仙君当少主妃吗？只要你成了魔族圣子，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去抢，去杀，去夺啊！”


    终于知道原身为什么勾结魔族了，果然还是为了他师尊。乌歌撇了撇嘴。


    “作为魔族人，我顶着背叛宗门的名义用心头血为深渊封印划开了裂缝，这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从此以后，我，乌歌不会再和你们魔族有任何瓜葛，我已经完成了使命。”乌歌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快速说完。“至于让我开山门?呸，想得美，再来打扰我，我让师尊出去把你们一网打尽！”


    “你！”


    “嘟，嘟……”


    看着手中的血鸦眼睛已经变回了黑色，那脸上布满血痕的高大红发魔族气得一把捏碎了手中挣扎的乌鸦。


    “将军，这该如何?魔族准备了那么久的进攻，少主他……”


    “屁的少主，他只是魔族前皇余留的血脉，要不是他的血对魔皇大人有用，早就杀了他了！”


    “现在竟然还耍我们。”


    “可是没有人在里面打开山门，魔族进不去啊。”旁边的牛头小兵一脸生无可恋。


    红发魔族难得陷入了沉思。“或许得回去重新想想办法了。”


    “你们想要进去吗？”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谁?”


    “将军，好像是个小女孩。”小兵指了指不远处，向他们走来的一个娇小身影，那女孩看不清面貌，戴着面具，披着黑衣披风。


    “我能让你们进去噢。”


    “装神弄鬼，找死！”红发魔族不耐烦了，一斧头砸了下去，只是在接触到小女孩的一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飞出去。


    “这是，天谴之力！你是谁?”红发魔族眼神里带上了惊慌。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神要帮助你们。”小女孩轻轻笑了起来。“里面的人不听神的劝告，一个偏要和神作对，一个不知死活想要颠覆世界。”


    “神知道人类有句古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缓缓走近山峰，伸出手放了上去，一道金光闪过，山体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虫洞，竟直达四象神峰的主峰。


    “这样还不够。”小女孩又放上另外一只手，虫洞里的场景不断变化，四象神峰的每一个角落都尽掌控在女孩手里。


    “你们想去哪里，我都可以满足噢。”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显得格外诡异，红发魔族只犹豫了一瞬，便拎起武器率先冲进了虫洞。


    “血洗四象神峰！报千年封印之仇！”


    “血洗四象神峰，报千年封印之仇！”


    等到所有魔族士兵都送了进去，那女孩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动作，突然，她勾了勾嘴唇。


    “主人。”


    “事情都办好了，如您所想，乌歌脱离了原线剧情。”


    “您放心，这一次，他们依然成功不了。”


    倏忽，旁边的灌木丛发出沙沙声响，女孩伸手直接轰出火球，把那一片烧成了灰烬，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小河。


    “主人，喂?啊没什么，一只逃跑的小虫子。”女孩最后再看了一眼小河，确定什么也没有后才消失在了夜幕中。


    河心的一块岩石后，一只红色锦鲤慢慢游走。


    这边强行断开魔族联系的乌歌也满身心愉悦，哼着小曲，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突然一个披着黑衣的少年向他这边冲来，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重重撞了个趔趄。


    “兄弟，你看路啊！”乌歌疼得龇牙咧嘴。那人看了他一眼，乌歌对上一双水蓝色的漂亮眼睛，对方很快移开视线，什么也没说就跑了。


    “什么啊……连句对不起也不说，真没礼貌。”乌歌嘟嘟囔囔地又回去了。


    而等人走后，黑衣少年躲在一棵树后面不断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


    “拍……拍到了吧。”


    【嘀，拍摄成功，宿主完成任务。】冰冷的机械声音在虚空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