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创新?祖宗棺材板压不住了!

作品:《梨园首席她口嫌体正直

    脚步声停在了后台入口处。


    昏暗的光线下,许砚卿已经换下了戏服,穿着一身素净的深蓝色练功服。


    乌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的目光在扫视完一圈后,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桌上那件长衫上。


    空气,瞬间凝固,落针可闻。


    她一步一步走来,在长桌前站定。


    陆欢欢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要命呐,她会不会看出破绽?那补上去的云纹虽然她自认天衣无缝,但肯定瞒不过许砚卿这种行家的火眼金睛。


    突然,许砚卿伸出了手,悬停在长衫右前襟那片补好的云纹上方,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陆欢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那只手落了下去。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抚过那片新补的云纹。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确认某种不可思议的事实。


    后台静得可怕,只有她指尖轻轻拂过绸缎的细微“沙沙”声。


    陆欢欢大气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砚卿的手指,感觉度秒如年。


    终于,那只手离开了云纹。


    许砚卿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先是看向小梅和红姐,那眼神让两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视线精准地落在狼狈的陆欢欢身上。


    “谁……” 许砚卿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特有的低沉微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陆欢欢那双磨破了皮、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最终定格在她睁得溜圆的杏眼上。


    那只刚刚抚过云纹的手,毫无预兆地抬起,快如闪电,猛地扣住了陆欢欢的手腕!


    力道不轻,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陆欢欢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撞进许砚卿怀里。


    “…派你来的?”


    许砚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说!”


    冷冽的幽香,还有一丝极淡的油彩气息猛地灌入鼻腔,那是许砚卿身上独有的味道。


    陆欢欢的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到那深蓝色的练功服,她甚至能感觉到布料下传来的温热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唔!” 陆欢欢闷哼一声,慌乱中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撑在了桌沿上,这才勉强稳住身体。


    这这这,怎么这么近!


    近到她能看清许砚卿垂落的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又密。


    “说!”许砚卿扣住她手腕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谁派你来的?” 那双凤眼紧紧锁着她,深不见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红姐和小梅脸色惨白,想上前又不敢。


    陆欢欢疼得额角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她被迫仰着头,眼里因为疼痛和惊吓蒙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


    近在咫尺的压迫感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谁派她来的?系统算吗?可这能说吗?说了怕不是下一秒就被当成神经病扔出去或者就地正法了!


    电光火石间,陆欢欢猛地想起了那张胶卷上的心声。


    破罐子破摔吧!


    “没……没人派!” 她忍着疼,声音微微发颤,“就是不想眼睁睁看着梨园消失!看不惯兰庭下黑手!”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豁出去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迎上许砚卿审视的目光。


    “许老板!” 陆欢欢的声音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控诉意味,“您捏疼我了!我的手还要补戏服!还要擦箱子呢!”


    几句话在许砚卿冰封的眼底激起一丝涟漪。


    就在这时,“咳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台入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行政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端着个保温杯。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拿着笔记本,女的挎着相机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是省非遗办的刘主任!带着他的科员来了!


    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微妙。


    许砚卿扣着陆欢欢手腕的动作一顿,随即松开了手。


    陆欢欢如蒙大赦,猛地抽回手腕,都给我捏麻了!


    “许老板,这么晚了,还在忙啊?”


    刘主任推了推眼镜,笑呵呵地开口,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桌上那件月白长衫,又掠过狼狈的陆欢欢和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看来剧团上下,都很‘用心’嘛。”


    这“用心”两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许砚卿面无表情,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刘主任。例行练功罢了。”


    她侧身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桌上的长衫。


    刘主任仿佛没看见她的小动作,踱步上前,目光再次落在那件长衫上,啧啧两声:


    “这就是明天《梁祝》要用的‘山伯’行头?老杭绸苏绣,果然是好东西啊。许老板,明天的汇报演出,还有这出《楼台会》,可是重头戏。省厅的领导,还有几位戏曲界的专家,可都等着看咱们剡溪梨园的真功夫呢。”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啊,许老板,你也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年轻人,对咱们这些传统艺术,兴趣缺缺啊。省里呢,一直提倡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这次非遗保护名额,竞争很激烈。‘兰庭艺社’那边,听说就搞了个什么‘越剧摇滚新唱’?反响还挺热烈。”


    他看向许砚卿,目光带着审视和压力:“剡溪梨园是老字号,底子厚。但光守着老规矩、老腔老调,怕是不够的。明天的演出,除了经典传承,能不能…也加点让人眼前一亮的‘新东西’?让领导专家们,也看看咱们梨园锐意进取的一面嘛!”


    一番话,冠冕堂皇,字字如刀。


    后台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是逼着剡溪梨园在明天这种关键场合,放弃一点坚守,去迎合所谓的“创新”!去学兰庭那套不伦不类的玩意儿!


    许砚卿负在身后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创新?” 许砚卿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祖宗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剡溪梨园的戏,唱了百十年。规矩,是祖师爷定的。腔调,是前辈们一点一滴磨出来的。创新?可以。但不是拿祖宗的东西去糟蹋!更不是……”


    她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电,直刺刘主任:


    “为了迎合某些人的口味,就忘了戏的根本!”


    后台一大帮子人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许老板还是那个许老板!


    刘主任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身后的年轻科员也皱起了眉头。


    “许老板!” 刘主任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这话就偏激了!保护非遗,不是抱残守缺!是要让它活起来,传下去!没有年轻人看,没有新观众,你这戏唱给谁听?唱给这空荡荡的剧场听吗?!”


    他指着周围陈旧破败的环境,语气加重:“剡溪梨园现在的处境,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个保护名额,关系到剧团的生死存亡!是要固步自封等着被淘汰,还是放下身段求一条活路,许老板,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冷哼一声,带着两个科员,拂袖而去。


    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许砚卿站在原地,背对着众人,肩膀绷得笔直,像一尊冰雕。负在身后的双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为了活命,就要把剡溪梨园百年的根,都刨了吗?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勒得她几乎窒息。明天要怎么办?


    她一言不发,再次走向了化妆间。


    “砰!”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陆欢欢捂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的化妆间门,再看看周围一片死气沉沉的绝望面孔,心里不是滋味。


    不行!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剡溪梨园不能就这么完了!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顶开了她心头的阴霾!


    创新?


    眼前一亮的新东西?


    谁说创新就一定要糟蹋传统?!谁说新东西就不能是传统焕发的新生?!


    她猛地想起自己那个被遗忘的身份---现实世界的小破站戏曲区UP主!虽然是个扑街仔,但剪视频的手艺嘛,勉强还是能糊口的!


    一个绝妙的点子在她脑海里瞬间成型!


    “红姐!” 陆欢欢猛地从红姐身后钻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眼睛却亮得像两颗小星星,“有电脑吗?能上网的!越快越好!”


    红姐被她吓了一跳,茫然地抹了把眼泪:“啊?电…电脑?前台售票处有一台老掉牙的……”


    “能用就行!”


    陆欢欢一把抓住红姐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带我去!快!”


    她顾不上手腕的疼痛,在众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像一阵小旋风,拉着还在发懵的红姐就往前台售票处冲!


    时间!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