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已相识数千年，就别卖关子了，今日便给我一句准话，你是一定要让昙儿下凡去历这个情劫？”


    白玉京的天帝殿内，北苍帝君和天帝相对而坐，局面十分僵滞。


    面对北苍的诘问，天帝也很无奈，掩唇长叹的动作甚至带了几分尴尬。


    “北苍，我知道这件事对昙儿不公平，但眼下白玉京断不能失去西海龙宫的助力。”


    一听到“西海龙宫”这四个字，北苍的面色顿时更加不善。


    毕竟，风波的源头就是那龙宫二皇子闹出来的。


    半月前，沈昙去西海赴宴，刚一露面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龙宫众人都知道北苍帝君有位捧在心尖尖上养大的独子，却没想到这位在千娇万宠中长大的独子……竟生得如此貌美。


    美到龙宫二皇子当场就失了神智。


    宴席结束后，沈昙启程回白玉京，二皇子也眼巴巴地跟了过去，竟二话不说便带着聘礼前往北苍府邸处求娶沈昙。


    北苍差点当场拔了他的龙鳞。


    更令二皇子痛心的，是沈昙那张漂亮脸蛋上露出的嘲讽神色。


    二皇子回龙宫后寻死觅活了半个月，最后竟然想拔出护心鳞以证真心，被家人阻拦后更是硬生生磕破了脑袋。


    老龙王大骇，直接一口气告到了天帝面前，非说沈昙施展了狐媚之术，让白玉京给龙宫一个交代。


    于是，便有了北苍和天帝的争执。


    “你我心知肚明，昙儿在这件事中何错之有！”


    北苍一摔茶杯，战神的威严淋漓尽显。


    天帝忙开口道：“昙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不希望他受苦。可若不平息龙宫的怒火，只怕昙儿以后还会被他们纠缠。”


    “北苍，你别忘了，白玉京的孩子成年后是必须下凡历一次劫的，你和素迦心疼昙儿一直没让他去，不若趁此次一并了结。我也好安排司命多加干预，让昙儿顺遂渡过此次情劫。”


    天帝执掌白玉京，不想和北苍闹得太僵，也不敢得罪龙宫，只能尽力权衡。


    闻言，北苍眼睛一眯，冷声道：“想拿昙儿做人情？老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需下凡历劫是真，因心疼沈昙所以一直没让他去也是真，可若能得到天帝授意，派司命在暗中干预……


    “不过，你这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我和素迦是绝不能让昙儿平白受委屈的。这样吧，月珩丹落树是不是要结果了？下颗果子，便留给昙儿吧。”


    月珩丹落树五百年结一枚果，一果可令人起死回生。


    天帝干笑两声，点了点头，“可以，那就这么说定了。”


    北苍走出殿外，向不远处的瑶亭看去。


    亭内站着一名少年，身形纤细，身着一袭金丝作饰的华美白袍，漆黑墨发被发带束拢，尾处缀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白玉。


    见少年回过头，北苍素来冷硬的面容也柔和下来。


    “昙儿，过来！”


    半柱香后，沈昙从父亲的转述中明白，这场劫他是非历不可了。


    幸好他早有心理准备，即便委屈，也只是皱了皱鼻子，没有大吵大闹一场。


    可北苍越看他这模样越心疼，刚才的理智荡然无存，“若你真不想去，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踏平龙宫……”


    “您可歇歇吧，”沈昙摆了摆手，“左右不过一场情劫，真历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您因此和天帝龙宫交恶，那才真的麻烦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北苍，接下来还要去母亲素迦那边解释，可他万万没想到，母亲的反应竟然比父亲还要激烈。


    只见这位女君掏出长鞭，柳眉倒竖，气势汹汹，“今日我便拔出那老龙的护心鳞给我儿铸剑！”


    沈昙和北苍合力才拦住素迦。


    “母亲，冷静！”


    沈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顺便把父亲献祭给母亲当出气筒，才让素迦把鞭子收回去。


    “总而言之，这劫我是肯定要历了，不过你们二位也不要太担心，反正天帝承诺会让司命为我铺路，短短一百年，眨眼就过去了，你们再闭关修炼一下我不就回来了嘛。”


    他向来会讨巧卖乖，此时主动往素迦怀里凑，软糯糯的样子实在是招人怜爱。


    素迦心疼极了，满眼怜爱，“你都这么说了，娘哪还敢有别的意见。”


    三日后，沈昙去司命星君处取来洗尘水，服用此水后便可忘却此间，落入情劫。


    他并不觉得情劫有多可怕，无非是爱恨嗔痴，凡俗囚笼。


    他回到寝殿，换上最喜欢的衣袍，躺在锦缎堆叠的云床上。


    饮尽洗尘水，那双明亮的双眸轻轻阖上。


    沈昙模样恬静，就像陷进了一场美梦之中。


    -


    “听说了吗，花间坊最新一期《修真界美人图鉴》已经出了！”


    “第一是谁？不会还是沈小师弟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


    时值午后，陵渊门弟子刚练完剑，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不知道谁先聊起了这个话题，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有新入门的弟子面露好奇，忍不住悄悄问道：“这花间坊的排名很权威吗？怎么大家都如此感兴趣。”


    “哎呀，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身旁师兄说道：“排名权威与否暂且不论，但沈小师弟去年在修真大会上引起的轰动，那可真是有目共睹啊！”


    沈昙在陵渊门中向来很出名，一旦有人提起他，就会有人自发加入进来。


    “那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参加修真大会，姜长老护他护得很紧，但沈师弟太惹眼了，当场就把好几个毛头小子迷得找不着北。”


    “更热闹的还在后面呢，阿昙和师姐打赌输了，被迫穿女装陪师姐去买胭脂，结果正好被清远宗的赵梧声撞见了。”


    “修真大会刚一结束，赵梧声就来找姜长老提亲，说此生非小师弟不娶！”


    “然后姜长老告诉赵梧声：小师弟其实是男的。”


    “第二天赵梧声又来了，说男的也行！”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了修真大会上发生的事，也是从那时起，修真界无人不知陵渊门出了个貌美小师弟。


    只是，貌美是真的，实力如何却未可知。


    苍翠竹林间，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清风吹过，余音飘扬到山脚，惊醒了某个宿在桃花树下的人。


    沈昙挥了挥衣袖，拂去脸上的花瓣，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他还是很困倦的模样，眸中隐隐带着水迹，靠着树干坐起来后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都怪那个话本，为什么要写得那么好看？害他一口气熬夜看到结局。


    今晚一定不能再熬夜了，沈昙在心中第无数次发誓道。


    “昙儿，是不是又躲在这里偷懒呢？”


    沈昙身形一顿，缓慢转身，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师、师父！您怎么在这儿？”


    姜显真轻嗤一声，随手一弹，一片飞叶擦着沈昙耳边飞过，带走了夹在发间的桃花瓣。


    沈昙捂着头，一脸懵。


    “也不知道你最近又染了什么怪癖，非要跑到树林里睡觉，脸上硌出一圈印子，这时候又不嫌磕碜了。”


    姜显真抬脚往前走，沈昙愣了一下，忙跟了过去。


    “师父！你又取笑我！”他气鼓鼓地解释道：“在这里睡觉明明很凉快，你自己没有品味还要来嫌弃我。”


    “也不知道去年是谁吵着要买那张拔步床，为师给你买了，现在又不回去睡了，真是浪费好大一笔灵石。”


    沈昙梗了梗脖子，偷偷踩了一下姜显真的衣摆，撇了撇嘴。


    二人一路走到大殿，依次落座。


    “为师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和你讲。”姜显真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啊？”沈昙一边嚼着果子一边问。


    “可能你不知道，其实你有一个未婚夫。”


    姜显真的语气云淡风轻，留下沈昙如遭雷劈。


    “未……婚夫？”


    他瞪圆眼睛，一把抓上姜显真的袖子，“师父！你就算捉弄我也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啊！”


    然而，姜显真的表情告诉沈昙，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为师和你讲过，我有一同门师兄，几年前我与他见过一面。”


    姜显真随手按下沈昙额前因过度震惊而支棱起来的头发。


    “我与师兄共同观星，发现你的命星竟与他徒弟的命星遥相呼应……可以说是，缘分颇深。”


    沈昙不可置信地说道：“所以你们就订下了这桩婚约？”


    姜显真拍了拍他的头，欣慰说道：“确实比以前聪明了些。”


    “可是你们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沈昙委屈极了，一把甩开他的手，远远跑到大殿角落，不再看师父一眼。


    姜显真叹了口气，起身追过去，“行了，师父什么时候委屈过你？又没说非要让你们成婚。”


    “眼下你和他都要去太初学宫入学，正好结伴而行相处一番，要是有缘分呢就再好不过了，没缘分的话师父也不会强求。”


    沈昙眨着微微湿润的眼睛，抬头问道：“真的吗？”


    “骗你的话为师修为倒退两个境界。”


    “那……好吧。”


    沈昙并非骄纵的性子，既然姜显真没有强硬逼迫他，他也马上露出了笑脸。水蓝色的衣摆在身后摇摇曳曳，像起伏的浪花。


    “师父，他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个宗门的？今年多大了？”


    “哼，刚才还掉眼泪呢，这会儿又问东问西了。”


    沈昙讨好地蹭了蹭姜显真的肩膀，结果脑门被狠狠弹了一下。


    “……啊！”


    “记好了，他的名字叫容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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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