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作品:《为官者

    闻言,慈攸宁一愣。


    太后想让她放在香炉里究竟是什么,她还未来得及去考究东西就被顾无咎要去了,如今又这么问,难不成当真发现了什么。


    慈攸宁暗自估量着这话里的意思,半晌才回答说:“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荷包是太后娘娘托人让微臣加在陛下的香炉里,定是娘娘煞费苦心替陛着想。如此怀疑太后娘娘的苦心,传出去定会让太后娘娘心寒呐。“


    香是太后给的,而慈攸宁又并未加到皇帝的香炉里,无论摄政王这番试探安的是什么心思,都得再考虑几分。


    见她如此防备自己,顾无咎心中又多生出几丝寒意。他这恩人也是有趣,宫中豺狼虎豹如此之多,却偏偏对他顾无咎有所防备。


    回应慈攸宁的只有顾无咎的一声叹息:“慈大人说的是,只是本王觉得太后这荷包的香味与’醉梦散’好生相似,”话还未完,又是一声叹息:“看来还是本王见识短浅,还望慈大人恕罪。”


    这一声叹息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却深深刺痛着慈攸宁。


    她与顾无咎素未相识,对方三番四次出面帮自己解围,又从不说目的为何,让人难免生出防备之心。如今太后的荷包又在他手上,若是哪天顾无咎心血来潮想要置她于死地,那才当真是易如反掌。


    慈攸宁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


    怎得之前就糊涂了,明知太后给的东西十有**有问题,竟然就为了顾无咎的一番话,如此轻易的就给出去了。


    待到二人辞别之际,慈攸宁心里想着的仍是“醉梦散”三个字,她在宫外十余年从未听过这是何种香,眼下初到宫中,身旁无一人熟识,没有任何法子去验证顾无咎口中的真假,只得看看是否有机会,能将荷包再要回来。


    等她走回内教坊时,宴席上的事情早就在宫人间传遍了,宫人熙熙攘攘的声音,就是站在庭外啊,都能将听的一清二楚。


    “我早说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摄政王刚入京赴宴就替她说话,今日席上也是让这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好好出了一番风头!”


    秋日本就光秃的树干丝毫挡不住尖锐的讽刺声,一字不落的进到慈攸宁的耳里。


    此时在内教坊当差的只剩下才从宴席上退下的琴工,她刚上任一天,连人都还未见全,就已经有人惦记着她的好坏,批驳着她的过失。


    慈攸宁站在门口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先行离开这儿,身后却先传来魏倩颤颤巍巍的声音,还带着未来得及喘口气的匆忙:“慈大人息怒,我等都是没读过几天书,只知道弹弹琴的粗人,大人您心胸宽广,饶我等小人一命!”


    慈攸宁听到后真是好气又好笑,自己刚进外教坊为奴时,听过的话可比这难听多了。


    其他琴女揪着她父亲那莫须有的罪名,若是做事迟了,就讥笑她“生的金贵”,若是琴弹错了,便打击她“出了慈府连猪狗都不如”,要是再胆敢顶嘴,定要指着鼻子骂她“有娘生没娘养”。


    那时慈攸宁不过八岁出头的年纪,打小又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成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读书人,自然难经得住这般的侮辱。如此比较下来,这些宫里的琴工乐师嘴里的话对如今的慈攸宁,也不过耳旁的一阵风罢了,又谈何要杀人泄愤呢。


    慈攸宁转眼看向不远处跪在地上还喘着粗气的魏倩,半晌才说道:“你先起来吧,我并无意责罚他人。”


    魏倩闻言一愣,抬起头时的眼神掺杂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大人......”直到见慈攸宁眉眼间不带一点怒色,才缓和过来不少。


    嘴边的话未说完,她立刻又俯下身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大人,小人替大家伙给大人谢罪,都是大人仁慈,小的立刻就进去让大家伙一起领罚!”说完,头也不直起来,径直小跑进庭院里。


    至于那些嚼人舌根的琴工究竟听到她就在门外是作何感想,她原想着进去瞧一眼,就当个乐子来缓解宫内生活的无趣,但慈令仪的身影就在魏倩进入庭院后的那一刹出现在不远处。


    慈攸宁又是在心里暗笑一声,她还未去考究太后的旨意,太后倒是先等不及了,宴席才散了不过将将半个时辰,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姐姐就站在不远处等她,好像十一年里无数次梦里的那搬,只是进宫的这短短两日,早已打碎了她对亲情的那份纯真的幻想。


    见到她走来,慈令仪也不多做耽误,说道:“今日宴席上的事情太后那边已经听到消息了,太后的一番好意被摄政王打破,情绪甚是低落。”


    慈令仪看了她一眼,见到慈攸宁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太后觉得王爷在宴席上目无尊长的那番话听起来甚是勉强,所以派我来问问你,是不是王爷对你说了什么,逼迫你换掉了太后给你的荷包?”


    原来时来问罪来了。


    慈攸宁暗自轻哼一声。虽说顾无咎是敌是友尚不明确,可若是今日少了这么一折腾,估计自己的脑袋早就掉在地上凉透了。


    既然话已经到这儿 ,不如就顺藤摸瓜接着说下去。


    她故作恐慌态,回答道:“姐姐,并非是王爷逼迫我,只是......”停顿的片刻,眉头蹙起的力道又加大几分“只是有些话攸宁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慈令仪似乎没有料到会是如此的回答,愣了一瞬,才说道:“没有说什么不好说的,我和攸宁是一家人,姐姐自然不会害你。”


    慈攸宁微微叹息一声:“今日我正打算在香炉里加上太后给的东西,谁知王爷突然出现在身后,攸宁向他行礼,他却十分无礼的斥责我,硬要说攸宁是在毒害陛下!”


    不知道自己哪里的馊主意,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幅样子。慈攸宁在心里给顾无咎道了几百声“对不住”,才哄骗着自己的良心接着说说下去。


    “王爷问我荷包是哪里来的,我只好如实交代,是太后娘娘担心陛下龙体安康,特地让小人给陛下用上长乐宫中最珍贵的香。”


    慈攸宁本就生的秀气,眉眼间更是自成含情脉脉的模样,此时皱着眉,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就连和她长得七分像的慈令仪都被诓住,忍不住插嘴问她:“那王爷还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瞧着姐姐也随着自己微微蹙眉,慈攸宁就明白自己的这招有了效果,便接着演了下去,微微摇摇头,豆大的泪珠经不住晃动,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王爷并没有为难我,只不过......"她停顿片刻,慈令仪就迫不及待的追问:“只不过什么”


    慈攸宁:“只不过攸宁听王爷和手下的人说,太后给我的荷包里,装的好像是什么...‘醉梦散’?”


    这三个字一出口,慈令仪脸上的神色骤变,她的眼睛不自觉的瞪圆,嘴唇微微张开,还小声嘀咕着:“不可能,太后怎么可能会给我醉梦散!”


    见到姐姐如此震惊,慈攸宁也收起了那副冤枉的表情,连忙用手扶着慈令仪,生怕姐姐真的出了什么事。


    “不可能,太后答应我的,怎么可能是醉梦散!”慈令仪嘴里不断念叨着,仍是不相信慈攸宁说的话:“攸宁,你听清楚了吗,太后怎么可能给我的是醉梦散呢?”


    慈攸宁原以为要给自己做局这事儿姐姐是知情的,现在看起来也是被蒙在鼓里了。


    但转念一想,既然连姐姐都不知荷包里的东西究竟为何,看来只有再莽撞一点,得去太后跟前,试试太后的意思。


    她一咬牙,将刚才那场戏继续下去:“姐姐别着急,太后肯定是将长乐宫里最好的东西给了陛下,这么说,万一是太后也被骗了呢?”


    慈令仪听到这番话,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见到姐姐缓过神来,慈攸宁暗暗松了一口气,方能继续说下去:“王爷今日在宴席上替太后娘娘掩饰了荷包的问题,想必王爷对太后娘娘也是一片衷心。”


    听到顾无咎,慈令仪深深的看向慈攸宁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为今日这事做了打算:“我会回去好好问问太后,你先回去吧攸宁。”


    到了分别时,仍然不忘叮嘱她千万不可将今日的事告知他人。


    看到这幅表现,慈攸宁就明白自己赌对了,姐姐与太后之间的谋划定然还包括着摄政王顾无咎。原先姐姐与她还好好的说着话,只是一提到顾无咎对太后的态度,慈令仪就不再如先前那搬,很快又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盘算着。


    一直藏在暗处的吕坚将二人的话基本一句不漏的听去了,见到慈令仪离开,便很快回到顾无咎那里复命。


    “王爷,下属有要事禀报!”吕坚本就是武将,一激动声音就比嘹亮更上了一层,惊得顾无咎拿着荷包研究的手也一个机灵。


    顾无咎才破了太后设下的一个小局,不信吕坚能带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没好气的说:“有事就快讲。”


    吕坚没察觉自家王爷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张口就来:“王爷,慈大人说你对太后一腔钟情。”


    “是不是咱们的计划有什么变化?”


    “不愧是王爷啊,有如此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