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后悔自责1
作品:《依萍独自去了西渡桥之后》 她知道,依萍之所以会对‘生’如此动摇,是因为对生存价值产生了怀疑。
这是危险的,这是极度危险的。
看着方瑜板着脸盯着自己,依萍弯起嘴角笑了笑。
“哎呀,我是跟你说笑的。”
方瑜的态度很认真,她不认为依萍在说笑。
“依萍,我不管你是真说笑,还是假说笑。我现在要你给我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
“你要保证,你依然热爱你的生命,依然热爱我们大家。你要保证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不允许......不允许中途撤退。”
依萍的神情淡漠,心不在焉的样子。
方瑜等了半晌,她才说:“好,我保证。”
两人又顺着绿荫一路过去,方瑜挖空了心思说那些依萍感兴趣的话题。
可是依萍一直都淡淡的,好像看透了一切。
方瑜看着那瘦弱的背影,恍惚间有了一种感觉,依萍好像一缕烟,随时能飘散消失。
她不放心,所以送依萍回去之后,反复和陆家人交代,要看好依萍。
大家既无奈又心疼,又没什么办法。
特别是书桓,他已经自责得快死掉,心痛得快死掉,生气得快死掉了。
他的脑中不断有画面交织,一会是自己去通知依萍订婚消息,一会是展昀对依萍绝情的样子。
两个画面互相缠绕,将他的心搅得死死地。
每天,他都被这些情绪缠绕着,整个人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些情绪不仅仅是自责而已,所以他尽量在如萍面前表现的平和一些。
不过,所有的伪装在他看到一张照片的时候全线崩塌。
《大公报》报道了日方和租界商务谈判的新闻。
第一版,一张大大的照片极其抢眼,那是日方代表和租界代表的合影。
而展昀,赫然在日方代表之列。
他穿着中山装,胸前戴着梅花徽章,睥睨地看着镜头。
上次,他代表租界。这次,他代表日方。
书桓不敢置信地翻看后面的版面,上面有详细的人员介绍。
当他看到展昀二字的时候,所有的侥幸都被碾碎了。
他真的投奔了日本人。
没有任何掩饰,就那样站在日本人中间。
书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除了依萍。
没人敢在依萍面前提起展昀。
书桓的自责达到了巅峰。
当他见到如萍的时候再也抑制不了那份压抑和后悔了。
“我早就说过,展昀跟日本人牵扯不清,可你偏偏说这是误会。”
“现在,真相大白了。”
“展昀,他就是日本人的鹰犬。他现在完全为日本人办事。”
“以前,他还有所遮掩,现在已经完全公开了。”
“我们当初应该告诉依萍的,我们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依萍的。”
“我们害了依萍,我们害死依萍了。”
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哽咽,手指痛苦地插进头发,弯腰坐在沙发上。
如萍乍听这个消息,也是六神无主,慌乱地拿起放在面前的报纸。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看到展昀赫然在列的时候,她仍然惊呼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腹的忐忑。
当初书桓是力主告诉依萍真相的,是她的阻拦,让书桓犹豫再三。最后,展昀不但和依萍求了婚,还张罗起婚礼的事。
书桓会怎么想她呢?
特别是现在,展昀抛弃了依萍,是人都看得出,依萍现在就是行尸走肉。
书桓会把这一切都怪到她身上吗?
如萍小心翼翼地观察,然后走近书桓,手轻轻搭在书桓的肩上。
一瞬间,书桓猛然起身,走向旁边。
他现在无法和如萍有任何接触,因为他有浓浓地负罪感。
如萍的手还停留在那里,眼中逐渐蓄满泪水。
什么都不必说了,书桓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就是在怪她。
怪她没有当好一个妹妹。
怪她没有尽一个家人的责任。
怪她没有提醒依萍。
更怪她在书桓要说出真相的时候阻止了他。
可......
可她也是有苦衷的啊。
如萍的嘴唇抖动,哽咽地问:
“你在怪我吗?”
书桓不说话,只一味地看着窗外。
如萍稍稍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你认为今天依萍的悲剧都是我造成的,对不对?”
书桓的眼神飘忽不定,诉说着内心的不安。
他的语气沉痛:
“我没那么说。”
“你没那么说,可已经那么想了。你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萍的泪终于落下,她也很愧疚,也很自责。
早知道展昀真的是日本人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推依萍进火坑的。
她怎么会让自己的姐姐跟他在一起?
即使现在,她偶尔也会梦见爸爸全身弹孔的样子。即使不是为了依萍,她也不会那么做啊。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依萍接受了展昀的求婚,甚至准备了婚礼。
展昀抛弃了依萍,和那个宋小姐在一起。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正大光明地为日本人卖命,成了名副其实的走狗、汉奸。
如萍咬住嘴唇,摇摇欲坠。
面对如萍的哭诉,书桓有些心烦意乱。
他现在没工夫去管如萍的眼泪,因为他的心里全是依萍。
在这件事里,依萍是最无辜的,也是受伤害最大的。
如果说展昀是刽子手,那他们所有人都是帮凶。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怪我自己。”
“我当初应该坚定一点,这样悲剧就不会发生。”
“那时展昀才刚刚求婚而已,一切都来得及。”
“如果我们能够说清楚,那么就不是在依萍最幸福的时候把她推向深渊,而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把她拉了过来。”
书桓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闷,简直像自言自语:
“我应该坚持的,为什么我没有坚持,为什么......”
如萍跌坐在椅子上,她知道,她完全被书桓隔绝在外了。
这个罪名,她想担还是不想担,都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