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正是刚刚她在门口撞到的那位先生。


    想起了她之前看到的这家诊所详情页对修逸的介绍，瞬间把记忆里的那张证件照片跟眼前的斯文医生对上了号。


    “虞小姐，您好。”


    修逸接过病历本，视线落在病人信息那一栏。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虞栀’二字，长睫轻颤。


    “请坐。”


    虞栀连忙整理了一下心神，有些尴尬的缓步上前。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原本想赶紧避开的人，没想到这回完全避不开了。


    修逸却仿佛完全忘记刚刚的事情一般，他倒了一杯柠檬水，俯身放在了虞栀的面前。


    在他俯身凑近的那一刻，虞栀不可避免的闻到了一股檀香混着苦橙的气息。


    分明很浅淡，却莫名的令人安心。


    让原本紧绷的感觉也瞬间缓解了些许。


    “看你应该刚吃过面包，润润喉吧。”


    然而修逸一开口，虞栀顿时愣了一下。


    她茫然抬眸，他怎么知道……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虞栀连忙抬手摸了摸嘴角。


    修逸见状不禁轻笑一声，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尖的位置。


    虞栀这才反应过来，顺着他指的方向摸了摸，果然指尖残留着些许面包屑。


    “……不好意思。”


    虞栀顿时耳根微红，只觉得莫名燥热。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她怎么吃个吐司也能吃到鼻子上的。


    怪不得人家一直盯着她看。


    修逸看见她捏着挂号单的指尖发白，忽然想起直播间里她紧张时就会无意识咬唇的小动作。


    没想到能亲眼见到。


    “别紧张。”


    修逸自然的坐在虞栀对面的沙发上，温和的开口道：“你可以……把我当做刚认识的朋友一样。”


    “我们只是单纯的聊聊天谈谈心而已。”


    虞栀闻言眼神微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杯边缘。


    她知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了。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决定来看心理医生的原因是什么吗？”


    修逸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本子和钢笔，打算开始记录。


    虞栀微微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咽了咽喉咙，转而轻声开口。


    “其实，我的职业是一名主播。”


    修逸不禁抬眸，视线落在虞栀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因为我的原生家庭比较……不幸，所以我学生时期没有条件去关注我的外貌。”


    “从学生时期就有不少人攻击嘲讽我的外貌，也因此我对自己的外貌很没有自信，然后我去做了语音厅。”


    虞栀说着说着，突然心里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她头一次将心中最难以启齿最羞耻阴暗的部分宣之于口。


    可当她对上修逸温雅的视线时，却好像觉得，这些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堪无法忍受。


    虞栀看着修逸耐心倾听的样子，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叙述的节奏也慢慢轻松。


    “做语音厅其实也有对外貌不自信的原因，我内心很怕别人会看到我的脸而失望评价我……”


    “每当隔着屏幕只让粉丝观众听到我的声音，我也会非常满足。”


    虞栀忽而语气一顿，她不禁垂眸盯着地毯上的花纹，手指不自觉收缩。


    “直到有一天，我曾经学生时期的照片被人公布到网上，黑评铺天盖地，论坛上，甚至发展到我的语音厅里不少粉丝都开始攻击我，从那开始我就变得不对劲了。”


    她的身体突然紧绷了起来，像是回忆到了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一般。


    “就算后来我鼓起勇气重新打算露脸直播，但黑评和黑粉就像噩梦一样缠着我，每次看到弹幕说我的外貌，只要是一点外貌的评价，我就会不受控地一直看镜子检查的我妆，我的脸是不是完好的……”


    修逸的捏着钢笔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墨水瞬间洇开成小小的一个黑点。


    恰如他此刻漆黑眼眸翻涌的涟漪。


    怪不得……


    他从虞栀在TY语音厅时开始就认识了他，被虞栀的声音所吸引。


    每当夜晚时，他都是听着她的声音入睡。


    而他的ID，就是【四点半再睡】。


    他当然记得当初在TY语音厅发生的让她退出语音厅的事件。


    那天他刚连续工作了八小时回家，打开直播就看到满屏恶言，无数的弹幕都在刷‘黑母猪’之类的恶评。


    那些照片他也看过，可他当时根本没当一回事。


    因为他在意的只有她的声音。


    时至今日，亲眼看到她本人坐在自己面前，痛苦的叙述曾经。


    修逸才头一次感受到当初那件事对她到底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直到现在……”


    虞栀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我马上直播就要打比赛了，到时候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评价。”


    “我不希望因为我个人的心理原因干扰比赛，那样实在太对不起和我组队的伙伴，还有支持我的粉丝们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而认真决绝的看向了修逸。


    “所以，麻烦您了，我想在比赛前解决这个问题。”


    随着她话音落下，诊疗室瞬间陷入了寂静。


    修逸沉默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个动作遮挡住了他眼底的复杂。


    现在再回想起之前闹得挺严重的辰曜的事情，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虞栀当时是那样的反应。


    原来，她一直都在逞强……


    “我大概了解了，那我们先来做个简单的测试。”


    修逸整理了一下心绪，转而指了指一旁的电脑。


    “好。”


    虞栀乖巧的坐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到修逸的不对劲。


    她低头专注做题时，修逸深邃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乌黑的发顶。


    做题的时间不算漫长，却十分安逸静谧。


    虞栀全身心都在题目上，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修逸的视线从始至终没有离开她身上。


    直到虞栀做完题目，从椅子上站起来，修逸便过来从抽屉取出巴掌大的金属设备，示意虞栀将食指轻放在检测区。


    “这是生物反馈仪。”


    他调整着腕带松紧：“可能会有点凉。”


    虞栀盯着设备上跳动的绿色波纹，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正同步影响着曲线起伏。


    “可以再说一下当时弹幕观众都是怎么评价你的负面内容吗？”


    修逸看着仪器忽而开口，虞栀不禁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忆起那些不堪。


    她张了张嘴，却还是乖乖说了，比如‘黑母猪’，‘丑的要死’之类的侮辱性词汇。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