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小的身子局促不安，一面高兴再次见到两人，一面自尊心受挫。


    “郭家阿姊......”祝小八轻声说。


    又小心翼翼看了眼郭桁，唯唯诺诺地喊：“郭大哥......”


    “这是！”


    两匹矫健的马儿奔腾而来，宋佑芙难掩激动看向郭桁，“是枣红马和黑骏马！”


    俩人失踪半月有余，她之前猜测他们的行李盘缠肯定被掌柜吞了，这些倒是其次，宋佑芙只心念着她的小枣红，这匹两年前父亲送的汗血宝马，她一直格外珍视。


    冲上去和枣红马亲热，“小枣红，可想死我啦。”


    郭桁也上前抚摸黑骏马的鬃毛，惊喜不言而喻。


    “还不止如此哦。”祝小八伸出食指摆了摆，示意他们跟上来，几人又行了一刻钟，来到了远郊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前。


    他这才得意洋洋道：“你们的行李盘缠我也从掌柜那拿回来了。”


    “可是......”这次郭桁都还没发话，宋佑芙反倒疑神疑鬼起来，“你为何会为我们做到如此地步？”


    “嗐，我还不是看你们久去不回，觉得你俩功夫了得，定是出了事才回不来。”


    “我祝小八是谁？”


    祝小八的腰板不自觉挺直，扬起下巴接着道：　“我可是最擅长和人打交道了。不过也是那掌柜的为人和善，才肯将你们二人的包袱和马匹让我带走。”


    他本想详细讲述自己与那客栈当家的如何斗智斗勇了一番，却又害怕宋佑芙和郭桁知道了会觉得他心机深重，遂又变得底气不足。


    他们年轻气盛，最爱打抱不平，等把那群


    祝小八替郭、宋二人斟了酒，自己也斟上满满一杯，一口饮尽，说道：“今日我祝小八得哥哥姐姐相救，无以言表”


    郭桁冷哼一声，“梁幽帝昏聩无道，近佞臣而远君子。后不问世事，将一应事务交由第七子打理，不想此人更是残暴无情，比较前者还要荒淫三分。大梁统治被推翻，实是民心所向。”


    其余百姓纷纷应和，


    宋佑芙注意到祝小八越握越紧的拳头，狐疑道：“小八，你怎么了？”


    祝小八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憨憨一笑，道：“没什么阿姊，我只是听了大哥所说，更加痛恨前朝所作所为罢了。”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宋佑芙感慨万分，“朱梁王室终究因为他们所犯的恶行得到了惩戒。”


    祝小八又朝她一笑：“阿姊说得对。”


    待他们出了赌坊，宋佑芙仍觉稀奇，对郭桁道：“这实在不太像你。”


    “你觉得我多管闲事？”郭桁面色不虞，薄唇冷冷吐出几个字。


    “当然不是！”宋佑芙见此赶忙道：“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出言辩驳、罢了。”


    谁承想越找补越像在抹黑。


    可这完全和宋佑芙今日的构想背道而驰，气氛诡异间，她绕开中间的祝小八，跑到郭桁那侧去扯他的袖摆，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吗？”


    “你不生气？”


    宋佑芙愣了愣，知道他是在说方才酒馆里百姓的随口闲谈，她这才后知后觉，郭桁原来是在替她说话，心里顿时一暖。她细心地抚平郭桁袖口那处因为自己抓握导致的折痕，对他的观感越发好起来。


    摇摇头，“这天下怎么就成我家的了？”


    “人言可畏，他们可不是无心之说、随便聊聊。这煽动民心的做法，可真低劣。”


    “我以为，只要将天下治理好，大家都有眼睛，怎么会跟着瞎说呢？”


    “做什么事前呢，都有里子和面子，要想将它尽善尽美，面子功夫可是一定不可或缺的。”


    宋佑芙了然的点点头，心里却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没成想少年越凑越近，郭桁低头对上她的视线，鼻尖轻轻嗅了两下，“今日怎么一直有股香味？”


    他一边说，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宋佑芙看，直将她看得扭捏起来。宋佑芙脸上尽是小女儿家神态，掏出早上精心熏好的手帕在空中挥了挥，掐着嗓子道：“怎么样？好闻吗？”


    宋佑芙这一天下来终于等到郭桁发问，恨不得一股恼将话茬子全抛出来，可惜效果明显不佳。


    少年又往空中闻了闻，甜腻的香气直冲大脑，他被激地往后退了一步，早就闻过这世上最好的香味，郭桁对这明显不感兴趣，甚至微恼宋佑芙拿脂粉气掩盖自己。


    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满是期待的看向郭桁


    本就娇俏的音色在她故作姿态下倒显得不伦不类起来，加之她今日几次三番的不对劲，郭桁只觉得奇怪，果断地


    神偷女侠


    宋佑芙使出的一掌直击腹部，却被白衣女子堪堪躲过，见她仍在强撑，宋佑芙暗自心生佩服之情。


    “穷途末路，你竟还能撑到如此地步。”


    白衣女子“哫”


    “趁人之危，胜之不武，你是非君子所为。”


    “是啊是啊，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宋佑芙朝她略略吐舌头，做鬼脸。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妖女，女人心里暗附，干脆闭紧嘴不再搭理她。


    为了防止她逃跑，绳子栓在腕上，宋佑芙心情甚好，一路哼着歌把她牵回客栈。


    进了屋子却遍寻不到郭桁人影，连祝小八都不在。


    “奇怪？”


    “他们人呢？”


    女孩揉了揉眼睛，惊喜地看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娇憨，“郭桁，你回来啦！你看我把......”


    “宋佑芙，你怎么又到处乱跑？”


    郭桁进屋便看到女孩安然无恙地趴在桌上安睡，一晚上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双手死死抓着宋佑芙的肩，低头训斥她：“下次不准单独行动，听到没有？”


    见少年说她还不够，还用手指自己，宋佑芙被抓住身子动弹不得，但脖子和嘴还能动，“嗷呜”便咬住郭桁伸出的手指。


    “放手，快放手。”


    好不容易宋佑芙松了嘴，郭桁将自己手指解救出来，摊开给她看上面的牙印，“芙妹原来是属狗的。”


    “你——”宋佑芙粉拳握紧在侧，便要揍他。郭桁真是总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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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话上占她便宜，她真是半分好都讨不上。


    就在此时被绑的女人开口打断二人，“小桁。”


    郭桁这才发现屋内多了一妙龄女子。对方的呼吸太微弱，他方才只心急宋佑芙的安危，哪里注意得到她？


    少年看清她的模样，笑意凝固在脸上，要伸向宋佑芙的手也放了下来。


    “凌悦师姐。”她已经这般唤他，他们的关系也便瞒不住了。


    “你怎么这般唤我？太过生分了，我不喜欢。你还是像从前那般唤我悦姐姐吧。”


    凌悦却不管他身份败露与否，也不管他欺骗宋佑芙的事实，只关心郭桁如何唤她。


    宋佑芙看着认亲的俩人，觉得事情诡异起来，手指在他们之间游走，“你们，早就认识？”


    她面容柔和恬淡，只冲着郭桁微笑，不再出声。


    “她形迹可疑，我有什么错嘛。”宋佑芙嚷嚷着，很是不解。


    却见郭桁下楼找小二另开了间房，好声好气的送这人回了卧榻。


    见郭桁连眼风都不曾给自己，一举一动都对不知来路的女人体贴关怀备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宋佑芙要哭不哭的样子可怕祝小八吓坏了。


    宋佑芙刚一靠近，就听到屋内传来女人掐得出水的嗓音腔调，“无骛，那个女孩是谁？”


    祝小八也将脑袋凑过来偷听，这间客栈隔音效果太差，二人听得太过清楚。


    “无骛？郭大哥不是单名一个桁吗？”祝小八用气音问宋佑芙。


    “那是他的字。”宋佑芙神情复杂，声带涩意。


    郭桁，字无骛。孩童时宋佑芙对郭桁有很多称呼，什么‘小黑鬼’、‘郭哥哥’、‘桁哥哥’、‘无骛哥哥’、‘五五哥哥’等等......


    后来之所以敲定叫他‘桁哥哥’，一是郭桁觉得‘郭哥哥’太生分，二是宋佑芙不满意自己还没有字，小孩子总是爱争来抢去，哪怕是个称谓她都不肯认输的。郭桁本是要到二十岁行冠礼时才取字，可郭家长辈原都是江湖中人不讲究虚礼，给他取名时顺带想好了字，便也直接唤起来。


    而宋佑芙则要等到十五行笄礼后才有字。


    能这般唤他，该是多亲密的人啊......宋佑芙也是今天才知道，在这消失的六年里，郭桁有了师姐，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六年来原只有她时刻挂记曾经的友谊，重逢后她时刻小心、处处留意，想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生怕哪句话惹他不高兴。


    难怪，郭桁总要是不是呛自己几嘴，现下有了比较，宋佑芙只觉得郭桁对这位白衣师姐和自己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佑芙的脸色越发惨白，祝小八见状隐晦地觉察到什么，担忧地看向她：“阿姊,不然咱们先回厢房......”


    屋内声音再次响起，郭桁刻意拉开自己和宋佑芙的距离，只道：“她是天家郡主，我与她一道不过是上头派遣了差事。”


    “无骛，我不喜欢她。你和她分开，差事便不做了。”凌悦还是一副不通情理的模样，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郭桁必是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