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恣是凌晨两点，被电话吵醒的。


    打电话的人是谈尧。


    “姜姜，网上出事了，我们需要商量一下应对策略。”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让姜恣朦胧的睡意一点点散去。


    她揉了揉眼睛：“稍等。”


    然后直接点开微博，热搜置顶，


    【谈尧隐婚生子！】


    【谈尧私生子】


    热搜榜单被血红色的“爆”字屠戮。


    她随便点了进去，有几张图片。


    第一张，深夜，单元门禁昏黄的光晕像舞台追光，恰好拢住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男人身形颀长，侧脸线条利落如刀削，正是谈尧。他微微侧身，手臂抬起，帮身旁女子拦电梯。


    姜恣认出来，那是自己。


    第二张，角度刁钻，从高处俯拍。谈尧抱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孩子，正低头从一辆黑色保姆车的后座下来。


    应该是戚稚把孩子交给谈尧看那晚。


    配图的文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简短而致命：“谈尧，未婚生子，孩子妈就在身边！神坛塌房倒计时！”


    “塌房了塌房了！就说他装什么禁欲人设！呕！”


    “孩子妈谁啊？糊成这样也能看出不是圈内人吧？素人上位？”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孩子啊！顶流未婚生子，欺骗粉丝感情！退圈！”


    “心疼孩子+1，生在这种家庭，爹妈藏藏掖掖，以后怎么见人？”


    “粉丝别洗了！图都拍到了，保姆车接孩子！当爹实锤！脱粉回踩不解释！”


    “就没人扒那女的是谁？显微镜女孩呢？上啊！让她社死！”


    ……


    姜恣退出微博，返回通话界面，将手机放在耳边：“两件事，第一，柠檬的户口在戚家名下，戚稚在法律意义上是她妈妈。第二，拍照那天的那件衣服我也是穿她的。我们两个侧影很像。”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


    “好，我懂你的意思了。耽误你睡觉了，快睡吧。”


    谈尧沙哑着应道。


    姜恣的困劲消了大半，但她还是没解释什么：“好，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随时跟我说。”


    “哦，有一件，你家的地址已经被私生知道了，那些小姑娘因为未成年，已经释放了。我建议你们换个地方住。”


    谈尧猛然想起，冷静道。


    姜恣“嗯”了声：“我跟稚稚，已经开始在网上找了。明天就去看房，你放心。”


    翌日早七点。


    姜恣收拾了一些随身用品，带着孩子去了附近的酒店，让阿姨直接过去在那照顾孩子。


    出来时戚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我在网上约了六家房东，我们分开去看，一人看三家，效率快一点。”


    姜恣点头。


    两人说笑着往外走。


    “稚稚，小心！”


    姜恣看着直冲她们而来，毫不减速的车子，下意识地推了戚稚一把。


    下一秒，身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飞至半空中，然后又狠狠摔倒在地。


    喉咙一腥，吐了一大口血，浑身痛感直达四肢百骸。


    戚稚踉跄着往前栽了下，等站稳再往后看，就看到了刚刚还笑着跟她说话的姜恣。


    此刻正躺在血泊中央，一动不动，身下是那一片不断蔓延、仿佛没有尽头的、刺目的红。


    那辆肇事的黑色轿车，车头深深凹陷下去，挡风玻璃碎裂成蛛网状，歪斜地停在几米外。


    司机像个僵硬的木偶，被钉在驾驶座上。


    她下意识地冲过去，血红刺眼的液体越淌越多。


    “姜姜，姜姜你醒醒，别吓我！”


    戚稚跪倒在姜恣身边，双手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根本不敢触碰那具仿佛被彻底打碎的躯体。


    姜恣的脸苍白如纸，嘴角、鼻孔、耳朵都在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散乱的黑发。


    她身下的血泊还在缓慢扩大，粘稠得令人窒息。


    她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的手指伸向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光映着她惨白扭曲的脸。她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凭着残存的理智，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手指，按下了那三个救命的数字：120。


    “喂！120吗？救…救人！快救人啊！”


    电话一接通，戚稚的声音就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破碎地嘶喊着，


    “车祸！我朋友被车撞了！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求求你们快来！地址是……”


    她语无伦次地报着地址，眼泪混合着恐慌糊了满脸，视线一片模糊，只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挂断电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只能一遍遍呼唤着姜恣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绝望。


    周围开始有人聚集，惊恐的议论声嗡嗡作响，肇事司机瘫坐在驾驶座，有人报了警……但这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戚稚的世界里只剩下姜恣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以及那令人绝望的血腥味。


    终于，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闪烁着蓝红光芒的救护车如同救世主般冲破混乱的人群，停在了血泊边缘。


    穿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动作迅捷而专业，他们迅速评估情况，小心地将姜恣固定在担架上，挂上氧气，建立静脉通道，进行紧急处理。


    戚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一个急救医生的胳膊：“医生！她怎么样？她会不会有事？”


    医生面色凝重，语速极快：“伤势非常严重，多处骨折，内脏损伤，颅脑外伤，失血性休克！我们必须立刻送医！你是家属？快上车！”


    戚稚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救护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世界，却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紧张和浓重的血腥味压缩到了极致。


    仪器单调的“滴滴”声敲打着她的神经，医生和护士急促的指令和操作在她眼前晃动。


    她蜷缩在角落的座椅上，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也浑然不觉。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担架上毫无反应的姜恣，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盯着那些冰冷的管线。


    每一次仪器的警报声都让她浑身一颤，每一次医生的皱眉都让她的心沉入更深的海底。


    救护车呼啸着冲进医院急诊通道。


    担架被飞速推下，急救医生语速飞快地与早已等候的急诊医生交接：“车祸高能量撞击，重度复合伤，昏迷，血压极低！快！”


    戚稚踉跄着追在后面，看着那扇标志着“抢救室”的厚重门在她眼前无情地关上。


    “手术中”三个鲜红的字刺眼地亮起。


    戚稚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到地上。


    急诊室走廊的灯光惨白而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不了她手上、衣服上沾染的浓重血腥气。


    那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提醒她姜恣推开她时那决绝的眼神，提醒她那片刺目的、不断蔓延的血泊……


    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


    她双手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膝盖上的布料。


    她不敢去想结果，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姜姜……你一定要撑住……求求你……”


    她如同呓语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看到里面的一丝一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世纪。


    一个护士匆匆推门出来，戚稚像弹簧一样猛地站起来冲过去，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护士！她怎么样了？姜姜……就是刚刚送进去的车祸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