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短促的电子声，房门打开。


    姜恣一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套房奢华的客厅几乎成了临时游乐场。


    柔软的地毯上，布满了色彩鲜艳的软积木、会发出沙沙声的布书、毛茸茸的动物玩偶。


    谈尧坐在地毯上，柠檬坐在他屈起的膝盖上，像一匹温顺的小马驹。


    他轻轻颠着腿，小家伙兴奋地挥舞着小胳膊，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男人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深邃的眼眸里漾着连她都未曾见过的温柔暖光。


    他甚至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柠檬的小额头，惹得她痒得缩起脖子，笑得更大声。


    他们父女俩幸福相处的画面，像极了姜恣午夜梦回才能见到的。


    心中又欣慰，又感动。


    谈尧也发现了她的到来，转头看她时，眼角柔软的笑意还未散尽，温柔如水。


    然后渐渐恢复平静：“你来了。”


    姜恣扯出一抹笑：“嗯，刚好在附近，所以来得很快。”


    “麻麻~麻麻”


    小柠檬看到了姜恣的身影，挣扎着从谈尧腿上下来，然后迈着细碎的步伐朝她走过去。


    这声称呼让房间里的两人都惊住。


    谈尧是不敢置信，姜恣是紧张，但她依旧笑得温柔蹲下身子，任小家伙扑了个满怀。


    一到她怀里的小女孩像找到了自己的依靠，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脖子，小脸依偎在姜恣的颈窝，满脸依赖。


    有些气场很奇怪，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在谈尧看来，柠檬和姜恣的那种亲昵依赖，即使是闺蜜的孩子，也达不到的。


    再加上小家伙刚刚的那句称呼，女生一瞬的紧张。


    他掩下眸中的震惊，晦涩沙哑地开口，


    “柠檬是你的亲女儿？”


    姜恣不想骗他，只抱着孩子朝他颔首，


    “谢谢你的照顾，我们先走了。”


    “等一下。”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既然你跟谈郗都有女儿了，你为什么还需要向我借钱？还是说，他对你们母女俩不好？”


    姜恣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谈尧不仅是她的爱人，是柠檬的爸爸。


    还是谈郗的小叔，谈家的人。


    若是她这样一走了之，万一以后谈尧把孩子的事泄露出去了，那她就会很难办。


    想到这，她又重新走回来，在沙发上坐下，看向谈尧：“我们谈谈吧。”


    谈尧在对面坐下：“好，你说。”


    姜恣垂眸，思虑再三，


    “柠檬是我的女儿。但是谈郗谈家都不知情，因为我想跟谈郗离婚。我怕有了这个孩子，他们不会同意，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保密，不要在谈家人面前提及柠檬。”


    谈尧眉头拧着：“那你借我的那五亿，也是跟你离婚有关？”


    姜恣横抱着昏昏欲睡的柠檬，没有否认：“是，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和谈郗签了婚姻协议书，约定10年之内双方不得提出离婚，若是一方反悔，就要赔付五亿的违约金。”


    这样的规定放在平常的婚姻中，是妥妥的利女性，它相当于一份保障。


    一份不对等的婚姻中男方想要抛弃原配妻子时，这条规定也算给她的补偿。


    可于姜恣和谈郗两人特殊情况而言，它又是一份枷锁，把姜恣死死困在这段婚姻中。


    “这么大的事，你是怎么瞒住谈郗的？关于柠檬。”


    谈尧眉宇几乎没有舒展过。


    姜恣低头不语，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拒绝。


    “好，离了婚以后呢？”


    谈尧不逼她，


    “你应该知道，即使你如愿以偿离了婚，你带着个孩子，总要生活。谈家势力巨大，他不会甘愿让你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的。”


    “你从事的化妆工作，他如果真的铁了心要阻挠，你又该怎么办？如果是你一个人，也就罢了，孩子那么小，你瞒不了多久。”


    他耐心地将一系列事实铺开到姜恣面前，残忍却无可避免。


    之前姜恣一心只想着在一个月之内跟谈郗撇清关系，没有想这么多，现在看来，是她太过单纯了。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姜恣沉默了许久，越发觉得自己的无力，颇有些无助地询问。


    谈尧压下心中的酸涩，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理智：“我帮你找最好的律师，你们应该没有签婚前协议吧，争取拿到谈家的一半财产。柠檬的身份可以公开，你可以用她的抚养权和你应有的那一半财产交换，试着去说服谈郗。”


    姜恣摇头：“不行，柠檬的身份不能暴露。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谈尧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解，但也只当一个母亲害怕失去孩子的不安，没有深究。


    “有，也可以说没有。”


    谈尧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沉重。


    姜恣追问：“你说，什么办法？”


    “找一个跟谈家势均力敌的家族庇佑，而以往这种家族不可能为了毫不相关的人去得罪谈家，除非……”


    谈尧没有再说下去。


    姜恣却是懂了，接上话：“除非我能跟他们有某种维系。比如，嫁给他们其中一个儿子。”


    这无疑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甚至她嫁给的人，对她，对她的女儿，还不如谈郗。


    姜恣沉默着，神情上染上灰败：“如果我愿意放弃化妆事业，带着柠檬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你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她没有其他办法了。


    谈尧不太认同：“按照我对谈郗的了解，他对你感情很深，不然光是他妈妈的那些恩怨，他就会祸及你身。他宁愿让你改头换面，也要跟你成婚，他是爱你的。而你也为他生下了女儿……”


    说到这句话，谈尧的语气染上几分苦涩，顿了顿才继续道，


    “他有足够的能力让你们幸福，你为什么要坚持逃离他，去那个前途未知的未来？”


    姜恣能理解谈尧的不解。


    就像大部分人都认为，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男人生儿育女，那她对那个男人一定是有爱的。


    如果柠檬是谈郗的女儿，谈尧说的毫无毛病，反而她的坚持有些可笑。


    可关键是，柠檬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她垂眸看着已经熟睡的女儿，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抱着她就像是抱着全世界。


    让她那颗几近绝望的心，又一点点燃起动力。


    她抬起眼，看着等待她回答的男人，灯光折射在他的眼睛里，熠熠闪光，是姜恣见过的最美的星光。


    虽然她极力避免给谈尧添麻烦，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自私受到影响，可事到如今，她再隐瞒下去，事情就越发没有转圜之地了。


    她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语气带着些歉意：“因为，柠檬不是谈郗的女儿。”


    谈尧疑惑的目光一寸寸崩裂，震惊、不敢置信、希翼、惊喜、紧张，所有的情绪在他眼中糅杂混合，他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恣轻吐出一口气：“柠檬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