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雪时一脸沮丧，弯弯的细眉耷拉着，坐姿萎靡。


    一个小时，她这副样子一个小时了。


    钟晴送一口蛋糕到她嘴边，关雪时看着粉嫩的奶油，张嘴一口吞掉。绵密的奶油在口腔中游走，她的心情没有好半分。


    “所以迟璟是要还你钱，而你却误以为他要加你微信?”钟晴向关雪时确认。


    关雪时看她一眼，嘴角下撇，不想回答她的话。


    她的心拔凉拔凉的，需要缓解。


    钟晴看她这副受了伤的苦闷样子，叹口气又去找学弟。


    没办法，吃人嘴短。


    过了会，钟晴扒拉关雪时。


    关雪时动作慢吞吞的，依旧那副萎靡样子。


    “我帮你打听过了，迟璟这两天会在艺术楼三楼的画室，你珍惜机会！”


    随着钟晴话落，关雪时的眼中仿佛注入一丝生机，亮亮的，接着整个人跟着精神起来。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关雪时跳起来，抱住钟晴，不管不顾在她脸颊亲了口，“爱死你了！”


    肉麻兮兮的，钟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浑身蠕动，撇开她的脑袋，冷酷道:“别爱我，该爱谁爱谁去。”


    第二天，关雪时一早就起来，先去试验田里看过长势喜人的番茄苗，之后便直奔艺术楼三楼。


    楼里很凉快，倒不是阴森，就是视线暗暗的。关雪时一口气爬到三楼，然后傻眼。狭窄的过道两边至少排布着十余间教室。


    钟晴没跟她说是哪一间啊，难道她要一间间找过去?


    也不是不行，可……教室的门都紧闭着，门上的窗口很高很小，以她的身高根本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


    难道要一间间敲?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怕迟璟会尴尬。


    关雪时犹豫，给钟晴发消息问究竟是哪一间教室。


    等了会，钟晴没回，她打了个哈气，昨晚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觉没睡够。艺术楼的暗光线又很适合睡觉。


    关雪时有点困，在她一连打了七八个哈气后，她觉得必须要解放下双眼，于是选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垫了块纸巾，想着就眯一会，说不定钟晴一会就回她消息了。


    十分钟后，顶头的那间教室门开，迟璟目不斜视走出来。


    本来都已经越过去，他又折返，垂头看向某一处。


    辨认出来，靠在墙边睡觉的女生似乎是关雪时。


    她怎么在这睡?


    迟璟万分不解。


    关雪时的后背和脑袋紧贴着白墙，粉色长款羽绒服垂到小腿，小腿向一边弯曲，两手撑着地，小脸窝在衣领里，嘴巴微张，均匀吐着气，睡得正熟，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是有多困。


    迟璟看了会，束手无策，直起身，不发一言离开。


    冬日里的暖阳总是温和的，不急不躁，循序渐进按照自己的节奏升起，等一缕光从过道的窗口穿过来，关雪时眨了眨眼。


    她这一觉睡得特别夯实。


    关雪时张开眼睛，伸了伸胳膊。入眼的依旧是暗沉沉的白墙，她花了两秒回忆起前因后果，她来艺术楼找迟璟，然后睡着了。


    没找到迟璟，睡了一觉也不错。关雪时乐观想着，忽然觉得不对，视线往下。


    不是，谁给她盖了块白布?


    怕她冷?还真是有点。她摸布料似乎不太好，还有点扎人。


    关雪时张望一圈，过道安静，只有她一人。她用力想，实在想不起是谁给她盖上的。


    转动把手的声音突然响起，关雪时寻声看过去，眼睛比语言更早一步表达喜悦。


    她连忙叫他，“迟璟！”


    迟璟偏头，她在冲他招手。


    他抬头看了眼画室里的时钟，十一点三十八分。


    她还在。


    她看上去懵懵的，眼睛里刚睡醒的水雾还没完全散，小腿仍旧保持着弯曲的姿势，下巴轻微泛红，可能是捂的。除此之外，马尾辫也有些散乱。


    迟璟走到关雪时身边，他还是那套黑色打扮，不同的是里头的内搭换成了黑色格子衬衫。


    “好巧啊！”关雪时先出声。


    巧么？


    在艺术楼碰见她，巧么？


    迟璟眼皮轻掀，在心里打个问号。


    他冲着关雪时伸手，向她要布。


    “这布是你给我盖的？”关雪时麻溜想爬起来，但因为睡太久，小腿麻得不成样子，一下子没站起来，缓了下，还是没起来。


    她看向迟璟，圆亮的眼睛眨巴着。


    迟璟叹口气，又朝她靠近一步。


    关雪时抿了下唇瓣，提前将手伸过去。


    迟璟没动，嗓音清冷，“我要的是布。”


    关雪时收回手，挠挠头，“……噢。”


    想多了，她还以为迟璟会扶她起来呢。关雪时尴尬笑了笑，将布递过去。


    迟璟从她手里接过布，然后打开教室门，走进去。


    关雪时手撑着墙，尝试起来。虽然双腿还是发软，但已能直立行走。


    她颤颤巍巍跟在迟璟身后走进教室，环顾四周，白空空的，只有两三个画架。


    她很快收回眼神，注意力重新放在迟璟身上，语气娇憨，“真的谢谢你噢，怕我受凉还给我盖布！”


    除此之外，关雪时想不到迟璟这么做的理由。


    迟璟很轻地皱了下眉，接着让开些许，指着身前的物件道:“你该感谢的是他。”


    关雪时看过去，顿时止声。她看到的是一个**的大卫石膏体，迟璟正将布重新盖回到他身上。


    原来这布是用来盖大卫的，关雪时尴尬笑了笑。


    “还是要谢谢你嘛。”毕竟大卫又不会给她盖布。


    迟璟没说话，脊背挺直，将大卫盖好后，转身出门。


    关雪时慢一拍，慢慢挪动到门口。心想迟璟话可真少，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追了。


    短短距离，关雪时一直在给自己打鸡血。


    她出去，见迟璟等在门口，她立马换上明媚的笑容，信心大增。


    她就知道努力是会有收获的。


    迟璟微愣，提醒她:“关门。”


    关雪时噢了声，将门关上，随着迟璟一起下楼。


    两人下到一楼，迟璟看了眼步步紧跟的关雪时，他左拐，她也左拐。


    他叹息，加快步伐。


    关雪时及时跟上，看方向他应该是去第二食堂。


    关雪时挪动到他身边，迟璟没反应，她开口说话，迟璟眼睛眨了眨。


    “第二食堂的红烧排骨特好吃，可乐鸡翅也不错。不过论味道，还是二楼那个小炒档口的更好，你有没有吃过他们家?”


    “没有的话，我下次请你去吃啊！”


    “还有……”


    “关雪时。”迟璟叫她的名字。


    她应声，“在！”


    嗓音清甜，很像入口的鲜桃汁。


    迟璟不耐的语气缓了缓，“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关雪时小鸡啄米似的的连连点头，“有的。”


    迟璟眼含期待。


    关雪时笑着道:“要去吃饭。”


    迟璟:“……”


    他在预想不吃饭直接返回画室。


    两秒后，他提步，关雪时跟上。


    迟璟目不斜视。


    关雪时接着没说完的话继续说:“还有北边档口的米线，味道也很好。就是这边离我宿舍有点远。”


    语气颇为可惜。


    她平时都吃一食堂，难怪才会碰不到迟璟。


    不过，他们还是遇见了，这算不算是特别有缘。


    “迟璟！”


    迟璟等了会。


    关雪时迟迟没开口。


    他看过去。


    关雪时弯起嘴角，笑意盎然回视他。


    迟璟:“……”


    无论什么时候，他似乎看到的都是一张很有生机的脸，像绿色的嫩枝，一样富有无限生机。


    关雪时叫完迟璟就没吱声，他于是确定她只是想叫叫他。


    两人走一会，关雪时的嘴巴闲不住，刮风都得说话，想到什么说什么。


    嘴巴灌了风，她有点大舌头，“咱们学校这条路还挺美的，等初春抽新条，到夏天，抬眼就会是满满的葱绿，特别好看。”


    “你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吗？叫盛夏路，是不是特别好听?每年毕业，都有好多学长学姐在这拍照，今年就该轮到我们了。”


    关雪时语气低下去接着扬起来，“那边的体育馆你去过没，我选修课的健美操就是在那练的，还有旁边的操场，我经常去那跑步……我……”


    迟璟突然停住。


    关雪时跟着停下。


    他翻找口袋，很可惜耳机被他忘在画室。


    迟璟无奈，只觉得她像百灵鸟一样说个不停，声音立体播放围绕在他耳边，很吵。


    她说她要去二食堂吃饭，迟璟没办法不让她去吃饭。


    缓了会，他问:“你来艺术楼做什么？”


    “我……”关雪时支支吾吾，想说自己是来找他的，但怕他接着问找他做什么。


    一时没想到，迟璟替她回答:“来睡觉?”


    关雪时附和点头，“对，艺术楼风水好，睡觉睡得倍香。”


    “是么？”迟璟勾了下唇，眼睛里划过道戏谑，“那你下次可得带个被子来，免得着凉。”


    下次?关雪时的注意点全落在这两个字上面。有下次，是不是说明他不反对她来艺术楼找他?


    不对，关雪时摇头撇嘴，他才不是这个意思，分明是在讽刺她，还以为她听不懂。


    迟璟没等她，自顾自朝前走，关雪时忙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