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下不下车了！要谈恋爱到别处谈去！”


    司机不耐烦开口，打碎关雪时的遐想。


    她向后看。


    司机摇头感叹现在的小年轻真腻歪。


    关雪时想理论，突然想到司机是不是把她跟迟璟认成一对了。


    这么明显的吗？


    “帅哥……”关雪时想和迟璟说话。


    再回头，没有人，只有她死沉的粉色箱子。


    迟璟早就下车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


    司机又一次催促，关雪时拎起箱子艰难下车。


    她刚落地，车门无情关上，车紧接着绝尘而去。


    关雪时来回张望，已经看不到迟璟的身影。


    她有点失望，但不多。


    至少她现在知道他是南林大的学生。


    和她同一个学校唉，巧的不能再巧了。关雪时忍不住找人分享。


    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拨弄手机，打开微信找钟晴。


    关雪时发语音: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钟晴:这么巧，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盯住坏字三秒，关雪时瞬间失去分享欲，她发语音:说吧，我承受得住。


    钟晴:飞机晚点，我要晚三个小时到。


    三个小时?还好不是一夜。关雪时很会开解自己，不开解也没办法，她就是深深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带钥匙。


    其他两个室友在外地实习，帮不上忙。关雪时拖着箱子去找宿管阿姨。


    宿管室门锁着，阿姨留了个便条，说是家里有事，请假一下午，明天回来。


    关雪时盯着便条看了两遍，嘴角抽动，就衰到家了。


    她随即拖着行李到便利店，怒点二十个关东煮，边吃边给钟晴发消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关雪时:我再忘带钥匙，我就是猪！


    钟晴:但愿吧。


    关雪时:?


    钟晴:但愿你不要变成猪。


    她可不想要一个猪舍友。


    关雪时为猪发声:猪伤害到你了?


    猪多可爱啊，傻乎乎的。


    关雪时:你要从此之后不再吃猪肉，我就允许你诋毁猪。


    否则一边吃着人家的肉，一边吐槽人家，也太寒猪的心了。


    坐在候机厅的钟晴咧嘴笑了下，还行，还能为猪发声，看来她的情绪还不算糟。


    关雪时百无聊赖打字:还没飞?


    钟晴:快了。


    关雪时:要到什么时候?


    钟晴:再有个把小时吧。


    飞机又不是她家的，她说开就开。


    行吧，关雪时将心态放平，一边刷综艺一边吃完丸子，时间来到七点半，关雪时又给钟晴发消息，她没回。


    八点开始，关雪时的小腹开始胀痛，她意识到自己来了大姨妈，就很懊悔。喝冰可乐的时候有多爽，现在就有多难受。


    当即买了包卫生巾换上，关雪时虚弱趴在长条便桌上，痛感一阵一阵袭来，额角布满密密麻麻的汗，还能想到一句判词来形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她姨妈会提前。她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的，所有的好运气都用来遇见迟璟了。


    关雪时哼哼唧唧趴在桌上，拧着眉，来回挪动，无论什么姿势都特别疼。真的疼得受不了时，会想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孩子！


    当男生多好啊，可以撩妹，还不用承担生育的苦楚。疼痛稍稍减弱，又觉得自己可以了，还是当女孩子好啊，当女孩子可以穿好多漂亮的衣服！


    这么七想八想，关雪时不知不觉闭上眼。


    手机一响，她立刻睁眼。


    疼得根本睡不着，只能什么都不想闭眼缓解。


    是钟晴的消息，说她快到学校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到了。


    关雪时艰难起身，脚步虚浮，拖着行李一步步往宿舍楼走。刚打开门，关雪时冻得哆嗦一下，裹紧羽绒服，往里聚热气。


    她走得很慢，几乎是一点一点挪动。小腹还是很疼，绞着疼。


    关雪时在岔路口犹豫了下，选择幽暗的小径抄近路。


    她一路低着头，全部心神都用来走路。腹部坠坠地疼，疼得她直发虚汗，很快关雪时的眼睛被汗液糊住，视线迷迷糊糊的。


    不行了，她疼得实在没力气，需要休息。


    余光瞥见前面有座椅，关雪时笔直走过去。


    耳机里在唱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迟璟觉得自己谁都没想，谁都不会想。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


    不想，一点都不想。


    他抬头，月朗星稀。


    四周万籁俱寂，他被黑暗包裹着，融为一体。


    渺小又毫无存在感，不正适合他么。


    迟璟切下一首歌。


    就回来吧，留下吧，有人在等你啊……


    没有人在等他，不会有人在等他。


    他继续切，月亮在移动，覆盖过他身边，银白的光辉跳跃到迟璟身上，照亮他优越的脸蛋。


    他眼神下撇，嘴角微抿着，不太在意。


    迟璟过了许久才又抬眸，深黑眼睛里的光无声无息灭下去。他面无表情，周遭的冷冽久久不散。


    刺骨的寒风一阵比一阵凶猛，吹不垮他的脊背，他始终坐得直，但渐渐地，他的双脚冻得僵硬，迟璟关掉音乐。


    刚要起身，便听见车轱辘在地面滑行的细小响声，他看过去，眼睑微扩。


    关雪时摇摇晃晃冲撞过来，迟璟站起往前让了一步。


    然后关雪时紧挨着他，结结实实撞上扶手，她顾不上疼，转动方向，屁股往旁边移，直到钉在椅子上。


    她双手捂住腹部，熬着越来越清晰的疼痛。


    至于行李箱，早就撒手，不知道扔在哪。


    关雪时只求别再这么疼下去。她犯的错，就罚她三个月不吃冰。


    迟璟默默把失控的行李箱拉到关雪时身边，然后脚步微顿，低头看向她。


    她蜷缩着，脚背弓起，鞋尖堪堪点地，整张脸埋在衣服里，看上去很痛苦，似乎是肚子疼。


    迟璟睫毛微垂，无从开口。


    她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他不确定还能和她正常交流。


    夜越来越深，天越来越冷。


    不知过去多久，关雪时缓过来，鬓角全被汗浸湿。寒冬天气，她满头大汗，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腌入味的咸鱼。她又想起那杯冰可乐，她到底为什么要喝?


    多想无用，迟来的忏悔最是廉价。


    关雪时轻叹口气，趁着这会疼痛不明显，她想一鼓作气到宿舍。她抽出闷在羽绒服里的脑袋，猛然冷地一哆嗦又收回去些，腹部又开始绞痛，她忍不住嘟囔好疼啊。


    关雪时有点想罗女士了。要是罗女士在，她根本不用在这吹冷风。但罗女士肯定会骂她。她都能想得到她会怎么骂她。


    譬如大冷天喝冰水，你就是舒服得太难受，就非得折腾，非得哪哪难受你才舒坦。


    关雪时光是想就觉得头疼，还是不要了，这件事一定不能让罗女士知道。


    想着罗女士，转移着注意力，她发现似乎没那么疼了。


    就在这时，迟璟开口:“你没事吧？”


    再不开口，他自己也要冷死了。


    冷风嗖嗖地吹，就算他穿着羽绒服，依旧觉得寒冷循着狭窄的空隙直往他领口钻。迟璟的耐心告急。


    关雪时:???


    这么晚，这么暗的一条道上居然还有人，那他岂不是把她的窘态全看去了，关雪时不太想面对。


    正逢又一波疼痛像定点似的到来，关雪时匆忙摇头，连头都没抬，就弯腰下去。她看到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很简单的款式。


    看鞋码，应该是个男生。不是，疼糊涂了，听声音不就是个男生。


    算了，随便了，越用脑子越疼。


    但关雪时没办法不想。


    他离她很近。


    他一直没离开。


    他到底还要看多久，不知道女孩子这时候很尴尬?


    关雪时没力气叫他快走，只能心里期盼着这位大哥能抬抬脚走两步，不要再像研究猩猩一样研究她了。


    迟璟一开始以为关雪时是肚子不舒服，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女孩子的生理期。


    他看她这么疼，他又正好碰见，周围又只有他一个人，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于是出声问了句，得到否定答复，迟璟慢慢转身。


    他尊重她的想法，非亲非故的，他留到现在，已经非常具有人道主义的精神了。


    关雪时见帆布鞋终于离开，她松了口气。


    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头发散乱，毫无形象的样子被人围观，不过刚刚那个小哥声音还挺好听的。


    缓过疼痛，她忍不住思维开始发散。回想那小哥的嗓音清冽，咬字清晰，字正腔圆的。


    他该不会是播音系的吧，播音系帅哥也多，关雪时有点后悔没抬头看一眼。不过再帅，应该也没她今天遇到的那位极品。


    关雪时靠着想迟璟，又熬过一次疼痛。


    她撇撇嘴，这么极品的帅哥应该不缺人追，说不定有女朋友。


    她今天怎么就没想着要微信呢，不对，她是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没来得及啊今天。


    今天，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


    很快痛感稍缓，她顾不上再想，手撑着拉杆上起身，一点一点往宿舍挪动。


    内衣已经全湿，厚重的汗紧贴着纤薄的脊背，冷风一吹，冰冰凉凉。好似经历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今天，今天绝对是很值得纪念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