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争吵拥挤顷刻瓦解，他们不约而同看着某个方向，那是一层美丽刺眼的阳光，温暖照耀着大地，一如黑暗从未来临。


    不知是谁先说了第一句话。


    “神、神明啊！”


    整个联盟无论哪个种族、无论身份地位如何高贵不凡、也无论高低生灵，纷纷向阳朝拜。


    他们等待多时，终得神明青睐。


    各种痛苦滋味、各种激动心酸，皆不能表明如今的心情，唯有俯首称臣才能言明心中激昂。


    人族有小孩懵懂抬头：“神是什么？”


    旁边大人连忙将他的头摁下，低声解释：“生命树，咱们得恭敬些。”


    “可我们拜的不是财神吗？”


    “财神好，但可以毁灭世界、还能扭转时间的神，问你怕不怕？”


    “怕怕怕！”


    小孩连忙抱紧了妈妈。


    世间万物，皆有一套法则，依照秩序不断轮回旋转。


    可现在斗转星移，一幕幕经历过的事情在短时间内瞬间倒流，如同时空穿梭，却更恐怖。


    因为他们拥有记忆。


    假如时光倒流，他们最不该有的便是记忆。


    宋曦早就不见了踪影，而他们仍被阵法困住。


    伏真踩着坚硬的土地，看着恢复原样的美丽丛林，还有地上仍被判处死刑的黑龙，声音一度发不出声。


    “我们刚才是不是……弑神了……”


    “哐当！”


    泽维尔手里的血色镰刀落在地上，一向喜欢看戏的古老血族手心都在颤抖，“不可能、李昭灵明明说她是窃取生命树能源，她还有证据！”


    “证据呢？”是旭尧的声音。


    他半蹲在黑龙的尸体面前，眼神悲伤难过。


    等了许久，连刚才更早死去的动物都活蹦乱跳去觅食，唯独殷御，始终不曾有过呼吸。


    参与过弑神的他们，不会被救赎。


    答案已经明了。


    泽维尔情绪非常糟糕：“证据便是李昭灵五百年前就对我说，在这个时间点龙族会有一个幼崽降世。”


    “我本来当她在撒谎，无聊寻点乐子看罢了，可偏偏殷御有了孩子，这让我不得不信……”


    “行了！”


    亚斯卡生气打断他的话，语气非常着急，“眼下重要的是找到宋曦……神明。还有李昭灵也要捉回来问清楚，希望龙王到时候不要偏颇这个雌性！”


    虫族的希望寄托于神明，宋曦绝对不能有事！


    可他们又该到哪里去找呢？


    周围树枝呼啸飞过。


    宋曦被一个雄性抱在怀里，冷风吹打着她的脸，嘴里不断吐出鲜血，乌黑的发丝都开始逐渐变白。


    慕随卿脸色微变，连忙将她放下。


    “你怎样了？”


    看着宋曦墨黑色的双眸，再无此前危险疯魔的恶意，他自责道，“是我来晚了吗？对不起，我没有想到那群龙这么难缠，我弄了好几个阵法才困住他们，都怪他们！”


    慕随卿一边生气，一边给她治疗伤口。


    可宋曦身上仿佛有无数个漏洞，无论他耗费多少精神力治疗，都没有丝毫进展。


    到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发丝尽数变成白色。


    这也意味着，她的生命到头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很慌乱。


    宋曦混沌的双眸逐渐清明，那些本该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就该提供的信息，终于尽数传送到她脑海里。


    原来，自八千年前人族加入联盟时，就有了第一个穿越者。


    此后每隔五百年，都会有一个穿越者来到联盟，她们都拥有至纯至善，无私奉献的美好品质。


    明面身份是人族，实际是生命树的守护者。


    都是为了复活生命树而存在。


    她们收集的信息会由历代穿越者一代接一代传下去。


    其中有位穿越者是占卜世家，也是她，准确占卜到龙族会出现万年来第一只幼崽。


    这个消息给了李昭灵便利，让她看到了希望，不甘心就此死去，便利用这个消息让喜欢看热闹的泽维尔救下她。


    却不知，从李昭灵被救那刻起，她就谋划着毁掉联盟，为此不惜利用下一位穿越者。


    如果没有李昭灵，她本该成功的。


    她明明快成功了……


    “可惜，来不及了……”


    宋曦喃喃说着，抬手打断慕随卿不断输送的精神力，很舒服，但她用不上了。


    慕随卿难过地看着她：“宋曦，你不是神吗？神应该不会死才对，是不是？我在精灵书阁看到过，上面记载神不会死的，可是、可是为什么你快要死了呢？”


    “因为……”


    宋曦维持着最后一点力气，擦了擦嘴角的血，似乎想笑，最后只能艰难扯了下嘴角，很虚弱。


    “我不是什么神明，我只是被神明选中的守护者。”


    “时光倒流，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可如果不倒流，联盟就会被毁掉，她辛辛苦苦建设好的人族雏形也会消失。


    她不愿意。


    “慕随卿。”


    宋曦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却是在这种糟糕局面，她有些伤感，“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她笑着，很乐观，却在准备后事。


    茶色的眸子渐渐挂上晶莹，慕随卿似乎很难过，又似乎千万语想跟她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十分钟，就把神色疯魔的李昭灵丢到地上，看到她还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要死了哈哈哈哈！”


    她被气疯了。


    宋曦手里编织着一个小花环，上面沾了点血，不太雅观，她不好意思说：“本来想送给你当谢礼的，但是不太好看。”


    她做首领这些日子一向大方，现在太简陋了。


    想要放一边，慕随卿却快速接过花环，也许不是错觉，手指相触时，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在颤抖。


    “我很喜欢，谢谢你，宋曦。”


    他小心翼翼抱着花环，生怕弄坏了任何一朵花。


    忽然，他感受到了什么，难过地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将她整张面庞牢记在心，仿佛这世间最后一眼。


    “我已经把她的精神海废了。”


    “你不用担心她会伤害你，也不必担心被打扰，有什么，可以慢慢谈……”


    宋曦看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好。”


    慕随卿声音哑了哑：好。


    转身消失了。


    他给她做了个阵法，没有他的允许，他们找不到她。


    宋曦脸上的笑消散了，看向对面仍在疯魔狂笑的人，叹了口气。


    “别装了。”


    “再装，我可就没时间跟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