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暴初涌
作品:《仙道修仙录》 ## 风暴初涌
>许尽欢在污秽中舔舐伤口,攥紧那瓶从沈家盗来的“仙丹”。
>瓷瓶里的东西像活物般悸动,剧痛中他想起沈文渊虚伪的笑容——那笑容曾骗走他的一切。
>当仙丹气息意外泄露,引来了最致命的猎犬。
>濒死之际,他被迫吞下这枚祸根,体内却爆发出焚尽污秽的赤金烈焰。
>巷口火光逼近,天临宗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
>许尽欢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追兵,染血的嘴角扯出毒蛇般的弧度。
>“带路的狗,这不就来了?”
---
冰冷的石壁紧贴着许尽欢的脊背,那刺骨的寒意几乎要钻进他的骨髓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要将最后一丝气力榨干。污浊的恶臭和自身浓重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之上,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腐烂的淤泥。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艰难地引导着体内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灵力。这点可怜的力量,在经脉中断裂扭曲的废墟里,如同蚂蚁拖拽着巨石,缓慢而痛苦地搬运着方才吞下的劣质丹药散发的药力。那药力微弱且驳杂,带着劣质药材特有的粗粝和灼烧感,艰难地对抗着无边无际涌来的黑暗与深入骨髓的痛楚。汗珠混着血污,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身下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秽物里。
外面,沈府的灯火隔着重重叠叠的屋檐瓦舍,在远处的夜幕下摇曳,像巨兽不怀好意的眼睛。天临宗那些训练有素的“猎犬”们搜索的呼喝声和细碎的脚步声,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钻进这污秽的藏身之所。他们并未停歇,反而更加密集,如同织就一张不断收紧的死亡之网。
许尽欢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被咬出血来。他像一条被打断了脊骨、只能蜷缩在冰冷泥沼最深处的毒蛇,只能依靠着本能,用冰冷的蛇信舔舐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积蓄着每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所有的忍耐,所有的痛苦,都只为等待那一刻——将淬毒的獠牙,狠狠钉入猎物要害的致命时机!
他的意念沉入腰间那个沾满污垢、毫不起眼的灰色小袋——乾坤袋。袋口微弱的光芒一闪,他的意识便“看”到了袋中深处那个冰凉的物件。
那个小小的、素白如玉的瓷瓶。
它静静地躺在乾坤袋最底层,隔绝了外界的污秽与喧嚣。瓶身触手生凉,细腻的釉面下,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光泽在缓缓流淌。它安静得过分,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存在感。这绝非凡品。
这就是他从沈家那森严如铁桶的丹阁最深处,豁出性命才盗出的东西。
沈文渊……老匹夫……
这个名字如同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扎进许尽欢混沌的脑海。剧痛似乎都为之一顿,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灼烧的滔天恨意暂时压下。
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带着撕裂灵魂的剧痛,猛地撞开了记忆的闸门。
* * *
“欢儿,此丹名为‘玄元聚灵’,乃是为师耗费十载心血,遍寻奇珍,方为你炼制的筑基根本之药。”沈文渊的声音温和醇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暖意。那时的他,须发微白,面容慈祥,眼神里流淌着仿佛能融化寒冰的关切。
他亲手将那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青玉光泽的丹药,递到少年许尽欢的手中。丹药触手微温,一股精纯温和的草木灵气氤氲其上,沁人心脾。
少年许尽欢的手激动得微微发颤。他仰望着师父,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孺慕和全然的信任。“师父再造之恩,徒儿……永世不忘!”他哽咽着,声音里是无尽的感激和即将踏上仙途的憧憬。
沈文渊的手掌宽厚而温暖,轻轻落在许尽欢的头顶,带着一种沉重的托付感。“傻孩子,你天资卓绝,心性纯良,乃我沈家之幸,更是为师衣钵传承的期望所在。服下它,固本培元,筑下无上道基。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那温和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足以驱散世间一切阴霾。少年许尽欢只觉得胸腔被巨大的幸福和感动填满,再无一丝疑虑。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寄托着师父厚望和自己全部未来的“玄元聚灵丹”吞服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那力量是如此浩瀚,如此精纯,仿佛九天甘霖涤荡凡尘污秽!少年只觉浑身轻飘飘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舒畅地张开,贪婪地吸纳着这天地间至纯的灵机。丹田气海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滔天洪流,瞬间被汹涌澎湃的灵力充满、鼓胀!
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他仿佛看到了浩瀚星海在眼前铺展,无垠仙途在脚下延伸!他甚至能隐隐“听”到自己骨骼在灵力冲刷下发出的细微而美妙的“噼啪”声,那是生命层次在跃迁的仙音!
“师父!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少年许尽欢兴奋地大叫,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自己。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意识完全沉浸在这脱胎换骨般的美妙境界中时——
沈文渊脸上那温暖如春风的笑容,变了。
极其细微,极其缓慢,却如同冰面下的暗流,带着致命的寒意悄然浮现。嘴角的弧度依旧,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所有的暖意如同退潮般急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贪婪,以及一种……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杰作般的满意。
那眼神,不再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器物,一个……祭品。
这细微到极致的转变,却如同万载玄冰凝成的利锥,狠狠凿穿了少年狂喜的泡沫,也凿穿了此刻许尽欢沉沦在痛苦中的意识!
“呃——!”
污秽的角落里,许尽欢猛地弓起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一口滚烫的、带着浓重腥甜味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而出!
“噗——!”
温热的血溅在冰冷肮脏的地面,迅速被污浊吸收,只留下几片刺目的暗红。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肺腑,每一次抽动都带来筋骨欲裂的剧痛。比身体创伤更甚的,是灵魂被撕裂、被欺骗、被彻底碾碎的痛楚!那曾经视为天、视为地、视为再造父母的“师父”,那慈祥笑容下隐藏的,竟是如此令人作呕的贪婪与算计!
那不是仙丹!
那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是诱捕飞蛾的灯火!是沈文渊这老匹夫,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亲手喂给他许尽欢的——穿肠蚀骨的毒饵!那所谓的“脱胎换骨”、“无上道基”,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一个将他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陷阱!
“嗬…嗬…沈…文…渊!”许尽欢的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与毒。他蜷缩着,身体因极致的恨意和痛苦而剧烈痉挛。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泥污里,几乎要折断。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熔岩在他血脉里奔流,瞬间压制了□□的剧痛。这恨意支撑着他,如同冰冷的铁水浇筑着他的脊梁,让他没有在这极致的痛楚中彻底崩溃。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乾坤袋的方向,意念再次沉入。
这一次,他的意念带着狂暴的恨意,如同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那个素白瓷瓶!他要再看清楚!看清楚这祸根的真面目!看清楚沈文渊处心积虑隐藏的、不惜用他许尽欢的一生作为代价也要攫取的——秘密!
意念聚焦!
嗡——!
乾坤袋深处,那原本安静得如同死物的素白瓷瓶,在许尽欢饱含恨意的意念冲击下,瓶身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隐晦却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波动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蛮荒古老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深渊中翻了个身,搅动了亘古的死寂!瓶身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极其精纯、却又无比霸道的气息,如同针尖般细锐,猛地穿透了乾坤袋那层薄弱的空间隔绝之力!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水!
这道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寻常修士察觉,但它蕴含的“质”,却高得可怕!它甫一泄露,许尽欢身处的这片污秽狭小的空间,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场”笼罩了。
墙角顽强滋生的霉斑,骤然失去了所有水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黑、化为齑粉!
一只正沿着湿滑墙壁向上攀爬的、指甲盖大小的潮虫,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几条细腿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它的甲壳在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败枯槁。
地面上那摊刚刚被他喷出的、还带着热气的暗红色血污,颜色竟诡异地加深,变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散发出一种更为阴沉的死气。血污边缘沾染的些许垃圾秽物,也迅速失去水分,变得焦脆。
这股气息,带着一种绝对的“剥夺”与“寂灭”意味!它无声无息地弥散开来,如同死神悄然张开的领域。
许尽欢的身体首当其冲!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剧痛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和灵魂!仿佛有无形的大手,正狂暴地撕扯着他体内本就残破不堪的经脉,要将他最后的生机连根拔起!那泄露的气息,如同一根烧红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了他身体最脆弱的核心!
更可怕的是,这股气息的出现,如同在黑暗的死水中投入了一颗烧红的星辰!
远处,沈府方向,那原本只是寻常巡视的灯火,猛地一滞!
紧接着,一股极其强横、带着浓烈煞气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巨大探照灯,猛地扫了过来!那神念冰冷、精准、充满压迫感,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锁定猎物的兴奋!
“在那里!贼子藏匿的方位!仙丹气息!”一个冰冷、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声音,穿透重重夜色,轰然炸响!这声音蕴含着强大的灵力,震得许尽欢藏身的破屋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快!围住那片区域!一只老鼠也不许放跑!”另一个急促而狠戾的声音紧随其后。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数道颜色各异、却同样凌厉无比的剑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沈府方向冲天而起,在空中划过刺目的轨迹,直扑许尽欢所在的这片贫民窟!
天临宗的精锐,被惊动了!而且是倾巢而出!那泄露的一丝仙丹气息,如同在深海中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最凶猛的猎杀!
沉重的、迅捷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屋顶瓦片被踩踏的碎裂声、墙壁被粗暴撞开的轰隆声、以及那越来越近的、带着灵力波动的呼喝与神识扫描,交织成一张急速收紧的死亡之网,将许尽欢所在的这方污秽角落死死锁定!
危机!
真正的、足以瞬间将他碾为齑粉的致命危机,降临了!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沈文渊的走狗,比他预想的还要警醒、还要狠辣!
许尽欢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如此刻般迫在眉睫!他全身的肌肉因极度的危险感而瞬间绷紧如铁石,每一根神经都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逃?四面八方都是围拢过来的猎犬,他重伤濒死,插翅难飞!
战?以他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面对天临宗精锐的围杀,无异于螳臂当车,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怎么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那滔天的恨意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似乎也变得苍白无力。难道……就这样结束?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污秽之地?
不!绝不!
“吼——!”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咆哮在许尽欢脑中炸开!求生的本能和焚烧一切的恨意,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凶兽,爆发出最后、最疯狂的力量!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猛地钉在乾坤袋上!
那个瓶子!那个该死的瓶子!是它引来了猎犬!但……它也是他唯一的依仗!沈文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东西,岂会简单?!
拼了!
要么被这瓶子彻底吞噬,化为飞灰!要么……就借它的力量,杀出一条血路!就算死,也要让沈文渊的走狗付出惨重的代价!
念头电闪而过,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许尽欢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近乎疯狂的狠厉!他猛地探手伸向乾坤袋!动作快得带起了残影,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蛮横!
“给我出来!”
意念狂涌,强行撕开乾坤袋的空间阻隔!
那个素白如玉、此刻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瓷瓶,被他粗暴地一把抓了出来!瓶身入手冰凉刺骨,那股蛮荒寂灭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浓郁、更加狂暴!
瓶口,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缝,赫然在目!正是方才他意念冲击下造成的!那道致命的泄露气息,正是由此而出!
来不及了!
外面,一道凌厉无比、带着刺骨寒意的剑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已经精准无比地锁定了破屋的方位,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轰然斩落!
“贼子受死!”冰冷的厉喝如同死神的宣告!
轰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屋墙壁,在这道凝练无比的剑气下,如同纸糊般瞬间被斩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砖石木屑如同暴雨般向内激射!凛冽的剑气余波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剃刀,刮得许尽欢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血痕!
烟尘弥漫中,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豁口处。
来人身穿天临宗标志性的玄青色劲装,身形矫健如豹,面容冷硬如铁,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在烟尘中蜷缩的身影和他手中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瓷瓶上。他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吞吐着尺许长的冰冷寒芒,杀意凛然。
炼气后期!而且是天临宗内门精锐弟子!绝非之前那些外围巡逻的杂鱼可比!
“哼!果然在此!交出仙丹,留你全尸!”青衣弟子声音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一步踏入破屋之内。他周身散发出的灵力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填满了这狭小的空间,让许尽欢本就艰难的呼吸几乎窒息。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许尽欢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手中死死攥着那冰凉的瓷瓶。瓶身在他手中剧烈地震颤着,仿佛里面囚禁着一头随时会破笼而出的太古凶兽!那泄露的寂灭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侵蚀着他残存的生机,剧痛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他的意志。
他看着步步逼近的青衣弟子,那张冷硬的脸上写满了杀意和志在必得。对方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刮过他手中的瓷瓶,贪婪之色一闪而逝。
全尸?
许尽欢的嘴角,在那布满血污和泥垢的脸上,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那不是笑,更像是一条毒蛇在濒死之际,对着猎人亮出最后、也是最毒的獠牙。
他低头,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住手中那仿佛随时要挣脱而出的素白瓷瓶。瓶身上那道细微的裂缝,此刻在他眼中如同通往地狱深渊的入口,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沈文渊……老匹夫……”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的声音低语,“你想……要这个?”
下一刻,在青衣弟子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对方厉声喝出的“住手!”声中,许尽欢做出了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动作!
他猛地扬起头,张开嘴,不顾一切地将那整个素白瓷瓶——连瓶带里面那散发着寂灭气息的“仙丹”——狠狠地塞进了口中!
“咕噜!”
喉咙被强行撑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冰冷的瓶身和里面那颗仿佛带着棱角的丹药,粗暴地刮擦着食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量,才将这异物强行吞咽下去!
“疯子!你找死!”青衣弟子惊怒交加,脸色剧变!他万万没想到这贼子竟敢如此!那东西是能直接吞的吗?!他手中长剑寒芒暴涨,就要不顾一切地斩下,哪怕毁掉仙丹也在所不惜!
晚了!
就在那冰冷的瓷瓶和其中之物滑入许尽欢腹中的刹那——
轰!!!
仿佛有一轮沉寂了亿万年的赤色太阳,在许尽欢那残破不堪的丹田气海深处,被强行引爆!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如同亿万座火山同时喷发!那绝非温和的灵力,而是最原始、最狂暴、最纯粹的——焚尽八荒的烈焰!
赤金色!
刺目到极致的赤金色光芒,瞬间从许尽欢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窍穴、甚至每一个微小的伤口中,狂猛地爆发出来!
“啊——!!!”
一声非人的、痛苦到灵魂都在燃烧的凄厉惨嚎,从许尽欢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已经不似人声,更像是地狱熔炉中受刑的恶鬼在咆哮!
他整个人,瞬间被赤金色的火焰吞没!
那火焰并非凡火,它带着一种神圣与毁灭交织的恐怖气息!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烧灼得扭曲!
嗤嗤嗤——!
许尽欢身上破烂的衣物,沾满的污垢血泥,甚至是他伤口处流出的污血,在接触到这赤金火焰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发出刺耳的声响,瞬间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身下堆积的垃圾秽物,如同遭遇了最炽热的阳光暴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碳化、最终化作一捧飞灰!
破屋那肮脏的泥土地面,被火焰舔舐之处,留下了一片片焦黑的、如同琉璃般的光滑痕迹!
这火焰,仿佛拥有净化的神威,焚尽一切污秽、不洁与腐朽!然而,作为这火焰爆发的载体,许尽欢却承受着世间最极致的酷刑!
他的身体在火焰中剧烈地抽搐、扭曲!皮肤在瞬间变得赤红,如同烧红的烙铁,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肌肉、骨骼、经脉……身体最深处的每一个角落,都像是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灼烧、撕裂!
那狂暴的赤金烈焰,不仅仅在焚烧他的□□,更是在焚烧他残存的灵力,焚烧他的意识,焚烧他的灵魂!
“呃啊啊啊——!!!”
剧痛!超越之前所有痛苦总和千万倍的剧痛!许尽欢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被这恐怖的火焰分解、熔炼、重组!他如同被投入了传说中太上老君的八卦炉,承受着焚天灭地的煅烧!
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源自“仙丹”的赤金烈焰,与他体内残存的、源自当年沈文渊喂下的“玄元聚灵丹”的某种阴毒力量,如同水火相遇,瞬间在他体内展开了最惨烈的厮杀与吞噬!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都霸道绝伦的力量,以他的身体为战场,疯狂地碰撞、撕扯、湮灭!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在他体内引爆了一颗炸弹!
噗!噗!噗!
他身上的伤口瞬间崩裂得更大,但流出的不再是暗红的污血,而是滚烫的、带着点点金芒的赤红血焰!这血焰溅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嗤嗤作响,灼烧出更深的坑洞。
“什么鬼东西?!”那步步紧逼的青衣弟子,首当其冲!
他手中的长剑刚刚递出,那恐怖的赤金火焰混合着焚尽污秽的净化气息和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如同无形的怒涛般席卷而来!
“嗡——!”
他护体的灵力光罩如同脆弱的蛋壳,只支撑了不到半息,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随即轰然破碎!
“噗——!”
青衣弟子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狂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在空中就被逸散的高温瞬间蒸发成一片血雾!
一股无法抗拒的、混合着极致高温和毁灭意志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青衣弟子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掀飞出去!身体撞破了他自己斩开的那个墙壁豁口,带着一蓬血雨,重重砸落在破屋外污浊的泥泞小巷之中!
他手中的长剑脱手飞出,斜插在几丈外的烂泥里,剑身兀自嗡鸣不止。
小巷外,另外几道刚刚赶到、正准备冲进来的天临宗弟子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爆炸和同伴的惨状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他们惊骇地望着那破屋内冲天的赤金火光,感受着那如同炼狱熔炉核心般的恐怖高温和毁灭气息,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陈师兄!”
“里面…里面是什么怪物?!”
“好可怕的气息!那贼子难道自爆了?!”
他们不敢贸然靠近,只能迅速散开,将这片区域远远围住,警惕无比地盯着那火光熊熊的破屋,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破屋内。
许尽欢的惨嚎声渐渐低了下去,并非痛苦消失,而是极致的痛苦已经超出了喉咙能够嘶吼的极限。
赤金烈焰依旧包裹着他,熊熊燃烧。但奇异的是,在焚尽了他体表所有污垢和部分腐朽血肉之后,这火焰似乎开始向内收敛。它不再肆意破坏,反而带着一种霸道绝伦的意志,强行镇压着体内那两种狂暴力量的冲突,并开始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修复、重塑他那千疮百孔的躯体!
被烧得赤红透明的皮肤下,断裂的骨骼被强行拉回原位,赤金色的火焰如同最精妙的焊枪,在其上流淌、熔合!扭曲撕裂的经脉,被狂暴的烈焰强行贯通、拓宽、灼烧掉所有的堵塞与杂质,变得前所未有的坚韧!焦黑的肌肉组织在火焰中剥落,新生的、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赤金色肌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
这个过程,比纯粹的破坏更加痛苦百倍!如同将一个人活生生地打碎、熔炼、再重新铸造!
许尽欢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熔炉中沉浮,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恨意,却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死死地钉在识海的最深处,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沉沦。
风暴……这才开始……
沈文渊……老匹夫……
模糊的意念在烈焰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破屋内的赤金色火焰,如同退潮般,骤然向内一收!
所有的光芒、所有的热量、所有狂暴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破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空气里残留的惊人高温和地面焦黑的琉璃状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
许尽欢的身影,重新显露出来。
他依旧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身体微微佝偻着。但此刻的他,与之前判若两人!
身上所有的污秽、血泥、破烂衣物,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如同被烈焰反复煅烧、打磨过的身躯。皮肤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赤金光泽的古铜色,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仿佛每一寸肌体之下都蛰伏着火山般的能量。那些狰狞的伤口,大部分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几道最深的疤痕,如同赤金色的烙印,盘踞在要害之处,非但不显丑陋,反而增添了几分凶悍与神秘。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脸上的血污和泥垢也被焚尽,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却因极度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庞。五官依旧带着曾经的轮廓,但眉宇间却凝聚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煞气。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嗡!
小巷内外,所有暗中窥视的天临宗弟子,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簇微缩的、尚未完全熄灭的赤金色火焰在幽幽燃烧!冰冷、锐利、如同淬炼了万载寒冰与九幽狱火的绝世凶刃!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似乎被切割开来,带着一种俯瞰蝼蚁、漠视生死的绝对冷酷!
这眼神,不再属于那个重伤逃亡的少年,而属于从地狱烈焰中爬出的——复仇凶神!
他缓缓地、一寸寸地站直了身体。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微却充满力量的爆鸣声,如同沉睡的巨龙在舒展筋骨。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焚尽八荒的炽热与寂灭万物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地面残留的灰烬被这股气息卷动,打着旋儿飘散。
他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皮肤温润,却蕴含着足以熔金断铁的恐怖力量。指尖微微一动,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微的赤金色火苗倏然跳跃而出,安静地悬浮在指尖,无声地燃烧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高温和毁灭波动。
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流淌在重铸的四肢百骸!虽然身体内部依旧如同被掏空后又强行塞满了炽热的岩浆,剧痛并未完全消失,但这力量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狂暴!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焚山煮海!
但这力量,带着毁灭的气息,带着焚烧自身的诅咒。它源于仇恨,也终将归于毁灭。许尽欢清晰地感觉到,那枚被他强行吞下的“仙丹”,并未被完全吸收或驯服,它更像是一颗被强行植入心脏的炽热星辰,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将他反噬殆尽的祸根!
巷口,火光晃动,急促而充满警惕的脚步声再次逼近,带着试探和惊惧。显然,刚才那恐怖的火焰爆发暂时震慑住了外面的天临宗弟子,但并未将他们吓退。短暂的惊骇过后,贪婪和职责再次占据了上风。他们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试图探查屋内的情形。
“里面…还有动静吗?”
“陈师兄怎么样了?!”
“那火光消失了…那贼子是不是死了?”
“小心!可能有诈!”
低沉的议论声和兵器出鞘的摩擦声,清晰地传入死寂的破屋。
许尽欢缓缓转动脖颈,赤金火焰隐现的冰冷目光,穿透墙壁的豁口,落在那片被远处火把光芒映照得影影绰绰的小巷泥地上。
那里,一个身影正痛苦地蜷缩着,发出压抑的呻吟。正是那个被赤金烈焰冲击波轰飞出去的青衣弟子——陈师兄。
他胸口的玄青劲装碎裂,露出里面一件闪烁着微弱灵光的内甲,但内甲上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中心处更是有一个焦黑的拳印状凹陷!显然,这件保命的内甲在最后关头救了他一命,但代价是彻底报废,自身也遭受了严重的反震内伤。他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脸色灰败,眼神涣散,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炼气后期的修为,在刚才那恐怖的冲击下,脆弱得如同纸糊。
巷口,他的同伴们正紧张地呼唤着,却慑于刚才那毁灭性的气息,暂时不敢冲进这片区域。
许尽欢看着地上那如同死狗般奄奄一息的青衣弟子,看着对方眼中残留的惊骇和绝望,看着巷口那些逡巡不前的天临宗走狗。
一抹极其缓慢、极其冰冷的弧度,在他染血的嘴角缓缓勾起。
那绝非笑意。
更像是一条刚刚浴火重生、舔舐着獠牙的毒蛇,在黑暗中锁定了第一个猎物。冰冷,残酷,带着一丝掌控生死的漠然。
他抬起脚,迈步。
脚步落在焦黑的地面上,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之上。
他一步步走出墙壁的豁口,踏入小巷昏暗的光线中。赤金色的眼瞳在阴影中如同两点幽幽燃烧的鬼火,冰冷地扫过巷口那些如临大敌的天临宗弟子,最后,定格在脚下泥泞中挣扎的青衣弟子脸上。
许尽欢微微俯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入对方涣散的瞳孔。
他的声音响起,嘶哑、低沉,如同砂石在金属上摩擦,却清晰地盖过了巷口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
“带路的狗,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