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亲

作品:《和亲公主的社畜救国日常

    “儿臣自愿请旨和亲厥然,以系敦睦邦交!”


    一道柔软铿锵的女声响彻金殿,朝臣皆侧目惊讶,只见那人身着银白华服信步前迈,站定于金阶之下,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决然下拜。


    “长宁!休要胡闹!”


    “父皇,长宁身为齐悦长公主,受千家万户敬重供养,此刻内忧外患之际理当奋身而出,求父皇成全!”沈荜稽首请旨。


    沈筠立于高台,痛彻心扉地看着这位如此心爱的女儿,他抬手道:“长宁,你先起身,此事......”


    话音未落,户部侍郎田建章高声打断:“陛下,图兰自地动后朝廷拨款滔滔,又有王远之一族率北府军挥兵镇边,军饷粮饷同样吃空国库,齐悦财政已是入不敷出。为今之计,和亲乃唯一挽救民生凋敝之唯一转机!”


    话毕,只见他长跪死谏。余下臣子见状一呼百应,皆纷纷“劝谏”。


    “放肆!你们......你们竟然敢逼寡人!咳咳......咳咳!!!”沈筠不堪忧思重负,气倒跌坐在了龙椅之上。


    文武百官此刻却匿息不语。寂灭片刻,丞相宁策吾悠悠上请道:“陛下,田侍郎虽犯颜极谏,但如今国帑匮乏、百废待兴所言不虚,昨日司天监来禀:‘彗星见西,荧惑守心’,此乃天道不容,其兆不祥。”


    沈荜听罢道:“日升月恒,星云布袭是乃自然之法,人之所为方引天怒人怨,揆诸齐悦上下一心共济祸乱,何故不祥?”


    宁策吾却冷眼傲慢道:“灾星便是警示,恕老臣直言,殿下一介女流怎可妄议国本、触怒天威。”


    沈荜对他此言颇有微词,不急不恼道:“倒不知宁相口中的男子如何,岂是天灾**面前推出“一介女流”顶难的伪君子?”


    宁策吾甩袖气急,沈荜望向高台之人,只言:“父皇,儿臣虽不信那星卜卦辞,但此刻危急存亡之秋愿示齐悦女郎之忠义巾帼之气,请父皇下诏!”


    “父皇!”


    沈筠无可奈何地闭眼长叹,眼角湿润。


    “拟旨罢。”


    ......


    -


    沈荜忘记自己怎么走出大殿的,她只觉得此刻头痛欲裂,气上冲心,勉强拖着发麻的双腿回到长宁殿。


    沈荜扶住门框喊道:“银翠......”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一切可还安好?”


    沈荜见到银翠摇摇头,霎时间快把肺要咳出来了,她急忙捏着手帕捂住口鼻,鲜红淋漓的血液刺目又夺人心弦。


    银翠见状大失颜色:“血......是血。”言罢转身拿了药瓶倒出一颗金黄色的丸粒,哭哭啼啼道:“公主何故如此劳心费神,您连续几日跑到都城外坐诊施粥,昨日更是彻夜不归,打今早便去了金銮殿,这身子怎会吃得消。”


    沈荜扶着她的手掌擦干净嘴角的血丝,咽下药丸闭目缓息道:“无碍。”沈荜自小身体孱弱,常犯头疾,御医说她这是先天不足之症。需以金贵名药续吊,幸而生在皇家,父皇母后疼爱,便是千金之品也能替她求来。


    “银翠,替我研墨。”沈荜吩咐。


    银翠哀求着:“公主歇下罢......”


    沈荜并未听劝告,而是慢慢移到书案,放软语气道:“待我忙完此事定乖乖调养。”


    银翠无奈只能依着她。


    片刻后,沈荜伏案写毕,将一纸书信装进信封交给银翠道:“你命流雨亲自将此信快马加鞭送至王远之将军之手,切记,除他以外不能让任何人打开。”


    “奴婢记下了。”


    沈荜微皱着眉将目光伸向窗外。今日之况,云波诡谲,宁策吾已在朝堂上一家独大,再无人出其右。父皇年迈多病,幼弟沈昭年仅八岁尚不足堪当大任,自己若这一走难料会生出何种变端。


    她只能修书一封盼王远之早日止戈边境班师回朝,王氏一族世代忠勇清烈,有他在,沈荜才能走得放心。


    希望自己这一去能为齐悦恢复生机拖上个三年五载。


    沈荜黯然回神,她捏着手帕卸下一点点担忧,神情恍惚再也无法强撑,竟“咚”地一声昏头倒在案台。


    .......


    弘化三十七年,天罚降落,外敌环伺,君王疢难,此局终究是以长公主沈荜于七日后和亲而解。


    短短七日之期,沈荜光是昏睡便过了两日,其余五天更是一边调养身体一边忙于仪式。司礼监正红红火火地筹办典礼,代芷王后忙为沈荜准备妆奁珍宝、金银字画,掏尽所有......沈筠更是钦点了镇国老将军黄辞作为送亲长使,一路护送沈荜。


    ......


    就这样,一行浩荡的车马从上都城出发,绕过巍巍高山,淌过汩汩曲溪,穿越戈壁,席卷黄沙,飘摇近半月才堪堪抵达边境。


    “我们到何处了?”


    银翠答:“回公主,前面就是望乡关了。”


    望乡关是齐悦国与厥然国的交接地带。


    所谓望乡,沈荜想,过了望乡便是回不去的故乡......


    倏忽间,马蹄震动,黄沙翻涌,一队人马围住了他们的去路,车家连忙牵住僵绳,令沈荜身子不稳摇晃一阵,银翠急忙将她扶住。


    “公主小心!”


    送亲使纷纷抽出刀刃如临大敌。


    “大胆贼子,胆敢冲撞皇家仪仗。”


    “哈哈哈哈哈好个皇帝老儿,骨头软到竟送自己的女儿去给人暖脚!兄弟们,今日我们赶上一波大的了!”


    为首那人笑吟吟抽出大刀直指车辇,余下之人振臂高呼,纷纷冲锋。


    黄辞见这群山匪来者不善,喝令道:“保护公主!”


    两方人马不顾生死激烈奋战,刀光剑影。沈荜掀开帷幔见对方人马乃我方数倍,看身手并非等闲,心内惴惴不安。


    不料,黄辞稍不留心便被几个匪贼团团围住砍破手臂,只听他仰天惨叫。


    沈荜眼见一片混乱惨烈,稳住惊慌的双手掏出袖珍小驽,这本是她临行前备下的防身之物。她瞄准黄辞眼前的匪首,若一发不能中便会打草惊蛇,只得凝神静气看准时机,沈荜沉住气手握驽身“咻”地一下射出去。


    可惜只射住贼匪右下腹部,其人怒目圆睁,朝沈荜冲来一刀砍下,沈荜喊道:“黄将军,擒贼先擒王!”


    因他行动不利,黄辞趁机拦截他的长刃,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大声制止道:


    “你们的首领已被抓,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众人立即止戈,那贼首放弃挣扎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老子早就受不了这般猪狗不如的生活了!”


    沈荜不解道:“我见你们个个身手不凡,若为生计何至于占山为寇?”


    那人轻蔑地大笑:“哈哈哈哈,生计?天灾无情,朝廷弃我们如敝履,如今家破人亡,公主高高在上怎知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不易。”


    “你们从图兰而来?”沈荜恍然明白,可又心生疑问,“朝廷不是拨了大批赈灾款,怎是不管你们死活?”


    “恐怕那白花花银子的银子全都落入那些个贪官囊中,哪还有我们平头百姓的份儿!可叹四十年前还有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官却被皇帝老儿亲手杀了!”


    沈荜知他口中的这位好官乃上任宰辅陶璟之。不曾想如今齐悦蠹虫竟已腐朽之至、层层盘剥,难怪上都城无故流入那么多灾民。


    “银翠,你命人抬一宝箱来。”


    银翠领命转身唤了几人抬来一个红色箱子。


    “这一箱珠宝你们且拿去分了罢,够你们回去与家人过上半辈子好日子了,莫要再做这打家劫舍朝不保夕的生计了。”


    黄辞放开那人,匪首却没想到沈荜能放他们一条生路,还给了如此多的宝贝,他满面羞赧,脸红到脖颈,


    忽然,远方震动,似有大批人马赶来,犹如地崩山摧。


    黄辞不解反问:“你们还有援手?”


    那人同样疑惑地皱着眉着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我所有的兄弟都在此了。”


    众人再次戒备。


    只待一批身着玄黑盔甲的人马将至,为首的两人勒住马匹拉开距离。


    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座下乌骓发出一声嘶叫冲上云霄,马上之人一身玄黑外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锋利,眼尾上挑若睥睨众生之貌,骨径分明的手持着缰绳掣制住坐骑。


    待他翻身下马,沈荜看清来人顿时失了神。


    “北府军将兵长史宁弈救驾来迟,请公主责罚!”


    沈荜恍惚到不知眼前是真是假,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宁弈扫过场上的局势,瞧着沈荜着急问道:“殿下可有受伤?”


    沈荜瞬间收回了心神道:“无事,都已安顿。”


    宁弈看着那群贼人,厉声道:“还不快滚!”


    见此人不似公主面善,那伙人立马拖着箱子逃之夭夭。


    “殿下受惊了,前方便是北府军的驻扎营地,不如先去军营休整?”宁弈向她提出这个邀请。


    不料黄辞率先替沈荜回绝:“恐有不妥,公主乃和亲贵人,不得有任何闪失。”


    宁弈看着黄辞肩上的伤道:“黄将军如今有伤在身,切莫强求误了皇命所托。”


    沈荜环顾将士们,此乱损伤不小,化解道:“无妨,千里奔波辛苦各位护送长宁,不如借此叨扰一二,也好整装出发。”


    —


    沈荜坐上了摇摇晃晃的马车,她时不时撩开帘子看着马背上的少年,看着这位自儿时便形影不离的玩伴,这位名动上都城的宁府天骄。


    不曾想那人一个回眸也正好和沈荜对视。


    沈荜忙放下帘子,心虚到手忙脚乱,却又假装正襟危坐。


    她心中升起疑窦,宁弈怎会效力于王远之手下?


    车马驶入驻扎地同时也止住了沈荜的思绪,周遭一片苍凉无声,不像是驻扎军营,倒像是无人空营。


    宁弈翻身下马,轻唤:“殿下,到了。”


    沈荜自然也注意到了军营的怪异,北府军号称百万大军难道只是用来恐吓敌军的虚名?


    另外,怎不见王远之?


    宁弈命人安顿好其余的人,随后带领沈荜进了营帐。


    从见面的那一刻起,沈荜就不知道两人该说些什么才显得自然。但她很想知道宁弈为何出现在望乡关拦住了她的去路,于是开口:“小弈哥哥今日怎会出现?当年你离开上都时分明说好要去疆北游历,怎会来北府军,可是发生了什么?”


    “殿下这些问题待日后臣再给你一个答案罢。”他语气温柔得引人沦陷,“不如臣问一个殿下现在能回答的问题。”


    宁弈反问:“殿下当真愿意去那厥然之地?”


    “我乃齐悦国长公主,父皇病重,外敌来犯,这是我不可推脱的使命。”沈荜道。


    “殿下不要嫁好不好?”宁弈的声音低了下去。


    “为何?”


    他欲说什么,可又黯淡目光改口道:“因为边境很快便会平定。殿下不是问臣为何会来北府军,臣便是应下王将军的邀请特做幕后军师,预备一举击溃厥然,臣知道殿下不想远离故土,不想离开你至亲。既然如此,那便信臣!”


    沈荜停滞住,他是这么久来第一个劝自己不要去和亲的人,没有什么家国大义,没有什么使命责任,而是知自己不愿。


    “我怎可因个人之私去赌上齐悦国万千百姓的性命,诏令已下,再难更改,更何况这里面还有驻守边疆的战士,他们的鲜血已经流得太多了!”沈荜偏过头婉拒。


    “厥然阴狠奸猾,断不可能只一次和亲便能了事,此仗非打不可,将士们的血自然也不是白流。此次厥然粮谷不足才致使他们迫兵攻城,今夜他们便会动身途径谷内,王将军已率军埋伏西荒望乡谷,届时可一举重创。”见眼前人依旧不为所动,他又道:“殿下可待明日一早探子来报便知真假。”


    听他说罢,沈荜的犹豫被打散:“难怪今日一见军营中人手稀疏,原是早有布局。”


    宁弈欣喜:“殿下可是应了?”


    沈荜点点头。


    须臾之间,营外躁动,一位士兵冲进营帐,神色急切。


    “报!大人,上都来信,三日前......国君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