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作品:《自挂东南枝》 沈阙池看着南枝那副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干脆原地消失的模样,眼底深处那点寒冰终于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当然知道不是南枝做的,这呆子要真有那胆子写这种东西,还敢放在自己书房,那才叫见了鬼。
不过嘛……看着南小将军这副又急又羞、百口莫辩的窘迫样子,实在……太有趣了。
沈阙池慢悠悠地重新拿起刚才掉落的朱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墨玉般的眸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重新落回南枝身上,尾音拖长,带着一丝玩味:
“不过爱卿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朕细想之下……”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南枝眼中瞬间燃起的希望之光,“确实不像爱卿的手笔。”
南枝闻言,如蒙大赦,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书是从你书房搜出来的,这是事实。你身为朝廷重臣,府邸防卫松懈至此,让这等……污物堂而皇之潜入,惊扰圣听,该当何罪?”
南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寒石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不等他辩解,沈阙池修长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一点,下了判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就罚你,”沈阙池顿了顿,欣赏着南枝紧张的表情,才慢条斯理地道,“给朕端茶倒水,近身伺候一个月。好好学学什么叫规矩,什么叫‘非分之想’的分寸。”
不是流放!只是端茶倒水一个月!南枝那颗悬着的心“咚”地一声落了地,巨大的惊喜甚至冲散了刚才的羞耻感。
他几乎是本能地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又带着点劫后余生的破音:“臣遵——嗻!” 那声“嗻”拐了个弯儿,听起来有点滑稽。
沈阙池眼中笑意更深,显然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他挥挥手,示意南枝可以滚了:“行了,杵在这儿碍眼。先滚回你的将军府,把你这身晦气洗洗,收拾点日常用的东西。酉时之前,滚回来当值。”
南枝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动作麻利得像是怕皇帝反悔。
他转身正要溜之大吉,脚步却顿住了。
转头看着沈阙池低头批阅奏折,似乎真的不再生气了,南枝眼珠骨碌碌一转。
一个念头,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伴随着刚才书中那些荒唐文字的残留画面,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陛下……”
“嗯?”沈阙池头也没抬,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南枝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试探:“那个……臣一会儿要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您能不能……能不能看在臣刚刚受了惊吓,还答应给您当一个月小工的份上,就……就宽宥那么一回?就一回!”
沈阙池终于从奏折上抬起眼,挑眉看着他:“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虽然这么问,但他心情显然不错,嘴角甚至微微牵起一点弧度,“准了。说吧。”
得了“免死金牌”,南枝胆子瞬间就肥了。
他看着沈阙池那张清贵俊美的脸,又想起那书上写的什么“绕指柔肠”、“破碎低吟”……
再看看眼前这位坐拥四海、威严深沉的帝王本人……这反差实在太大、太离谱、太……好笑了!
“噗嗤——” 南枝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他赶紧捂住嘴,但那肩膀还是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眼睛里全是压不住的笑意,甚至笑出了点泪花。
沈阙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
刚才还吓得要死,现在又笑得像个傻子?
他皱起眉,狐疑地盯着南枝:“你笑什么?”
南枝不敢看他,只是拼命摇头,但笑意根本止不住。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那本《冷峻帝王榻上娇》,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目光,可那目光收回的途中,又忍不住偷偷地、带着点促狭地,瞄了一眼书案后坐着的、活生生的“冷峻帝王”本尊——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就这?榻上娇?哈哈哈哈……”
沈阙池何等敏锐!
顺着南枝那鬼鬼祟祟、充满揶揄的眼神轨迹——扫过地上的书,再落到自己身上——电光火石间,沈阙池全明白了!
轰!一股比之前刚看到这本书时,更强烈的、混杂着羞恼和哭笑不得的情绪猛地冲上沈阙池的头顶!他感觉自己的耳根也有些发烫。
“南!枝!”
沈阙池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刚才那点帝王威仪瞬间破功。
他猛地抓起手边一本奏折就想砸过去,但想起自己刚才准了他的“免罪”,硬生生忍住了,只是那眼神,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胆大包天、敢在脑子里亵渎天子的家伙凌迟了。
“你给朕滚!”沈阙池指着门口,声音因为气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窘迫而拔高,“现在就滚!立刻!马上滚回你的将军府收拾东西!朕改主意了,不用等酉时,戌时!不!给朕立刻收拾好滚回来!朕今晚就要你守夜!一刻也不准离开!给朕好好清醒清醒你脑子里那些污糟玩意儿!”
南枝一看皇帝真的被自己“作”炸毛了,哪里还敢停留?那句“臣冤枉”的辩解卡在喉咙里,被沈阙池那能杀人的眼神硬生生瞪了回去。
他脚底抹油,转身就跑,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只留下一句尾音飘散在空气中的“臣遵旨!”,人已经消失在御书房门外。
沈阙池看着还在晃动的门帘,听着外面南枝落荒而逃、差点绊倒的动静,气得胸口起伏。
他瞪着地上那本刺眼的书,又想起南枝刚才那憋笑憋得通红的脸和揶揄的眼神……
“混账东西……” 他低声骂了一句,可那紧绷的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压平,只是拿起朱笔时,那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破奏折。
门外,守着的赵统领看着南枝像被鬼撵一样冲出来,脸上那惯常的冰块表情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又作什么死了?
南枝也顾不上赵统领的眼神了,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守夜!今晚就要守夜!这狗皇帝……不对,这陛下,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他一边跑,一边又忍不住回想起沈阙池刚才那副气急败坏、耳根发红的样子……
“噗……” 他又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脚下跑得更快了。
今晚这夜,怕是不好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