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姿挺拔坐在马背上，身着的那墨色轻甲，倒符合她脸上未愈的伤和尚且干燥的唇。谢归蘅脸上毫无表情，平淡冷静得很，丝毫看不出她这个“主指挥”是临危受命，在出发前日才被告知。


    那夜将酒扬了后的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了李清。可谁曾想还未等她坐稳，便听到对面道出惊天一言：“明日我们分两路，我领一路，你带一路。”


    谢归蘅端茶往嘴边送的动作瞬间一滞，她看了眼李清，但随后落下眼帘，喝下茶水前开口说：


    “我带一路？你确定？”


    “确定。”


    对面神色未变，没有犹豫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加上这寨中情形反正已尽数告知，想必她早有考量，早早就定好啦计划。


    既如此，又何须推脱。


    谢归蘅咽下了茶水，但杯沿仍贴着唇。她眼神虚空不知看向何处，再次抿了口杯中水：“好。”


    闻言，李清神色依旧严峻，她拿出那早就备好的山寨大致的方位图，向谢归蘅道出战略。她听来听去，自己大概只有一件事要做。


    于是，按计划而言，她带着身后全部轻装上阵的一众士兵，立于寨前，拔剑，叫出了那山寨老大——张庆。


    张庆脸色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阴翳，像是没预料到她如此之快便会再次杀回来，甚至身后还带来了帮手。这情形看似是谢归蘅占尽了优势，可她却莫名总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谢归蘅眉头一皱，但眼下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于是她眯了眯眼，再度朝张庆喝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束手就擒吗？！”


    她的喝声在山谷中反复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直指寨门前那身影。


    张庆任由对面的声音在自己的脑中穿梭着一趟又一趟，终于在回声几近消失后，他面上的肌肉有些抽动，但却并未立即回应眼前谢归蘅的挑衅，视线反而越过了她。


    男子左眼上的刀疤赫然可见，如今瞎了一双眼更是视线挪动不便。他去偏眼看向了女子身后那群士兵，却因为用力导致他仅剩的右眼要跳出眼眶般滑稽。张庆意识到了这点，猛然想起那日，屈辱的时刻历历在目。


    “束手就擒？”


    他视线重新定格在谢归蘅身上，开口，声音嘶哑：“谢家丫头......哦不，如今倒是改叫你谢将军了，倒真是完美的子承父业。”


    张庆突然全脸的五官挤在一起，极为戏谑嘲弄地一笑。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吐露出一种要将猎物蚀骨饮血般地阴森：“不过......你以为凭着这些人，加上你这个黄毛丫头，就当真能踏破我这溪子寨吗？”


    他脸色恢复如常，但笑容还挂在脸上看起来自信极了，但这话落在谢归蘅耳中再伴上那笑，却尖锐刺眼十分。


    她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冰封般的平静，只是眼神却越发锐利，如同霜剑刺向张庆：“踏步踏得平，一试便知，只是你今日这狗命，我必定收入囊中！”


    “张庆！你勾结外邦，残骸百姓，罪不容诛！今日，便是我谢归蘅为民除害之日！”


    “为民除害？”


    张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充满了暴戾的自信：“老子在这儿溪子寨活了半辈子，官府围剿过多少次？哪次不是丢盔弃甲，大败而归？如今你一个小娘皮，竟然也敢说此......”


    他话音未落，山寨深处便传来了躁动，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尖叫着跑了出来，然后，被一剑穿喉。


    尖锐的声音被遏制在嗓中成了为自己生前的最后一首悼念曲，很快，那个人倒在了地上，张着嘴瞠着目，瞳孔很快便没了光变得如同一滩死水。


    下一秒，那剑从他身体里抽出。张庆顺着看了过去，是个男人，带着面巾。他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这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寨中，为首那男人注意到了望过来的张庆，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挑衅意味十足。


    声东击西！


    大当家的面色彻底变了，回头盯着谢归蘅，眼中怒火似是要将眼前人吞噬殆尽。他仅存的右眼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眼眶，死死钉死谢归蘅。


    “谢归蘅！你好手段！”


    他脸上的肌肉因狂怒而抽搐，那道贯穿左眼上的刀疤显得愈发狰狞。谢归蘅没理会眼前人那暴戾的情绪，全程都注视着寨门后的混乱，她不敢放松警惕，刚刚那人笃定的笑还刻在心上，没到最后一刻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张庆的反应便出乎了预料，这人莫名扯出来一个更加疯狂，更加笃定的笑容。


    “可惜！计划不错，但谁叫你偏偏遇上了我呢！”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山寨看似并未安排防备的普通房屋内，却突然冒出了众多土匪，他们齐齐举着刀，声势浩大，将刀刃出对准了寨内黑衣人。


    两伙人扭打在了一起，各有死伤，只是土匪人数甚多于李清的人，这么远看过去，似乎又有些不敌而隐隐落败之势。


    谢归蘅见状只是抓紧了手中的缰绳，神色平静，脑中却不断算计。绝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不可陷入前后夹击之窘境。


    务必在寨内李清那伙人落败前，突破掉这寨门。


    背水一战！


    她眼中寒芒暴涨，将手中握紧的刀猛地向上举起，刀刃冲天。


    “时机已到！”


    她清叱一声，声音穿透了周遭杂乱的声音，带着凛冽：“众将士听令！”


    “在！”身后早就蓄势待发的士兵齐声怒吼，声震山谷。


    刀刃上，那正午的阳光反射出寒光，映出了她肃杀的表情。她放下了刀，直指寨门。


    “破寨！杀——！”


    “杀！！！”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谢归蘅一夹马腹，墨色轻甲入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率先冲向寨门。她身后士兵刀剑并举，紧随其后，向着那寨门汹涌而奔走。


    张庆看着对面的冲锋陷阵，不急反笑，眼神阴冷，笑容得意。像是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后对面脸上即将出现的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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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慌。


    这寨中除了刚刚出门对抗没预料的杂碎那批，还有另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弓弩手，最适合这种大规模冲锋时进行的偷袭活动。


    自己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刚刚配合着人演了这么多戏，总算将她框了进来。


    眼前那大部队快要破了这寨门，张庆已经能嗅到战马带起的沙土气息。他更满足了起来，心下全是期待，期待着将自己一时疏漏导致的错误给修正回来。


    那男人脸色阴翳起来，突然他冲着两侧木塔下方扬了扬头。接着，那空荡的寨门拉起了一根韧绳，木塔上蹲着的弓箭手也起了身，将箭弩对准了谢归蘅和她身后的士兵。


    “咻”地一声，一道破空声，只见那箭飞了过来，扎进了马蹄边。马受了惊，身后的部队中瞬时间响起接二连三的骚乱。


    谢归蘅眉头一皱，对上了张庆吐露出阴险得意的面孔。山寨老大对效果十分满意，想必不出三轮，局势必将为自己所有。


    他眼神死死盯着马上就要突破寨门，胜利在望的谢归蘅。只是很可惜，门后那藏着的韧绳，注定是这伙人的葬身之地。被射成个刺猬？还是人仰马翻？他选不出来，他两种都想看。


    想到这儿，他终于有了实质性动作，承认了一切都是自己的手笔。男人粗硕的胳膊举起，五根手指分开，冲着木塔上扬了扬。


    “再放！”


    零星又有几只破空声响起，可这次对面人群中他却并未听到一如上次般的骚乱声。张庆眼神半眯，眉头出奇的皱了下，就连他这种极度自大的人不也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一瞬间的心慌与恐惧。


    他赶紧再度冲着木塔上拿着弓弩的人喊去：“再放！！！”


    这次的声音响彻云霄，但是不知为何，偏偏被闷在了周遭的马蹄和刀刃的嗡鸣声。不过好消息是，木塔上的人听到了指令，有了动作。


    张庆略微放松，面孔又是笑容浮现。可很快，笑容僵在了脸上。拿着箭弩的人确是有了动作，不过，却是回身将其对准了手臂还未放下的大当家。


    他霎时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中怒火中烧但却不敢再有动作，甚至任由血液倒灌致使举起的胳膊发麻发胀，最后了无知觉。


    张庆气得连身躯都在发抖，眼神紧盯着那吐着熟悉的身影。男人眼中气焰正旺，像是下一秒就要将人卷入其中吞干抹净，他声音在唇齿紧闭中泄出：“李老粗！！！”


    木塔上的人知晓对面已经认出了自己，听到了那声带着极度愤怒的情绪的叫喊声。他没有回应，只是始终举着箭弩。


    门前本来要绷直的那绳子被放了下来，铁骑踏马而来，扬起阵阵沙土，转瞬间，便已涌了进来。


    张庆见状，闭上了眼，他知道......


    寨破了。


    微风轻拂，吹过脸侧，像是许久没有真正静下心来真正感知过着寨中的风一般，如今他格外觉着这风温润，令人飘飘然。


    可如今再想好好享受已经晚了，男人长叹口气。


    他知道......寨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