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幕
作品:《今天你还是第一吗[无限]》 叶片微微摇曳,一滴雨珠猝不及防地砸在上面,滚出淡淡的水痕,然后顺着叶脉慢慢滑落。
一滴。两滴。
森林里迅速积起水洼。
“啪嗒”一声,水花迸溅成星。泥点随水珠卷起,贴上鞋底,却留着被打碎的积水在原地,再次缓缓汇聚。
一旁有一棵古树,叶子全都掉光了。
慌乱匆忙的脚步声并不能惊动这片森林,却打搅了它一时的宁静。
雨越下越大了。细细密密的雨如针脚,交织成迷蒙的纱,给这里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喘气声变得急促,脚步声却慢慢停了下来。那人粗声粗气地咒骂:“该死!出口到底在哪里?!”
无人应答。他的声音仿佛在森林里回荡,放大出了几分颤抖。
突然,似乎是有所感应,那人猛然回头。
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树摇晃着树枝,直直地撞入他的眼中。
“怎……怎么又……又是这里!”崩溃的声音夹杂着恐惧,但下一秒,在听到某些动静时,很快转为一声颤抖而又希冀的疑问。
“谁?谁在那里?!”
“……”
中年男子慌乱地扔掉伞,从包里抓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握着匕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
可安静的森林里,似乎只有雨落下的声音。甚至一切的虫和鸟,都悄悄噤了声。
中年男子侧耳细听,慢慢地,额头和手心都微微出汗。
他恍惚了一下。
莫非刚才,真是他听错了?
“呵。”
就在这时,突然的一声轻笑,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
几乎是神经长期紧绷的条件反射,中年男子扯着粗嗓,大声喝道:
“笑什么?少少少故弄玄虚!来了就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
雨雾中,似乎有了几分缥缈的黑色。
中年男子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雨太大,水汽将空气浇铸成了烟,他的视线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却见黑雾好似越来越重。如有实体的雾气从他眼下穿过时,中年男子下意识垂眼一看,只见雨水快要触及黑雾时,就像是遇上了什么般,诡异地停滞。而在黑雾下方,雨水却顺着原有的轨迹继续下着。
“……”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仿佛就贴在耳侧,马上就要冲破耳膜。
一瞬间,无数个相关传闻和猜想涌上心头。
中年男子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一个音节。他僵硬着转头,顺着黑雾汇聚的方向看去。
在不远处,黑雾盘旋,凝聚,然后渐渐变淡,露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子。合身的黑色制服包裹着笔挺的身形,勾勒出劲瘦腰线,露出的皮肤冷白。
只是因为有些距离,所以他的脸和表情并不能被看清。
“叛逃者,”那人冷冷的声音穿过雨帘,清清楚楚地在他耳边响起,“你打扰了这里。”
“不不不!我不是……”眼看着他越走越近,中年男子慌忙后退几步,“我是意外!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是无辜的!”
“死路一条。”
魔咒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已经真真切切地来到了他的耳边。
手中的匕首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地,脖颈像是被人死死掐住,恐惧就像无数只带着粘液的触手,拖拽着他,意图将他拉入深渊。
他僵在了原地。他愣愣地看着那人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轻轻点上他的额头。
中年男子呼吸一停。
刺眼的白光铺天盖地,席卷了眼前一切,大脑的剧痛却在下一瞬才传来,遽然而起,狂风暴雨般撕扯着他的全部。
……
风浪渐渐平息。
深渊似乎永远裹着浓重的黑雾。可跳下去后,他好像看见了白云。
……
雨停了。
*
长夏逝去,初秋微冷。
系统的声音裹上了秋的沉闷,夙囚场的任务中心蒙上了浅浅的紫灰。
此时,任务中心挤满了人,密密麻麻一群围在主柜台,将其堵得水泄不通。
上至工作人员,下至普通玩家,萤火城的所有活人,大概全都在这儿了。
这么大阵仗是有原因的。
——据宣称,一个最高级别的夙囚将在今天开放。并且,早在一个月前,这个神秘的任务就已经选择了它的准许进入者。
夙囚,全称夙愿囚笼。顾名思义,人生前未解的执念将自己困住,强行留住本来不属于生界的夙愿、灵魂,形成囚笼。
这个“囚笼”如果放在真实世界,那对人来说就是虚幻且不可见的;如果放在说不清的另一个世界或空间,就会对人造成影响。影响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精神失常、情感抑郁,甚至物理伤害。
至于受到影响的人是哪些,这个被称为“夙囚场”的地方,并没有它的一套固定准则。
说白了,就是没有原则。
与夙囚有关系的人可能进入,与它毫无关系的人也可能被迫卷入。你可能上个厕所就进去了,也可能眨几下眼就到了里面。
不过,这是之前的情况了。自从多年前的一场变故,人们已经找到了控制之法,让部分夙囚能够被锁住,变成这种可供挑选的任务。
但,夙囚主动选人,确实是前所未见。
眼下,穿过拥挤的人群,被围拱在中心的是两位男子,看上去都很年轻。
“那个是谁?怎么没见过?”有人议论道。
“我也不认识。看着面生。”
“你看他旁边那个,为什么裹得那么严实?”
“哎呀,装呗。”一个人边接口,边将瓜子皮吐在地上,“如果真有实力,干嘛不大大方方露出来?”
“欸,快看!”有人突然叫了起来,两眼放光,“他抬头了。没人觉得他长得真的很帅吗?”
此处正是正对柜台的绝佳位置,旁边的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看着面生”的那位,抬起眼朝这边扫了一眼。
眉目精致,颌面利落清晰。皮肤冷白,瞳仁深黑,右眼尾一颗痣恰到好处,柔和了凌厉的线条轮廓。
周围的窃窃私语都收入耳中,时似低下头,掀起眼皮,瞥了身边“裹得很严实”的人一眼,礼貌性地告知:“我开了。”
他的面前是任务中心的电子光屏。
上面滚动着几行字:
【夙囚场:萤火城】
【最高级别夙囚:***合】
【是否开启】
尤厌垂眸,闲闲地看着时似扣起修长的指,在屏幕上敲了一下。
页面出现了一个旋转的小圆圈。
守着柜台的是一位老头。两鬓已经斑白,眼睛却很明亮。
老头感慨道:“锁了一千年啦……可得打开了……”他摸了摸心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老头佝偻着转过身,颤巍着问,“阵画好了没?”
有人越过人群走出来,双手交叠行了个礼:“好了。”
“好了好了……”老头忽然笑了,他喉咙里含糊地嘟囔着几个字,“快了……”
这话声音很低,几乎没人能听见。尤厌却忽然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老头没有看他,眼睛却直直盯着时似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在关注他面前的光屏信息。
时似则专注地盯着屏幕。
下面的进度条刚好跳到了99%。
周围的人悄悄伸长了脖子。
“蹭”地一下,进度条满了。
手心跟往常一样一热,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凭空出现。
二人都没着急读,而是定睛看向屏幕。
看到任务大标题,时似陷入了沉思。
屏幕上,这个最高级别任务的名称洋溢着不该有的喜气,规规矩矩的四个字无辜地躺在一栏――
【百年好合】
时似:“……”
合你个鬼。
安静了几秒后,尤厌很突兀地偏开头笑了。
但可能是出于那么一丁点儿的礼貌,他没有笑得很明显,时似离他近,只看到他柔和的唇线微微上扬。
时似:“……”有什么好笑的。
他暗暗瞪了尤厌一眼,然后朝老头微微颔首,沉声道:“我准备好了。”
尤厌收了笑,跟在他后面低低地“嗯”了一声。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老头将二人引到柜台机关后的已经布置好了的阵前。
和他刚来时一样,传送阵设在小隔间里。脚下的阵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光。
不同的是,解夙囚的多了个人。
时似立在阵上,皱眉看着老头咬破自己本就如枯树皮般的手指,然后将血滴到法阵的阵眼。
他苍老的面容渐渐舒开,对着二人慈和一笑:“祝二位成功。”他的视线往时似身上落了落,又默默移开了。
他的身后,有许多人虔诚地跪着。
那滴血似乎蕴有极大的能量,顺着法阵繁复的纹理蔓延下去。
法阵开始转动,发出像表盘一样的锯齿摩搓声。
阵眼处骤然一亮,强烈的炽白将二人的身形吞没。
老头转过身,迅速摸了把自己的脸。
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哑着声音道:“你们走吧。”
面前有约莫数十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起身。
一个女孩怯怯地问:“我们不用去帮他们吗?”
老头凝视着其余跪坐着一动不动的人,沉默半晌,摆手说:“不用啦……”
系统的光屏熄灭,任务中心忽然震了一震。
“这是系统送给二位的告别礼……会有人相助的。”老头仰起脸,声音轻轻飘落。
光柱顿起,尘埃落定。
……
另一边,时似展开了手心的纸条。
上面的字一反常态,只用绿色的树汁工工整整地涂了简单的一行。
一行难以理解的火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