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浴桶

作品:《都怪杨戬实在貌美

    回到杨清源的宅子,雷淑韫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他家的后院,脚尖落地时未曾发出什么声音,轻盈得仿佛一片花瓣落下。


    雷淑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目光穿过金桂和腊梅,落在了安安静静的东厢房门上。


    她弯了弯唇角,收回目光,推门、提步,进入西厢房。


    发梢在腰际打了个转,显出了几分灵动。


    对面东厢房中,杨清源手中已经换了一本书,是玉清境妙真经,此前雷淑韫所见的那本中道妙法莲花经已经被他搁在了一边,一夜过去,他已经将那本看完,卷尾还有他用新墨留下的批注。


    雷淑韫落在院子中时,他的目光就从手中书页上挪开,直到察觉到她转身进了房间,杨清源的嘴角才勾出一抹笑,终于收起了书。


    他脚边伏着哮天犬,狗子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抬头望他。


    杨清源笑着揉了揉它的头,狗子呜咽了几声,看了一眼门外,是雷淑韫房间的方向,哮天犬想要雷淑韫陪它玩。


    他就摇了摇头:“她出去了一夜,早上才回来休息,不要惊扰她。”


    哮天犬哼唧着又蹭他的腿,杨清源只好说:“那好吧,我陪你出去走走。”


    哮天犬愉快地高高摇起尾巴。


    它看着杨清源的白衣,发现上面也有细碎的狗毛,哮天犬有些心虚,毕竟它把毛蹭在了“两个”主人的身上。


    但是它当真非常喜欢这个主人,他喜欢白衣,所以根本看不出狗毛,而且这个主人也不会马上用神力凝出一个球球,把它的毛粘掉。


    可是……


    哮天犬想到了银发黑袍的另一位主人,它也很久没和另一位主人一起出去玩了,他这趟去蓬莱沧海,会不会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呢?主人没了它,会不会寂寞呢?


    它真是个偏心的狗狗啊……


    哮天犬有些不安地摇了摇低垂的尾巴。


    ……


    被狗子担心的神君,此刻正腾云在往蓬莱沧海的路上。


    他隐世二十年有余,如今虽是不得不去沧海,却也不打算真的露面。


    眼前出现了一片茫茫雾海,雾海其上有一块“青玉”,朦朦胧胧间看不明晰,那便是蓬莱岛,而这一片雾海,则是沧海。


    蓬莱是仙境,凡人难以寻到这里,他抬手时,一顶帏帽落在手中,转而被戴在头顶,白云纱遮住了神君的脸,风也掀不开他的面纱。杨戬微抿着唇,从云端落下,正好落在一处流泉飞溅之处,水声泠泠,神君的黑袍却半分不湿。


    沧海入蓬莱处,就是冰莲田所在,他若光明正大的来,自然可以让蓬莱仙岛的主人为他引路,只是他此番悄然而来,就只能自己寻找冰莲了。


    神君将帷帽向下拉了几分,遮住面庞,他抬步在虬枝盘结的山间信步缓行。


    杨戬负手超前走,思绪却不禁再度回到了那两场梦中。


    他理应怒不可遏,是谁胆子这样大,竟然在梦中轻慢于他,但比起发怒,他却忍不住想去探寻那梦中的女子是谁。


    闲庭信步的神君杨戬面庞沉静,脑中却从那些惊鸿一瞥的香艳片段中,勾勒出那女子的模样。


    无论是轻喘的声音,还是欲拒还迎的推拉……


    正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人是谁,所以才格外地关注她的习惯。比方她情动时,两条水蛇般的长臂会缠在他的肩上,仿佛被雨淋了一夜的的凌霄花;再比方,她若是嫌弃动作重了,就会蹙眉求他慢一些。


    种种习惯在两场梦境中叠在一起,杨戬确认,两场梦的女子乃是同一人。


    他喉头微动,神思缠绕之间,某些滋味细细密密地再次升起,竟叫他变成了初经人事的稚嫩子一般。


    神君终于停下了步子,他皱眉,却难以压下不好宣之于口的欲。


    数百里之外的灌江口。


    杨清源正带着哮天犬逛到渡口,却不可思议地感受着身体中升腾出的情欲。


    他怎么会突然就……


    他神智尚存,只是困惑时,红晕一步步地爬上耳尖,他不得不猜测,难道是情毒未解。


    杨清源转而丢下了猝不及防的哮天犬,转身趁着无人注意,施法回了宅子里。


    他不能像杨戬那样,去清泉潭水中做出结界,用冰魄心决压下欲望,毕竟那潭水附近还有杨戬的术法残余,他如果过去,只会立刻暴露了自己。


    甚至对他而言,就连冰魄心决也不能使出,雷淑韫就在对门,他不想叫雷淑韫察觉他的神力波动,寻常法决也就罢了,但冰魄心决需要大量的神力,难以藏得住。


    左右纠结中,他只能化出一桶冷水来,将自己泡在里面。


    他垂着眼,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难不成期望着雷淑韫再像前夜一样,打开他的房间,再来替他解毒么。


    杨清源眼中染上混沌的欲望,他的理智被逐渐蚕食,他心想,那又如何呢,为何不能让淑韫替他解毒呢,她也享受,她也喜欢,不是么。


    可是当这样的念头出现时,就被他极力地压制。


    现在还不能确认这样的欢好是否会致使杨戬发现他,他若贪一次欢好,与世上薄情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当初在天庭时冷漠的杨戬,至少那时,他不曾“利用”雷淑韫。


    是的,为了解毒而贪爱她的身体,却罔顾二人的将来,这与利用有何区别。


    杨清源只能一点点地压制住他自己的情欲,正如那天他推开了雷淑韫的门却没进去那样,他如今也是这样坚决,不能容忍一丝一毫惹她不悦的事情发生。


    只是他的理智与欲望博弈之时,门却被敲响了。


    随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真真切切是她。


    “清源,你在房间里吗?”


    ——不能回答她。


    杨清源还未来得及告诫自己,就已经开了口:“我在。”


    门外的雷淑韫怔了怔,方才那是杨清源的声音么,清源的声音总是温润清越,而方才那低哑的音色,她只在那个时候听过。


    雷淑韫想到了那夜的紫雾,抿唇道:“那我进来了?”


    ——不能让她进来。


    杨清源告诫着自己,但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门外的雷淑韫伫立半晌,却听不见他的回音。


    难道她走了么……


    没听见她后续的动作,杨清源的心头不可抑制地扬起失落。


    他正失落时,门外犹豫已久的雷淑韫却豁然推门进来了。


    杨清源心头涌出狂喜,但他又唾弃着自己的欣喜,只能赶忙挥手立起一道屏风挡住了浴桶。


    雷淑韫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一扇四曲屏风立在她面前,绢帛的底子薄如蝉翼,透着温润的光。


    墨色晕染开,氤氲的云山,远峰如黛,山峦的尽头,是杨清源的侧脸。


    屏风内外,两人似相隔,却非相隔。


    雷淑韫隐约能看见,杨清源半个身子沉在浴桶之中,能看见他丰厚的背肌,背上的脊骨沟壑,她都亲自摸过。


    雷淑韫蓦然一愣,心口疯狂叹了许多句好美的美人沐浴图,半晌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啊,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抱歉。”


    杨清源听不得她说抱歉,下意识便说:“不,是我之过,我不该……”


    雷淑韫被他抢去话头,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不该什么?”


    ——不该对你有这些欲念。


    杨清源这样想,却说不出口,甚至耳边听着她的声音,理智愈发被压下去。


    雷淑韫还在打趣:“难道是你不该在自己房间沐浴?那你要去哪里沐浴,去我房间沐浴,嗯?”


    她尾音上翘,哼出的鼻音让屏风另一边的人乱了呼吸。


    雷淑韫老老实实认错:“总之,是我擅闯你的房间了,我不打扰你沐浴了,我来找你只是想说,今日不必去李家村,不必去赵娘子那里了。”


    她话音落下,却没听见杨清源的回答,虽然很想再扭头看看美人沐浴,但她还是忍住,说了一句:“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屏风这边的杨清源看见了她抬脚的动作,忍不住道:“我……”


    他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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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的话被咽回肚子里,算了,她走了也好,他一人在这里静一静,或许就好了。


    杨清源盼望着雷淑韫没听见他的话,却不想雷淑韫耳聪目明,竟然转过了身,再度隔着屏风与他对视。


    雷淑韫心跳如擂鼓,她暗暗思忖着,美人沐浴,又开口挽留她,难不成是……邀请?


    她像是被小猫用尾巴挠了鼻尖,心头痒痒的。


    邀请就邀请吧,反正两人欢好时十分畅快,她又不是古板守旧之人,不讲究虚礼,若是喜欢,那便及时行乐即可。


    她走近了屏风,声音近得令杨清源心惊。


    “清源,你有些不对劲。”她含蓄地说。


    雷淑韫抬起手,点了点屏风上的墨色山峦,山峦尖尖后面,正对着他的身体。


    看得见却吃不到是什么道理?雷淑韫不打算委屈自己,她刚要迈开步子越过屏风,但一直沉默不语的杨清源见她要过来,急急地制止了她:“别过来!”


    雷淑韫挑眉。


    她还是停下了。


    “既然你不叫我过来,那我就不过来了。”她乖顺地说,却歪着头,看着屏风后面的人,离得近了,她几乎能看清杨清源身上每一寸的皮肤,包括他在沉在水下的手,还有水下的动静。


    雷淑韫确认了他在做什么,霎时有些脸热。


    杨清源几乎要恨起自己的情欲,他心中涌起自厌,难怪,难怪杨戬要将他析出,原来这样的情意是如此折磨。


    雷淑韫负手站在屏风的外侧,声音轻轻的:“清源,你怎么了?”


    杨清源不愿意说话,他不喜欢自己这样,贪恋着雷淑韫的声音,不许她离开,却也不敢与她再进一步,他已经无法细细思索,究竟自己所作所为,何者为正确、何者为错误。


    可屏风外的雷淑韫却别得一番趣味,之前两次,两人在欢好之事上,都是杨清源主导,可这回不一样,她衣冠整齐地站在屏风外,屏风内的杨清源竟然显得脆弱,仿佛任她欺负似的。


    她起了坏心眼,就追问他。


    “清源,告诉我,你怎么了?”


    冷水早已被他染温,已然压不住什么,雷淑韫的催促碾碎了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他朝后仰着,雷淑韫看见他漂亮的下颌,连着喉结滚动。


    杨清源哑声说:“我……我在想你。”


    雷淑韫蓦地睁大眼,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还说这些叫她心动的话。


    杨清源真是不饶人的妖精,单凭这四个字,让她又怜又爱,再也舍不得欺负他了。


    雷淑韫许多坏心思烟消云散,她软声哄他:“是不是上次那紫雾一样的情毒又缠扰你了,我……我可以帮你。让我过来吧。”


    杨清源深吸了一口气,他声音愈发嘶哑:“是的……但,你不要过来。”


    雷淑韫就无措起来:“我不过来,怎么帮你。”


    屏风内的杨清源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目光灼亮,藏着滔天欲海。


    “你就站在那儿,就够了。”他极度恋慕地望着屏风外的人影。


    一扇屏风挡在两人的目光之间,却叫满室的暧昧流动起来。


    浴桶中的水声泠泠响起,蓬莱仙岛的山间清泉亦是水声泠泠。


    只是,蓬莱上寻找冰莲的杨戬神君轻声念着心决,自行压去了心中不合时宜的冲动。


    但灌江口的清源公子却能轻声求着心上人疼爱他,似是撒娇。


    “淑韫,陪我说说话。”


    他维持着蜘蛛丝似的理智,一只手在水下,另一只手抬起,试图抚摸屏风外心上人的脸颊。


    于是雷淑韫就说着一些羞人的温声软语。听着耳边的水声,她清晰地知道他在做什么,所以她的耳尖也被逐渐染红。


    水声渐促时,杨清源胸腔因呼吸急促而起伏愈发大,半晌之后,他才平息下来,无论是呼吸,或是水中手的动作。


    他平息下来后,依恋地望着屏风外的人,心想,等他弄清了杨戬为何去取冰莲,以及是否会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办妥了一切,他定会好好“感谢”雷淑韫今日的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