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信物

作品:《都怪杨戬实在貌美

    杨戬的目光落在哮天犬身上,明明知道狗子不会说话,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哮天犬如临大敌,慌乱之中甩着尾巴过来蹭他,试图蒙混过关。


    杨戬看出它的心虚,便制止了他用尾巴蹭自己,一方面是要观察它的表现,另一方面他刚粘干净身上的毛,不想再粘一次。


    哮天犬哼哼唧唧地对着主人扮可爱,大狗狗眨巴着眼睛看向杨戬,硬是要把下巴搁在他的腿上,神君微微蹙眉,推不开后,就把银发从它下巴下面抽出来。


    哮天犬也和他一同在灌江口住了二十多年,许久未上战场,不知怎么的,似乎变得懒散了一些,这浑水摸鱼想要取巧的模样,有些像……


    像谁呢。


    杨戬平静地在心中念着一个名字,他想,是像雷淑韫。


    在天庭的时间不止二十年,但能叫他记得住具体如何情态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毕竟,杨戬素来磊落,几乎没有愧对于谁的时候,但雷淑韫算是一个。


    不知为何,他今日格外平静,再回忆起当年的事,也没了往日那股躁怒之意。


    他想起自己方才粘毛所用的光球,那就是雷淑韫给他提的建议——


    笑容灿烂的女仙歪着头,如漆墨发顺势绕过肩膀,柔软地搭在身前。


    她说:“神君,您瞧,哮天犬又把毛蹭衣服上了,实在有损您的威仪呀。”


    又说:“神君可以试试穿白衣,神君丰神俊朗,或许穿白衣更相配呢,蹭上狗毛也不打眼。”


    又说:“实在不行,神君捏个球,让这个球有一点点粘手,就可以把衣服上哮天犬的毛粘下来了。”


    但当时的杨戬拒绝了,无论是白衣,还是粘毛的建议。只道:“使个清洁决即可。”


    雷淑韫当时是什么表情呢……他却有些模糊了。


    他并不会忘记事情,既然记忆模糊,那应该是被放在了锦匣之中,他垂眸看了眼手中之物。


    雷淑韫做代理雷神的那些时日,常常给他提一些稀奇古怪的建议,但几乎没有被他采纳过,可她依旧锲而不舍地提。


    后来有一次,出于莫名的好奇,杨戬尝试了她建议的所谓粘毛之术,意外发现其中乐趣,从此便没有再对哮天犬的毛使过清洁决。


    杨戬蹙眉,昨夜梦里的人,会是雷淑韫么。


    这个猜测出现时,他眸中愣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这些情绪统统被他凝于一滴血泪,再度丢在锦匣里。


    而对于这些被神君舍弃的情感,锦匣之中的杨清源照单全收。


    ……


    杨清源带着早餐回来时,雷淑韫已经忧愁地思索着怎么在一个月内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君大人出现。


    雷淑韫脸上的愁苦不似作伪,杨清源心中难免担心,便问了她一句:“为何皱眉?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杨清源伸出了手,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那里已经皱成了疙瘩。


    雷淑韫怔了怔,杨清源袖中送来清风,是松竹的木质香味,与他寻常身上的梅香并不相同。


    她抓住了杨清源的手腕,凑过去嗅了嗅,鼻尖的绒毛蹭到他腕上,惹人发痒。


    雷淑韫露出个笑,显出几分俏皮:“清源,你去哪里了,怎么有松竹的气味。”


    杨戬所隐居的清源崖种满了松竹,不像他们的小院子里,只有腊梅与金桂。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和缓道:“出去走走罢了,你竟然连这也能闻得出来?”


    雷淑韫就笑,熟稔地将手塞进他意图溜走的掌心中:“是呀,你可是很佩服我?”


    “比笑笑强。”他握紧她的手,果真佩服了一下。


    雷淑韫就佯做不高兴:“怎么把我跟狗子比。”


    她与他笑闹了一会儿,又是嗅闻、又是拉手,占够了便宜,勉强算是糊弄过去了自己的忧心。


    虽说有神君开山神斧在前,可“神仙不许恋爱”这回事毕竟没有明文废止,既然如此,杨清源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是好事。


    她恍然愣了一下,莫非原主也是这样的思路?喝忘魂汤前,原主不正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苦恋连累了杨戬,才喝了忘魂汤么。


    雷淑韫心想,她好像和原主有些像。


    “对了清源,”雷淑韫漫不经心,终于问出自己的关心之事,“上次听你说,每年都有几位能见到神仙的人,不知那些人身在何处呀。”


    司命星君给的法子倒是可以参考,她早在没过江之前就在灌江口逡巡了一遭,没见到什么结界、法术之类的,或许确实需要一个信物,才能让神君隐居之处显露出来。


    杨清源望着她,雷淑韫正低头喝茶,状似随口一问的样子,但他就是察觉到了一丝紧绷。


    与她重逢以来,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再度出现在他心中——雷淑韫来灌江口究竟所为何事。


    是要寻找灌江口的神仙么?


    若是如此,她也不必再寻,因为灌江口的神仙,正是他本人。


    杨戬初时析出血泪,杨清源的身形恍若魂魄,并无实体,有意识之后,只能偶尔流连在清源崖下,可随着杨戬对雷淑韫的思念愈发深重,他从杨戬那里得来的神力、记忆也愈多。


    他不像杨戬,自负于天神身份,认不清自己的感情,一味地通过剥离血泪来逃避此事,杨清源对他的心意清清楚楚,他自诞生时,就是为了雷淑韫,他只想再见到雷淑韫。


    他还是一缕魂魄时,就为此卜了卦,算到雷淑韫终究会到灌江口来,他就是那时下定了决心,他想要见到雷淑韫,与她在一起。


    只是一缕幽魂怎么与她厮守?后来真叫他想出了办法,若有凡人的香火供奉,就能叫他凝出实体来。


    灌江口的神仙,便是由此得来。


    杨清源自然不会叫她的期望落空,他亦喝了口茶,真说起了那些见过“神仙”的人。


    “你这样问,我还真想起有一位,与你现在追查之事也有干系。”


    雷淑韫奇道:“怎么说?”


    “你不是在查赵娘子二十年前的案子么,”杨清源柔声道,“她有个儿子,名叫李乐游,就曾见过神仙。”


    雷淑韫挑眉,有些惊讶:“竟是赵娘子的儿子?”


    “是。那李乐游是个孝顺的人,虽然遇见神仙的人都向神仙许愿,但对于所许的愿,大多不愿宣之于口,可李乐游不同。”


    杨清源给二人空了的杯子中重新添满茶水,“李乐游在尚未遇到神仙之前,就一直苦苦向神仙苦苦许愿,希望神仙能将他受冤的母亲带回来。”


    杨清源亲口听过李乐游的愿望,他比其他人更清楚,李乐游的的确确只有这一个愿望:“李乐游是去年秋天遇见了神仙,你瞧今年,赵娘子就回来了。”


    杨清源:“只是母子依旧分离,可怜得很……”


    雷淑韫若有所思:“那,这李乐游现在在哪里?”


    “李家村的祠堂。”杨清源通过他留给李乐游的信物,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的位置,但为了遮掩,他还是补了一句说道,“赵娘子还没到的时候,李乐游就被锁在李家祠堂里了。”


    雷淑韫想起来了。


    赵娘子是说过,李乐游被送去给那位老祖宗收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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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娘子与王林庄可怖的死人眼对视后,再难枯坐于家中,回来喝了口水,见李求学还在癔症中,反复地说着怎样埋人的事,她握了握拳,使出浑身的力气,给了李求学一巴掌。


    赵娘子打人时手也在颤,见李求学终于回过神来,她泪雨如下,抖着声音道:“相公,不要再说了,倘若你真出什么事,我与乐游怎么办?”


    回过神来的李求学亦是哭的惨烈,哭过之后就开始发热,他淋了一夜的雨,发热也实属正常。


    只是这个时候高热不退,意味着善后之事只能全部交付于赵娘子了。


    她看了眼床上派不上用场的男人,抿紧了嘴唇。


    赵娘子果然是一位能干的,她虽然又怕又累,但还是料理好了相公孩子,甚至还给自己做饭好添些力气,才去敲响了隔壁的二叔家的门。


    婶娘开门时,表情平和,却被她的神情惊住,赶忙问她出了什么事。


    赵娘子扯了个谎,只说李求学有东西给了二叔,她想来讨回。


    婶娘就告诉她,李二叔昨天一天都没回来,让她等李二叔回来了再看看。


    赵娘子道了谢,昨夜只有李求学一人去了王林庄的家里,没有第二人知道了,坏处是她当真无法求助别人,但好处是不用担心有他人出卖李求学。


    而且,她也并非完全无人可求,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正是那位李家的老祖宗。


    她踩着雨,布鞋蹚了水,湿淋淋地泡着脚,路过田地时,还不留神摔了一跤,浑身都沾了泥。


    若是寻常,她肯定觉得今日不宜去见那位难搞的老祖宗,可明日王林庄就得到府尹家中了,她已经没有时间,她必须今天就要见到那位老祖宗,她必须今天就要请那位老祖宗帮这个忙。


    去祠堂的路真难走啊。


    她满身是泥,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挂着灰白灯笼的祠堂,两边灯笼上写着“李”字。


    她好像看见了自己嫁过来的那天,喜气洋洋的炮仗声响了一天,家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上面也是写着“李”。


    祠堂大门两边的狮子对她怒目而视,要将她吓退似的。


    但赵娘子没有退,她还是想到了不中用的李求学,她刚嫁过来时,李求学只是个木讷寡言、连洗脚水烫红了脚都不敢言说的窝囊废,可昨夜他为保护妻儿,也披上蓑衣出门去了。


    经过此事,李求学应该会生出更多胆识吧——如果此事能够顺利瞒过去的话。


    她又想到了李乐游,乐游还那么小,又那么乖,昨夜他被雷声吓哭成那样,今早依旧噫噫呜呜地笑着唤她娘亲。


    乐游今后会是个好孩子,她会好好教导他,叫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不像他爹。


    赵娘子是个能干的,她扶持起这个家不容易,她咬着牙,争这一口气,她不想见这个家就这么散了,能帮她的人寥寥无几,她只能来求助于老祖宗。


    在李家村,老祖宗一句话,没人敢违背,即便是赵娘子这样有主见的人,也不敢违背。


    而这位老祖宗常年住在祠堂里,与半个死人无异。


    赵娘子擦了脸上的泥,在两尊守门石狮面前,轻轻扣响了祠堂门上的圆环。


    哐啷、哐啷……


    叩门声在雨中响起,里面的老太太却耳聪目明,她已然听见了声音。


    老太太拄着杖,两脚在地上走,杖在地上敲,门外的赵娘子也听得清晰。


    两个女人在门板的两边,在李家祠堂大门打开的瞬间,这出狸猫换太子的戏便在雨落瓦片的“呛呛”声中,正式开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