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挨千刀吗？”


    “你想疼的撕心裂肺吗?”


    “你想要躺棺材板板吗？”


    温灼眼泪流的更欢了，不敢出声，紧咬着下嘴唇闷声推着车子走。


    男人好像妥协了，嘟囔着：“嘶，不会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小孩子吧？好像也可以，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还能营造个不爱说话的高冷人设。”


    想通后，周无才想要再次拦住温灼，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扰，那边说了什么，男人表情变得严肃，当即掏出一张名片，塞到温灼车筐里：“小孩，你回去了给你家院长妈妈看，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话音刚落，也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转头就走了。


    等到人彻底看不见后，温灼瞬间腿软的坐在了路边。


    而这时，六婶子也姗姗来迟。


    “哎呦！你这死小子跑哪里呦！让我好找！”


    温灼听见喊声的一瞬间猛地抬头，张开了手臂，小嘴一撇，眼泪汪汪的看着六婶子。


    被这幅样子看着，六婶子哪还有什么埋怨，当即过去抱住小孩，拍着小孩的背顺气。


    “婶子的错，婶子的错，小可怜见儿的。”


    温灼趴在六婶子肩膀上，弱弱的说：“不怪婶子，婶子照顾我也很辛苦。我知道奶奶给了钱，但婶子对我很好的。”


    六婶子更愧疚了，心里却也夹杂着害怕与庆幸。


    天杀的，她收了刘彩英的钱还不好好照顾人家的孩子。想到刘彩英泼辣的性格，六婶子打了个冷颤。


    话说这刘彩英也不是他们本村的，就5年前来的，怀里抱着个娃娃随便找了个废弃茅草屋就住下了。


    他们这地儿穷得很，屋子什么的也没有什么说法，只有屋子里常年不住人，随谁住去。


    这刘彩英性子够冷却也够泼辣，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让给别人一点，独的很。也就她怀里的娃娃一天天的见谁都笑，这才邻里间有了联系，平常也彼此帮个小忙什么的。


    唉，一个40多岁的女人带个小娃娃也不容易。


    想到这，六婶子推着自行车走的更快了些，最近天凉，小温可别感冒了。不然，以刘彩英那把这娃当天的性子，自己非得掉一层皮不可。


    就这么过了几天，温灼也没有遇到那个陌生男人。


    刘彩英也回来了。


    “奶奶！”


    正在暖色灯光下写作业的温灼瞬间扔下铅笔，小跑着跌进了刘彩英的怀里，脸上的喜色肉眼可见：“奶奶，我超级超级想你！”


    刘彩英放下背上的红布包裹，拍了拍他的背：“乖乖，我身上凉，等会儿再抱。”


    闻言，温灼在她怀里蹭的更欢了：“我的身体热，我给奶奶暖暖。”


    “奶奶不用，只要你不冷就好。”


    “那我要奶奶和我一样不冷。”


    两人好一番温馨，最后还是温灼一脸傻笑的顶着鸡窝头去洗澡才算是结束。


    等他洗完出来后，又是一个香喷喷白糯糯的小丸子。


    水汽蒸的他的小脸冒着粉，小天使般的面容多了丝人气。


    温灼钻进被窝，翻看起枕头边的儿童绘画书。他最近迷上了画画，奶奶便给他掏来了这本书。


    绘画书里偶尔几页有之前主人的凌乱小作品，也不碍事，温灼看的格外起兴。甚至通过那些小作品的画，他天马行空的猜想原主人当时的动作和心情。


    这也是看这本书的一大乐趣！


    “乖乖？这是什么。”


    听见问话，温灼慢吞吞“嗯？”一声后看了过去。


    只见奶奶指尖里夹着的好像是一张卡片。


    一瞬间，记忆涌了上来。


    温灼不想要奶奶担心，隐藏一些情节后，只说了一句：“一个陌生大爷给的小卡片，还问我要不要和他走，我没有答应。”


    刘彩英眼神不明看着指尖卡片，随意应了一声也没有追问。


    温灼瞬间松了一口气，急忙滚进了被窝睡觉。


    临睡前还把绘画书放在了枕头下面，他喜欢的东西不多，却都格外珍惜。


    灯光暗下，离床最远的桌子上小台灯亮起，照亮了卡片上几行小字：


    天启娱乐副总裁兼经纪人。


    刘彩英有些许褶皱的指尖摸索着其中的三个字。


    微暗的光映着她的一半侧脸，不难看出其年轻时该是如何的风华月貌。


    只是，苦难终究会磨平一个人的棱角。但也会在时间推动下，打磨出另一个棱角。


    ……


    今年的秋天过的格外快，初雪也等不急的落于大地，片片飘落在带笑眉间。


    “奶奶！我又得了第一名！”


    骄傲的小嗓音带着喜悦钻入刘彩英的耳朵里，刘彩英笑着把温灼抱上自行车后座，脚下一蹬，一句夸赞的话也随着初雪落在原地，又被覆盖。


    “乖乖好棒。”


    温灼带着小手套的双手搂着刘彩英的腰，听到夸奖嘿嘿一笑，笑的很是开心。


    不仅仅因为是第一名，还因为今天带着奶奶给他织的毛线手套，坐在奶奶来接她的自行车后座上！


    这开心一直持续到回家看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屋内的老男人很是熟悉，却又不太熟悉。


    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西装，大衣被挂放在臂中，看起来逼格满满。


    只是依旧缭乱的头发，和乱七八糟的胡子，像个靠捡垃圾一夜暴富的流浪汉。


    温灼本来欢快奔向屋子里的动作一顿，一个转身跑到了刘彩英身后。


    然后皱起眉头，悄咪咪指着那个流浪汉悄声说道：“奶奶，这就是那个自说自话想要骗我的大叔。”


    刘彩英拍了拍温灼后背，示意他去里屋先把寒假作业收拾一下放好，等人进去后，她坐在了屋内唯一一把椅子上。


    “周经纪人，我不是说让你在我们回来之前离开吗？”


    站着的周无才毫无被主人家嫌弃的局促感。他微微欠了欠身，眼神扫过可以看出很有生活感的四周：


    “刘姐，你也不想让那小孩一辈子蹉跎在这小县城里吧？”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说服力，他又把视线移到刘彩英身上，看着刘彩英的双眼，语气真诚。


    “而且，你如果猝不及防离开了，他怎么办？一个小孩子独自生活在这里吗？以那小孩的长相，你觉得可能吗？”


    刘彩英眼神锐利似一把刀插入周无才全身：“你们这些人还是老样子，为了自己想要的也不管什么法律，个个都是法外狂徒。”


    周无才一笑：“刘姐，他适合最好的，他会成为最好的。”说着拿出一份合同放在刘彩英旁边的桌子上，“这份合同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你们担心我是骗子，可以到城里找专业人员从旁辅助。”


    微暗的暖光映在刘彩英眉间，眼皮微垂投下一片阴影，屋内异常安静，隐约传来里间书本交叠的声音。


    哗啦哗......


    半晌，刘彩英打开了这份合同，却在一瞬间捏紧了手中的纸张。


    “病症通知单”五个大字跳入眼前。


    与医生的对话又出现于脑海。


    “徐医生，这病真的不能再缓缓吗？”


    医生的话祥和却又冷酷：“很抱歉，您需要尽快进行手术。”


    刘彩英浑身一颤，这个冬天过于冷了。


    她强忍住身体的发颤频率，继续翻看着合同。有一些不懂的术语就询问周无才，不到半刻钟，刘彩英就放下了合同。


    她的语气很轻：“所以我的孩子需要卖给你们20年。”


    周无才也觉得这屋里很冷，又穿上了大衣，整理着袖口，闻言一笑，像只看着小红帽的大灰狼：“刘姐，你们总要付出些什么。”他也知道打根棒子给颗枣，语气很是温和，“但这20年里，他可以继续上学，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只是前期累一些而已。”


    这份合同就像一个无限深渊，里面的彩光像太阳诱惑着人往下跳，跳下去后遇到的是人是鬼？


    不得而知。


    又或许。


    比人心黑，比鬼气阴。


    刘彩英放下合同，看着周无才仿佛已经成功的眼神，她缓缓露出笑来：“我不同意。”


    她会在生命仅有的日子里为她的乖乖选择一条最合适的路。在这条路上，她的乖乖会有很多的选择，而不是被卖给一个满是束缚的未来。


    周无才眼中笑意消散，定定的看着面前瘦削却仿佛顶天立地的妇人。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被一道让人听了就开心的声音打断。


    “奶奶，不同意什么？”


    温灼收拾好书，一出来就看到邋遢大叔好像在欺负自己奶奶，他心里那个小劲一下子就上来了，捋下袖子就奔向自己奶奶，一同对持外敌。


    周无才脸上又挂上笑，摸了摸小孩的头：“抱歉，今天打扰你们了。”


    温灼强忍着不拍下那个碍人的手掌，微笑着看向周无才，语调还带着些奶气：“大叔，你有点臭臭的。”


    周无才横眉一跳，他带笑看向温灼：“嗯，小温说的都对。”


    说完又向刘彩英欠身告别：“我明天再来打扰，您还有很久的考虑时间。”


    凉气闯进些许，又被挡在门外。


    温灼推了推挡着自己的刘彩英，拉着她做到里间的床上：“奶奶，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明天竟然还想来，我们明天不给他开门。”


    小孩子就连威胁的话说的也很天真。


    刘彩英抚摸着温灼柔软的卷毛，很是舒服，她眼睛眯起一瞬：“还没有谁能欺负你奶奶，不用担心。快睡吧。虽然放寒假了，也不能熬夜。”


    “好吧，奶奶，我乖乖的。”


    温灼大人气的叹了一口气。


    刘彩英戳了戳温灼小眉头，笑叹他人小鬼大。


    温灼笑着躲开，双脚一蹬滑下床，穿着奶奶缝制的软乎拖鞋向外间走去：“奶奶，我去外边倒一杯热水，喝完了就睡觉。”


    刘彩英眼神放空，想着什么，闻言只是应了一声，放任小孩去了外间。


    却突然反应过来，那份合同还在那里。


    她急忙走了出去，只看见乖乖抱着碗喝水的温灼。


    听见她的动作还停下动作转过了身，眼神疑惑：“奶奶怎么了？”


    刘彩英摇头，收走了那份合同塞进抽屉深处：“没什么，喝了水就快上床睡觉，奶奶待会儿再睡。”


    温灼点头：“好”，说完就一出溜进了被窝，然后拉起被角，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等人熟睡后，刘彩英坐在外间椅子上，脑子里乱的很，却又一动就疼。便就这么愣愣坐着，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