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朴智旻的视线，闵玧很艰难地洗完了澡。


    然后，由着朴智旻把自己的头发吹得乱糟糟。


    这些都算了，回到房间，闵玧其又重新获得了一个新床友。


    “哥，你养伤期间我和你一起睡吧。”朴智旻腼腆一笑，掰着手指数道：“闻宋哥睡觉不老实，泰亨喜欢动手动脚，这个房间只有我能好好照顾你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金泰亨把脑袋从上面伸了出来，咧着嘴，对朴智旻的这个提议很是赞同不过：“玧其哥，智旻睡觉很老实的，绝对不会碰到你的手的。”


    闵玧其：“……”


    这是老不老实的问题吗。


    闵玧其抬头扫了一眼自己看不到的另一边床，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


    上铺的人聊得很欢，半点心神都没再分给下铺还在磨合的两人。


    朴智旻偷偷笑了笑，把被子给闵玧其掖好，“Hiong，既然最近都不能跳舞了，那就多看看舞蹈视频吧。”


    ……


    离出道越近，所有人待在练习室的时间就越长。


    一天的24小时，可以有十七八个小时待在那满是汗味的小地下室。


    方时赫知道闵玧其肩膀受伤以后，神色复杂地拍了拍闵玧其的肩膀。


    闵玧其喉结一滚再滚，再一次庆幸自己自己的肩膀只是受了轻伤。


    让他还能有机会喘息。


    地下练习室里的人，也跟这间地下练习室一样，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电灯的照亮，是人为给予的唯一光源，随时都可以被关掉。


    闻宋倚在墙角喝水，停到外面的脚步声，正准备离开就被熟悉的声音按住了脚步。


    “你现在的定位，真的很不符合我们队出道团……现代舞的风格还是太突兀了……我们希望得到的是和号锡一样的舞蹈首席……”


    闻宋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瓶身。


    他只知道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弟弟每天都在舞蹈室待到最晚。


    只知道他努力，却不知道这个整天都笑着的人背地里听到过几次劝退。


    闻宋缓慢地叹了口气，出道，真是一点也不简单。


    每个人都面临着随时被替换的风险。


    他也好，朴智旻也好，最近焦虑成一团的郑号锡也好……


    每个人，都压着山往上爬着。


    闻宋没有出道的梦，感受不到那份炙热化作的动力。


    但，光是在一边站着，就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那是闻宋活了19年，也不曾跳出圈外看过的人生。


    梦想啊，是让人偏离世俗轨道的动力。


    闻宋包里的纸带着香味，按上朴智旻的脸时，勉强从朴智旻还没完全堵塞的鼻孔钻了进去。


    “智旻呐，怎么偷偷在这里哭鼻子呐，是不是觉得哥太厉害，有危机感了。”


    闻宋用纸胡乱擦着朴智旻看不见的眼泪水，玩笑道：“作为除号锡外最有天赋的人，千万不要被我这个门外汉比下去噢～”


    “阿尼哟……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朴智旻歪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把闻宋作乱的手按了下来：“我一定会跳得比哥好的。”


    “噢？”闻宋轻笑一声：“昨天我可是只收到了号锡四次眼神警告，你的话……好像是六次呢。”


    “不可能，哥是五次，泰亨是七次……南俊哥是十五次。”朴智旻把记忆里的数字一一说出，肯定道：“我也是五次呢。”


    “好吧好吧，永远的第二名，这次就勉强算你和我并列第一好了。”


    “哼，哥总是耍赖。”


    “这是哥哥对弟弟的照拂。”


    ……


    闻宋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但是很少主动去说些什么。


    只在每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候调节气氛。


    当然，他关注了弟弟，也忽略了哥哥。


    闵玧其因为肩伤被免除了一周的舞蹈训练，取而代之的是更集中的创作。


    闵玧其待在自己的工作室养伤，用自己完好的右手点着键盘。


    时不时拿笔在本子画一画。


    弄了半天，一点灵感也没有


    闵玧其把笔一扔，摸着鼠标挪到桌面上某个未命名文件夹。


    闵玧其以前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日，应该说11年以前并不太在意生日这个所谓的特殊日子。


    对他来说，日子哪天都一样。


    蛋糕也哪天都能吃。


    但是，他十九岁收到的礼物很会破坏闵玧其心里的那份平静，留下一圈又一圈永不消散的涟漪。


    以至于闵玧其每次咬指甲的冲动，都会在看到手上的黑绳后消停。


    退得很慢，但却有效。


    年初的时候，闵玧其有一段时间很期待三月份的到来。


    但没过多久，这份期待就被闻宋的培训劝退了。


    没有闻宋在，宿舍里的一大五小也给闵玧其张罗得很热闹。


    每个人都献祭似的拿出了自己最爱的吃的，给闵玧其凑了一桌生日宴。


    要出道了，每个人的三餐都被规划的只剩下清汤寡水。


    生日成了每个人唯一的解脱日。


    礼物也有，承载了满满的心意，尽全力复刻了去年十月份的那场成年宴会应有的隆重。


    去年的金硕珍在大家的起哄下被最小的弟弟亲了一口。


    今年的闵玧其自然也被起哄，让第二小的弟弟亲一口。


    这样轮着，哥哥弟弟都能互相亲上一口。


    “不要。”闵玧其拒绝得很干脆，“传统文化里并没有亲吻这项，我很传统，所以不要。”


    “……”


    被拒绝的金泰亨嘟着嘴，眨巴了下眼睛，忽然道：“这次没亲的话，我下次能亲闻宋哥吗？”


    “不能。”闵玧其回答得还是很干脆：“他没有十九岁成年的习惯。”


    众人：“……”


    中国人的算法和传统还真是不一样呢。


    闵玧其回到房间以后，收到了闻宋提前准备的礼物，是闻宋当着闵玧其的面种了好久的郁金香。


    和去年相比，落差太大。


    闵玧其默默收回了对生日的小心触探。


    闵玧其没说，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在生日这天和家里人一起去了釜山。


    釜山的海很黑，什么也看不到。


    看着一望无际的黑，闵玧其只觉得，二十岁也没什么不一样。


    人生不是到了二十岁就一下子变好了，


    所有的一切，都照着原本的速度，慢慢，慢慢地走。


    闵玧其眨了下眼，把回忆收进箱底，点开了文件夹。


    文件夹创立的时间是闵玧其首次在公共场合以BTS的身份演出那天。


    那天表演结束后闵玧其心情乱糟糟的，但在大家面前还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一直到最后，闵玧其也都是笑着把弟弟手里的相机给拿走的。


    闻宋的相机有很多张内存卡。


    每个内存卡都分好了是拍什么的。


    就比如闵玧其当初拿到的那张卡，里头基本上都是他们的生活照。


    其中又以闵玧其的照片最多。


    多是打篮球的时候。


    闵玧其发现镜头的时候，还会给闻宋来几个高难度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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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式运球。


    然后像三井寿一样，当一个三分投手。


    很臭屁。


    这是闵玧其看到照片的第一想法。


    闵玧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几年还会有这么臭屁的时候。


    太有活力了，一点也不像一个身陷囹圄的人。


    闵玧其翻看着照片和视频，不时轻声反驳几句闻宋带着偏见的解说。


    以至于闻宋走到闵玧其边上，发出声才终于让闵玧其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


    “呐，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闻宋把一袋子橘子放桌上，不解地看着铺满屏幕的闵玧其个人照：“你以前真的要比现在矮至少三公分吧。”


    闵玧其手指动了动，声音干扁道：“我当然是会长高的。”


    “也当然是会闯祸的。”闻宋自然而然道。


    这个闵玧其无法反驳，沉默地从袋子里掏出个橘子开始剥皮。


    清冽的橙子香一下子就缓解了工作室里沉浮的烦闷。


    闻宋背靠着桌，若有所思地看着闵玧其，忽然道：“每次给你买橘子都让我想到两个字。”


    “嗯？”闵玧其把嘴里的果肉咽下去，顺着话问道：“什么字？”


    “背影。”闻宋移开视线，淡声道。


    ……不懂，但不影响闵玧其附和：“是吗，挺不错。”


    闻宋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缓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闵玧其这个家伙，真是每次做了错事就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样子。


    “咳咳，”闻宋清了清嗓，郑重其事道：“我今天来是为了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听出闻宋话里的认真，闵玧其把橙子放下，问道：“什么？”


    “我想了很久，觉得和泰亨一起睡还不错，所以——”


    闻宋刻意停顿了下，玩味地看着闵玧其，“所以，我决定还是搬回下铺住。”


    闵玧其舌尖顶到腮边，眼睛眯了一半。


    要是其他人用这种口吻，和闵玧其开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玩笑，闵玧其只会回一个无语的白眼。


    这种纯浪费时间的无意义举措……在某些时候并没有存在意义。


    “……我也没有很想让你回来一起睡的想法。”闵玧其转动椅子，重新让自己正对电脑。


    “是吗，那我还是继续睡上面吧。”闻宋很无所谓道。


    闵玧其眼睛动了动，手放在鼠标上却不见任何动作：“这几天智旻都在和我说你把他唯一的亲故骗走了，做哥哥的，还是让弟弟多和同龄人接触吧。”


    “要一直说敬语也是件不利于团队成员和睦的事，前后辈的划分——”


    闻宋挑了下眉，捏住闵玧其的下巴把闵玧其那张脸转了过来。


    他倒要看看闵玧其是怎么好意思若无其事说这种话的。


    闻宋一脸平静道：“当初是谁让我说了整整三个月的敬语。”


    闻宋的韩语是跟着新闻学的，学的很规范，全是敬语。


    对外人来说，闻宋一直都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后辈和同学。


    因为闻宋没有交好的同龄人，所以完全不知道还有平语这种说法。


    闻宋继续道：“要不是南俊找我聊过，你准备在我这里占多久的便宜。”


    闵玧其对上闻宋的视线，想起那段时间在他面前还很客气的闻宋，难掩笑意道：“比你大三个月就不能当前辈了吗。”


    “你比我大三十岁都不能当我的前辈。”


    “为什么？”


    “因为在我这里闵玧其永远也不能当前辈。”


    闵玧其唇角微扬，无可奈何地举了白旗：“好吧，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