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这六个字就像六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了林易的脑海里。


    于立军那家伙，总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吓人的话。


    天女散花？


    这诗意的名字背后，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军事强国都头皮发麻的地狱级技术。


    那不是1+1=2的简单叠加。


    那意味着，一枚火箭要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母亲，在太空中，把一群熊孩子（子弹头）一个一个地、毫厘不差地、在预定的时间、以预定的姿态、踹向各自不同的目标。


    这群熊孩子还不能互相打架，不能走错路，更不能在中途被别人家的防空系统给领走。


    这其中的技术跨度，比从弹弓升级到洲际导弹还要离谱。


    它需要一个稳定到变态的母舱平台，一个能在太空中精准甩锅的分配器，还需要一群拥有独立导航和动力系统，并且被压缩到极致的微型化子弹头。


    “易哥，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程鹏看林易半天没动静，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手机。


    “快看快看，你的那封信都被翻译成十八国语言了！外网那帮家伙都炸了，说你是东方圣人，还有人要给你立生祠呢！”


    林易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运转，无数的数据流和结构图在飞速闪过。


    压力？


    不。


    这是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是一种看到一座从未有人攀登过的、插着禁止攀登牌子的绝壁，反而热血上涌的征服欲！


    “鹏子，这几天别烦我，也别让任何人进来。”


    林易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向了地下基地。


    “哎？易哥，又要闭关啊？那直播还搞不搞了？粉丝们都嗷嗷待哺呢！”


    回答程鹏的，是“砰”的一声，厚重的金属门关上的声音。


    地下基地，沙盒模拟实验室内。


    林易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前，双手插兜。


    这一次，传统的试错法已经失效了。


    这种级别的复杂系统，任何一次微小的失误，在现实中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必须进行海量的仿真模拟。


    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那个最核心的分配器。


    怎么把一群弹头，优雅又安全地撒出去？


    传统的模式，大多是爆炸式或者弹射式分离简单粗暴。


    就像用炸药崩爆米花，炸是炸开了。


    但炸得满天都是。


    方向和速度都难以精确控制，还容易产生碰撞，甚至在太空中留下巨大的红外信号。


    “不行，太low了。”


    林易摇了摇头，否决了脑海中十几个方案。


    他需要一种更聪明，更无法预测，更……骚气的分发方式。


    他的目光在实验室里扫视，最后落在一个角落里，那是他之前为了好玩，用磁悬浮技术做的一个小小的旋转展示台。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旋转……轨道……离心力……


    如果，把子弹头放在一个高速旋转的环形轨道上呢？


    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左轮手枪弹巢！


    不对，左轮手枪是一次打一发。


    他要的，是让这些“子弹”，在旋转的过程中，以不同的时间点，从同一个出口，被“甩”出去！


    主控AI会像一个顶级的神射手，计算出每一个子弹头脱离轨道的最佳窗口、速度和角度。


    没有爆炸，没有剧烈的能量释放。


    只有顺滑、精准、且致命的……柔性分发。


    他给这个疯狂的构想，起了个代号。


    “快递母车”。


    以及这个核心技术——“电磁轨道式柔性分发”！


    ……


    两天后。


    就在无数网友还在回味《我的三条底线》带来的震撼时，那个让全球军事情报机构都设置了特别关注的雷神科技账号，又更新了。


    这一次，是一条新的直播预告。


    标题一出，所有人脑门上都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挑战宇宙送快递！一趟车拉十个件，超时差评哦亲！》


    “？？？”


    “我没看错吧？林神这是要进军物流业了？”


    “前脚刚说完守护和探索，后脚就要去送快递？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草，别问，问就是格局！说不定林神是觉得国内快递太慢了，要亲自下扬给他们上一课！”


    “楼上的，我怀疑你在内涵，但我没有证据。顺风、京东、三通一达已经提着刀在路上了！”


    直播间刚一开启，瞬间涌入了数千万人。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刚被官方册封为“战略科学家”的男人，到底又要整什么新活。


    镜头前，林易穿着一身工装，指着身后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工业朋克风的金属装置。


    那玩意儿像一个被放大了数百倍的左轮手枪弹巢，又像一个可以水平旋转的巨型摩天轮，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线路和指示灯，充满了科幻感。


    “家人们，老规矩，不废话，直接上才艺！”


    林易拍了拍那个巨大的“弹巢”。


    “今天，咱们要挑战一个极限。看到我身后这十个筐了吗？”


    镜头拉远，在厂房的另一头，十个巨大的回收筐被摆放在不同的位置，相隔甚远，错落有致。


    每个筐上，都贴着一个地址，什么“朝阳区群众服务中心”、“魔都陆家嘴天台”、“广州塔塔顶”……地址一个比一个离谱。


    “这是十个地址。然后，我们有十个包裹。”


    程鹏推着一辆小车上来，车上是十个一模一样大小的金属盒子。


    唯一的区别是，每个盒子上，都被涂上了不同的快递公司Logo。


    顺丰、京东、邮政、圆通、申通……一应俱全。


    “今天，我就要用我这台‘超级快递分发器’，一次性，把这十个不同公司的快递，精准投送到它们各自该去的地址！”


    林易拿起那个喷着“顺丰”Logo的盒子，像装填炮弹一样，塞进了巨型弹巢的一个卡槽里。


    然后是“京东”、“邮政”……


    十个“包裹”被依次装填完毕。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哈，林神你是魔鬼吗？这是把国内快递巨头一网打尽啊！”


    “我宣布，这是快递行业最黑暗的一天！”


    “顺丰：我速度快！林易：你会天女散花吗？”


    “京东：我服务好！林易：你会多弹头分导吗？”


    林易退后几步，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嗡——”


    巨大的弹巢开始缓缓转动，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后，快到只能看到一片银色的残影！


    数千万观众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屏幕。


    就在这时！


    “咻！”


    一道破空声响起！


    那个印着“顺丰”Logo的包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精准地投掷出来，从那个唯一的开口处，被“甩”了出来！


    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而精准的抛物线！


    紧接着！


    “咻！”“咻！”“咻！”……


    破空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第二、第三、第四个包裹……


    如同神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十个包裹，在不到三秒的时间内，从同一个发射口，以完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初速度，被接连不断地“发射”了出去！


    它们在宽阔的厂房上空，划出了十道完全不同的、互不干涉的轨迹！


    最后……


    “咚！”


    “咚！咚！咚！”


    十声沉闷的撞击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镜头迅速切换到远处的回收筐。


    每一个筐里，都不多不少，正好端端正正地躺着一个属于它的快递包裹！


    分毫不差！


    整个直播间，在寂静了三秒钟之后，瞬间被海啸般的弹幕淹没！


    “我靠！！！”


    “卧槽！这他妈是什么原理？！”


    “见鬼了！这不科学！牛顿的棺材板我快按不住了！”


    “他只用一个发射口，就实现了多目标的精确投送？这他妈不是左轮手枪，这是全自动的加特林快递分发器啊！”


    “物流公司CEO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报告标题就叫《我们与林易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


    龙腾计划指挥中心。


    于立军和白发苍苍的祝院士，正襟危坐，看着屏幕上的直播回放。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于立军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祝院士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镜片下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神采！


    “老于……你看到了吗？”


    祝院士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他……他不是在投掷，他是在分配！利用高速旋转的离心力，和电磁轨道提供的瞬时加速度，在最精准的窗口期，把载荷‘释放’出去！”


    于立军当然看到了！


    他看到的，远比那些普通观众多得多！


    他看到了这项技术背后，那令人脊背发凉的军事价值！


    柔性分发！


    这意味着，多弹头分离时最大的难题——碰撞和规避问题，被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从根源上解决了！


    更恐怖的是，这种分发方式，让每一个子弹头的释放都变得无法预测！敌方的反导系统，根本不可能预判出下一个弹头的弹道！


    这将让突防的成功率，呈几何倍数地提升！


    “这个小子……”于立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不是在追赶世界，他是在……创造另一个世界！”


    这又是领先了世界至少一个世代的颠覆性构想！


    直播结束。


    林易的系统后台，再次被天文数字般的震惊值彻底淹没。


    他看着那台安静下来的“快递母车”，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他走到一个回收筐前，拿起了那个“顺丰”的包裹。


    入手冰冷而沉重。


    母舱和分配器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但这玩意儿，现在还只是个铁疙瘩。


    自己把它甩出去了，它也只是按照惯性飞过去而已。


    真正的“天女散花”，每一片“花瓣”，都必须是活的。


    它们要有自己的眼睛，能自己看路。


    它们要有自己的腿脚，能在太空中进行姿态调整和末端突防。


    “快递母车已经造好了……”


    林易掂了掂手里的金属盒子，喃喃自语。


    “现在，该给这些快递包裹，装上眼睛和腿了。”


    微型化、高性能、抗干扰的子弹头制导和动力系统。


    这，才是摆在他面前，下一座真正需要翻越的，通天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