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仙背靠在电梯内壁，侧过脸。


    手机照亮了陆清晏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


    她了然一笑。


    单手搭在屈膝的膝盖上，精致的发丝而今微微凌乱，电梯里的换气也停了，逐渐闷热。


    虞仙凝神敛眸，注视着他的黑眸，语气坚定道：“不会，永远都不会。”


    她爱女儿，同样也爱自己。


    如果她未来还会选择另一半的话，那一定会是自己爱的男人。


    他可以不是女儿理想中的父亲形象。


    但要尊重小团子的喜好。


    而女儿若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父亲，在对方同样愿意的情况下，她可以再认一个干爹。


    就像……傅霁渊一样。


    最后这一句心理活动，她没有告诉陆清晏。


    若是说了，这个男人恐怕就不会再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了。


    电梯里突然陷入了静谧的气氛。


    见他半天不吭声，虞仙睨了眼他脑子后面的白色手帕，上面的血迹有些斑驳。


    这个时候多和陆清晏说话，能让他保持清醒，不至于昏迷过去。


    她主动打破寂静道：“怎么，觉得我的想法很荒谬？”


    陆清晏漆黑眸底凝聚着暗色，他沉声呢喃，“干爹怎么能承担起父亲的角色？”


    可真是又有多少父亲，承担起父亲的角色了呢？虞仙在心里默默嗤笑了一声。


    她找老公。


    女儿找自己喜欢的人当爸爸。


    至于她未来的另一半，女儿不想喊爸爸，就不喊。


    而她和他感情没了也可以分开。


    谁都不影响谁。


    她不会困住自己的思想，更不会左右女儿的想法。


    她们先是独立的个体。


    再是母女。


    而虞仙也始终相信，在她的爱意和尊重培养出来的女儿，不会发生那些事情。


    父爱可以无声，但不能无形。


    如果一个父亲的所作所为，在子女的眼里都是不存在的印象，那叫做……


    逃避责任！


    虞仙单手撑在陆清晏的脸颊一侧，俯身，用手机照着他脑后的伤口，专注查看。


    呼……她缓缓松了一口气。


    已经不流血了。


    在虞仙靠近自己的那瞬间，陆清晏身体明显一怔，感受到了自己心跳异常的加速。


    她滑落的乌黑长发，擦过他的脸颊，贴着耳垂而过，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外面救援人员的声音，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双眸只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眉眼，指尖动了动，强行克制住了想要触碰她的念头。


    虞仙检查完伤口后，重新坐了回去。


    看着男人执拗不肯承认的模样，她开门见山戳穿了他的假象。


    “陆清晏，承认喜欢我，很丢人吗？”


    “……”


    但凡他主动来问一句，虞夕夏是不是他女儿，虞仙都不会隐瞒他这个真相。


    虞、陆两家势均力敌的家世和背景，令她无惧陆家背后的力量。


    可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吭不响。


    就连怀疑女儿身世，都要用那么迂回的手段。


    说实话，虞仙觉得挺无语的。


    直接坦坦荡荡开口问，他是会死吗？


    既然他喜欢走这条迂回的路，那她也不介意让他这条路，走得更加曲折蜿蜒一些。


    虞仙对感情的直白，总是让从小性格传统的陆清晏，有一种束手无措的无奈感。


    过了半晌。


    他才哑着声音开口道：“不会。”


    时隔三年，两个人再次触碰了感情这个话题，中间还多了小团子的身世。


    虞仙听到这两字时，嗤笑随之而出。


    这个男人明明就已经喜欢上她，却在三年里不出现，躲在暗处偷偷凝视她的眼神，又是那么的肆无忌惮，让人觉得他很矛盾。


    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没有拆穿。


    时间这条长河，走久了，人总会散掉的。


    想起虞安集团顶楼办公室里，那两本尘封三年的红本子，她神色间掠过诡谲的暗芒。


    虞仙垂眸对他对视，直言不讳道，“你知道，你和「他」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这个「他」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他喜欢我，会主动追求。”


    且不吝啬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爱情不是一时兴起。


    “他喜欢我，是托举我，认识更多业内的人脉和资源，是引导我走向更高的事业巅峰。”


    那个失去所有记忆的陆清晏，顶着外界和家族的压力，一步步为她铺平了京市的商路。


    虞家不缺人脉和资源。


    可总有封闭的圈子，只有他们固定的世家子弟和权势阶层。


    陆清晏从喜欢上她的第一天开始，就懂她对事业的敬佩心和信念。


    在两人还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他就已经显露出引导型恋人的魅力。


    带她进入身边的圈子，却不左右她的决定和选择，他站在那里就已经把态度表明，直到看着她一步步赢得那些人的信任和认可，他会露出「我眼光真好」的骄傲感。


    虞仙并非在他第一次表白时，就答应了的。


    她慎重考虑过很久很久。


    最后才正式且郑重地答应了他的表白。


    这是陆清晏没有印象的记忆。


    是他曾经经历却意外遗忘了的美好回忆。


    此刻听在他的耳朵里，却好似看到了她一步步对另一个陌生男人产生孺慕之情的过程。


    虞仙其实也觉得奇怪，爱真能遗忘吗？


    透过陆清晏那双翻涌着浓墨般浪潮的眼眸，里面虚虚实实，又黑又暗，她也渴求能够再次见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尊重她，爱她，万般契合的男人。


    可惜，终究还是失望了。


    陆清晏捉住她的手，咬着牙提醒她，“虞仙，我不是他，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知道。”她轻轻地笑了。


    虞仙优越眉骨下的眼眸，飘过叹息。


    如果他还是「他」……


    就算用金链子把人锁在自己身边，虞仙都不会那么轻易松手的。


    压下心头上涌的情绪，她转头看向已经打开了一道缝隙的电梯门。


    外面的灯光，宛如一条分界线。


    从她和陆清晏中间穿过。


    天亮了。


    梦也该醒了。


    她还是那个所向披靡的虞总。


    听到虞仙叹息声时，陆清晏本就神色郁郁的眸子，又多了一分失落夹杂苦涩的滋味。


    那个「他」就这么好吗？


    可以轻而易举获得她的一颗心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