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考虑铁皮房里的夏日高温，也该注意到老人明显有脊椎方面的毛病吧？


    就连她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老人脊椎外扩严重，并不适合长时间卧病在床，他这个与爷爷相依为命的孙子不知道？


    还有那一口的大黄牙。


    没有几十年的烟龄，是做不到的。


    况且，她还注意到那位老人在宋昼靠近他的时候，明显有瞬间的身体排斥。


    这是对不亲近之人，下意识的身体反应。


    该说宋昼的表演痕迹过重，还是说，他对群众演员的演技培训，不过关呢？


    这么热的天气，虞仙可不想和他飙演技。


    米白色尖头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发出节奏沉稳的哒哒声，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指骨修长，白皙有力。


    虞仙缓缓抬起手，捏住了少年略显稚气的下巴，莹白圆润的指尖，因为用力，指甲盖在健康的光泽之上，又多了一抹淡淡的浅粉色。


    少年的五官精致如洋娃娃。


    眼眶深邃，鼻梁高挺，紧张到睫毛如蝴蝶翅膀颤颤扑闪。


    指腹下的肌肤，更是透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被她一下子就掐出了一个红印。


    “年纪不小，胆子挺大。”


    “只可惜下半辈子要在里面吃牢饭了。”


    虞仙话音落下的间隙，眼前这张漂亮脸蛋上的黑眸，倏然涌上了一抹水光。


    在她松开手的瞬间，啪嗒一声，滴落在她的手背上，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啜泣声。


    到了这个时候，宋昼仍旧没有放弃表演。


    他在镜子面前练习了很多次，此时从虞仙看过来的角度，他的五官和气质是最柔弱的。


    宋昼不敢去碰触她的手指，轻轻扯住了她另一只手的袖子，宛如撒娇般小幅度晃了晃。


    他咬红的唇，抿成一条线，眼尾微微下垂，委屈巴巴掀起眼皮，豆大的眼泪，晶莹剔透滚落了下来，格外惹人怜爱。


    日子也是好过起来了。


    都有小年轻把「茶艺」舞到她面前来了。


    其实，宋昼的心里非常紧张。


    在镜子面前练习归练习，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表演，心里非常没有底气和信心。


    “姐姐……”他的嗓音很轻很柔。


    虞仙似笑非笑盯着他，直到他脸上挂不住这扭捏做作的表情，再一次低垂下头。


    “松手。”她的声音比寒冬的风还要冷。


    宋昼弱弱松开了手。


    劝人从良，可不是虞仙此行的目的。


    资本家就应该有资本家的手段。


    她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管里面的人是你的真爷爷，还是你另外还藏了一个爷爷，宋昼，你如果还有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责任和担当，就去自首。”


    “毕竟，被人从这里拷出去，更不体面。”


    对于这个计算机天才中的天才，虞仙已经亲自观察过他各方面的能力。


    她深深凝视了他一眼，留下别有深意的笑容后，带着保镖们离开了这个闷热的地方。


    下官村的空气中，飘着垃圾的味道。


    程澄笑着递出自己的名片：“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另外的本事，能够更快偿还这一次账，后续可以联系我。”


    她又补充了一句：“男绿茶这套就算了。”


    宋昼：“……”


    回到车上，清冽凉爽的冷风吹走了躁气。


    程澄晚一步回到了车上。


    “虞总，都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安排了。”


    虞仙嗯了一声：“回公司。”


    从今天这些事看下来，比起那个把亲妈老太太推下楼的陈辉远，宋昼的本性并不坏。


    有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若是他愿意主动自首，并主动联系表示愿意承担后续的赔偿，也不是不能重新培养。


    就看这个少年怎么选择了。


    屋子里的老人，在人离开之后就立马起床。


    他摘下遮住一只眼睛的护具，朝宋昼伸手要钱，“说好的50块钱，你可不能反悔。”


    宋昼摸出来一张纸币给他。


    老人露出大黄牙：“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记得再找我，嘿嘿，今天的烟钱有了！”


    他伸手就想摸一把宋昼的脸。


    被宋昼一脚踹到了膝盖，整个人狼狈摔倒了地上，骂骂咧咧指责他不知好歹。


    宋昼眼神冰冷：“滚！”


    老人被他吓得心脏抖了抖，赶紧拿钱跑了。


    宋昼往回走到铁皮屋后面的屋顶上，恰好能看到虞仙一行人离开的车子。


    他摸了摸之前被虞仙掐住下巴的地方。


    目光渐渐变得痴迷。


    直到虞仙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收回视线。


    若是虞仙此刻在这里……


    就会发现宋昼那张纯净如小白花的脸上，乌黑的眸子深处，全是阴湿疯批的暗色。


    “姐姐……”


    “八百亿，真的好多钱呢。”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又怎么会主动来这里找我呢？”


    他原本打算靠「卖身」进入她的生活，可虞仙却根本不吃这一套。


    甚至，眉宇间流淌着明显的厌恶之色。


    “姐姐，原来你早就忘记我了啊。”


    轻声呢喃的声音。


    消失在宋昼阴鸷病娇的唇角。


    他转身朝着屋子后面脏乱的小巷子走去。


    宋昼徒步来到对面的豪华小区。


    在地下车库找到了自己的停车位，拉开黑色遮盖布，露出里面价值不菲的重型机车。


    一辆……价值千万。


    虞安集团在京市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


    拥有一整栋办公大楼。


    虞仙独占顶层上千平的办公区域，


    等召开完内部会议，已经快到午饭时间。


    程澄进来给她递文件签名的时候，忍不住好奇询问道，“虞总，既然有心拉拢宋昼，为什么还要他去自首？”


    涉及八百亿市值损耗的案底。


    可不好消除。


    虞仙仔细看完手里的文件，并没有因为秘书已经审核过，就直接盲目签下名字。


    她直视程澄道：“人，不能没有底线。”


    而法律，就是一个人的底线。


    如果这个人连法律都不放在眼里的话，本事再大，最后都只会变成一个隐患。


    虞仙惜才，但不要没有底线的人才。


    因为这同样也是她的底线。


    虞仙快速签完文件。


    就在程澄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她手机里突然弹出来一则娱乐八卦新闻。


    在看到两位主人公称呼时，以及被打码的照片时，素来冷静的她脸上难得出现了震惊。


    她赶紧把手机递到虞仙的面前，提醒她看新闻道，“虞总，你看这……”


    虞仙视线瞥过去的第一秒，眉心就不由自主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