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跟谁说了？”葵金顿了好半天才问。


    吉蒂琼立刻回答，“谁都没有。”


    “你看错了。”葵金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语调，她非常笃定地又说了一遍，“半夜看错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四个在供能室死了的人是不是清扫者。”吉蒂琼掀开头上的被子，问。


    越过忙碌不停的联军们，葵金的视线缓缓落到了那一堆焦炭似的人形身上，她扯了扯嘴角，“不是。”


    “你说谎了。”


    “不，是你看错了。”


    “我不可能看错的，返修之后所有能力都得到了成倍的提升，那么近的电脑屏幕，我怎么可能会看错！”吉蒂琼反驳道。


    电话那头又重新开始嘈杂起来，葵金没再准备继续和吉蒂琼掰扯，她已经回到了任务中，供能线路的重新调整和再创造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她们几个工程师被要求今天必须将毁坏的一切恢复原状。


    这是相当庞大的工程量。


    一时间，葵金的耳边只能听到吉蒂琼翻来覆去的分析和解释。


    “葵金！这边需要你来看一下，数据不对劲，管道上显示有别的东西存在。”不远处，一个同样身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指着屏幕，看起来十分焦头烂额。


    这些人是为数不多能与葵金友好相处的基地成员。


    她们独立于联军的三-大体系，被誉为修理破烂的后勤“保姆”。


    “我马上过去。”葵金说。


    “你要去哪儿？”吉蒂琼立马说：“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我说阿斯兰不对劲儿！”


    葵金手里把-玩着白大褂上的纽扣，缓缓捋平之后，才慢悠悠说：“我听到了。”


    “所以，你怎么想的，我需要和白央说吗？这件事应该挺重要的吧。”


    葵金反复扣弄着袖口上不知道何时粘上的糖渍，“我说了，琼，你一定是看错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儿！我说我没看错！”吉蒂琼烦躁不已，“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


    吉蒂琼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你明明是7组的一员，却总喜欢把自己泡在基地的实验室里，那头的人明明对我们不友好，但你为什么还总爱和她们呆在一起！阿斯兰出问题了！你却让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万一基地的意外就是她搞的呢！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要说什么！”


    “我很清楚我是7组的，我也知道你是，所以你必须这么想。”葵金的声音十分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但我也明白，除了这个身份外，我还想拥有别的选择。”


    “你要选择什么？你有什么值得选择的！”


    “......”葵金在挂断通讯的前一秒，诙谐地补了句，“随你怎么做吧，琼。”


    “我本来也不需要你的意见！”吉蒂琼闷在被子里，慢慢从枕头下抽出两把双刀，轻轻地抱在了自己怀里，她并没有挂断之后就立刻去找白央，或者是去找伊文捷琳，她只是把自己囚禁在床上，不断呢-喃，“阿斯兰为什么要那么做。”


    “葵金！”


    “啊，不好意思，刚才家里有点儿事情。”葵金站到机器前面，双手波动复杂的按钮，心无旁骛地调节着手中控制的一切。


    只有这些东西才会让她感到安心，定数的实验，规定的材料，以及可预判的结果，这是她自始至终相信和贯彻的信条。


    “话说，那是不是你的队长啊。”身旁的人忽然奇怪地问。


    葵金这才缓缓松开紧绷的手指，望向远处的供能室门口，那里站着白央和阿斯兰。


    葵金后撤一步，交代着，“弄好了，我先过去一下。”


    “快去吧，那俩人看起来很危险啊，像是不服从命令就会弄死你的感觉。”随后，实验人员笑了笑，说：“不过，葵金你看起来跟她们却一点也不一样。”


    葵金也笑了笑，似乎是觉得很逗，“哪里不一样？”


    “感觉啊，当然是给人的感觉。”


    “你虽然在实验上有着近乎严苛的挑剔，但平时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她们嘛，看起来都非常危险。”


    “她们只是不习惯和别人相处罢了。”葵金远远撂下一句。


    ......


    “队长，斯兰。”葵金跟白央和阿斯兰打了声招呼。


    “找到原因了吗？”阿斯兰像是不忍心看那一滩黑炭一样，皱眉问道。


    “快了。”葵金看了她一眼，说：“琼没和你们在一起？她最近不是回宿舍住去了么，说害怕一个人睡在外面。”


    “啊，她似乎昨天半夜和奚渚偷偷跑出去训练了，刚才看她，似乎很累，状态不怎么好。”阿斯兰随口回答。


    白央则若有所思地看了葵金一眼。


    “怎么了？”葵金说。


    “最近怎么样？”白央问的是葵金在实验室里的工作。


    “多亏有你给我挡着啊，队长！”葵金笑眯眯地说：“你们把唯一不用风餐露宿的机会给了我，真是让我感激涕零！”


    “她还用你感激？”阿斯兰绕过从门口列队移动进来的几个备用机器人，打趣儿说：“队长什么愿望满足不了我们几个，就连新提的车被奚渚撞了个大坑都没说一句。”


    “有钱人。”葵金开玩笑道。


    “有钱人也要上班。”白央接了这个话茬子，她对这些东西倒无所谓。


    “看见没，唯一工作狂，老大都这样，我们几个更得玩儿命干。”葵金和阿斯兰一个两个唱着双簧。


    “7组最近被冷处理了，是不是跟伊文捷琳长官上次带着你和奚渚的行动有关。”阿斯兰问。


    “她们不太高兴。”白央简单解释。


    “这假期可被迫放的人心惶惶，没活儿就得找别的活儿干。”阿斯兰转了转脖子，笑眯眯地望着远处工作的联军们，“不然我们几个还有什么用处。”


    葵金不置可否，“说的也是。”


    “白央，阿斯兰。”


    不远处一个机器人急急忙忙从门口冲进来。


    “伊文捷琳长官特召，地点备用会议室，请二人尽快前往。”


    “之后见吧。”葵金挥挥手，“我也要过去了。”


    “别太累了，葵金。”阿斯兰走到门口忽然说了一句。


    “你也是，不要干出人命来。”


    “怎么可能......”阿斯兰出了大门，“我是咱们几个里最知道那条界限在哪儿的人了。”


    *


    黑市。


    奚渚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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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腾不出力气给戈乌一个好脸色。


    二人身后的新车已经成了块废铁，都归功于戈乌害怕自动驾驶，非要在半路和系统抢方向盘。


    “幸亏我身体结实。”奚渚灰头土脸的自我打趣儿了一句，率先朝黑市的地下入口方向移动。


    戈乌撇了撇嘴，一脸难堪，这事确实是她搞砸了，没想到路这么难走，一路不顺丰，她本来是好意，但抢了把方向盘却直接导致深坑翻车，奚渚为了救她，不至于让那堆废铁真砸在手里，硬生生把手折断了。


    “奚渚，不好意思啊，你的手...”


    “先解决眼跟前的事情。”奚渚看了一眼戈乌负罪的模样，说：“你那个黑市的经销商在哪儿？”


    “咳咳咳！”


    黑市处在类似地窟的建筑中，方向直通更深的地下，入口周围只有几个零星的僵硬改造人，随着她们好奇地望过来，像是古早机器快要报废一样的嘎吱声竭力响动起来。


    经历过一晚上爬洞躲人撞树栽坑之后，奚渚和戈乌现在的状态与本地人融合的非常紧密，那几个僵硬改造人对二人这幅灰头土脸的样子并不好奇，看了二人几眼后，便没什么人搭理她们俩了。


    戈乌下意识捂着鼻子，从灰扑扑的入口进去后，里面简直一团乱麻，乌烟瘴气，像是不甚误入另一个平行时空。


    “喂！豆芽菜！走路不看路啊！”


    戈乌被前面过来的人狠狠推了一把，还没等她站定，就看到一个魁梧如小山般高的改造女人堵在她面前，霸道地占了大半条路，鼻孔呼出浓重的铁锈味。


    “我......”戈乌不想起冲突，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能极少引人注目最好。


    但女人却不依不饶，正所谓欺负不了大的，还弄耍不了小的吗，戈乌这副失魂落魄的外表再加上误闯黑市的豆芽菜身板，简直是给下马威的最佳人选。


    “滚一边去！什么人也都能来啊，真以为这地方是托儿所！联军管着的合法区域容不下你们这些人旧型号了吗？”女人的双手马上就要抓下来，但突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下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她的矛头瞬间对准奚渚，“你，那副表情是在看不起我吗？”


    奚渚没搭理她，单手提起戈乌，“继续走你的。”


    戈乌弓着腰绕过对面的女人，顺利通行之后却发现奚渚被直接拦下了。


    “你是因为我改造成这副模样所以看不起我吗？”女人换了攻击目标，“你是不是也想数落我几句！还是说，你专门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的！”


    这显然已经不是可以正常沟通的精神状态了。


    “噢呦！你这是要弄掉我们的大客户啊！”旁边突然冒出一堆看热闹的人来。


    “你的手断了，难道是来这里换手的？”女人上下打量了奚渚一番。


    奚渚没搭理她，而是盯着周围突然冒出来的改造人，刚才因为她们改造后机械身体腐蚀陈旧的原因，都和墙壁融为了一体，所以才导致她没有立刻注意到。


    “大客户？”女人嗤笑一声，“就这种小身板，换个手，也能被叫做大客户？你还真是瞎了眼了！”


    “我有急事，能借个路吗？”奚渚说的很客气。


    “不能的话，你想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