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语气自然地邀请她一起团购:“你要买什么?若是一起算,兴许还能再便宜点。”


    年轻女子一怔,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窘迫,她看了看手中那盒心仪的粉,又看看林卓,点了点头:“若能便宜,自然好。”


    店员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能多卖出一份总是好的。


    她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态度愈发恭敬:“小姐真是好眼光!这双妹牌的面霜是我们这季的精品,滋养容颜是极好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从柜台下取出十盒精美包装的面霜,用算盘噼里啪啦一打,声音洪亮地报价:“承蒙惠顾,十盒双妹玉容霜,原价每盒四块大洋,您是一次性购买,给您去个零头,一共是三十九块大洋。”


    “多……多少?”林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十九块大洋?


    她感觉被一道天雷劈中了天灵盖,耳朵里嗡嗡作响。


    三十九?三十九!


    刚才在外面,十盒雪花膏才花了一块五!那牛皮纸包此刻就在她腕间沉甸甸的。


    咋就三十九了?


    不是掏不起,她手链里有近三千块的大洋。


    但……


    这价格与预期差别也太大了,她以为顶多十几块钱。


    心口忽地一阵绞痛。怎么办?我遇见面霜刺客了。


    这感觉,就像你习惯了一杯奶茶十几块,结果换个地方,同样大小的杯子告诉你这杯要三百——这简直是智商在爆鸣。


    在明晃晃地告诉自己,你是个,那么老大个的——一个大傻子!


    店员见她愣住,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些,带着一丝探究:“小姐?”


    旁边那位刚才答应一起拼单的年轻女子,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林卓的眼神从之前的羡慕变成了惊愕、疏离。


    能眼也不眨买三十九块大洋化妆品的人,和她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


    林卓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好吧!好吧!是她误判了。


    她能感觉到头顶上的大黄似乎也屏住了呼吸,那毛茸茸的小尾巴都僵住了。


    “这么贵的吗?”她还是忍不住嘟囔着。


    店员依旧面带笑容,探究地问道:“小姐?那您……”


    林卓瞅瞅店员已经要僵笑的脸,很想说:算了,不要了。可……


    唉!要就要吧!唉!我这脸值钱,值三十九块呢。


    含泪也要保住这三十九块的脸面!


    在店员和那年轻女子复杂的注视下,她假装伸手进旗袍侧面的大兜里摸索,心神则沉入手链空间。


    迅速取出了一个深咖色的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叁佰圆”的支票。


    她将支票轻轻递给店员:“麻烦……帮我包起来吧,谢谢!”


    声音已然平淡无波,不就是三十九吗,好吧,是三十九块大洋。


    啊……心头哗啦啦地滴血啊。她四个月的工资啊,能买三百多盒雪花膏啊,能用一年了啊——


    提着一大兜沉甸甸的面霜和雪花膏,感觉着流血的心。


    唉!来都来了,买都买了,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不买点便宜的东西,不行!——继续逛!


    很快地,她又被一家绸缎庄兼成衣铺吸引了。里面的各色布料流光溢彩,挂出的成衣样品也样式新颖。


    一个机灵的伙计迎上来,目光在她手上那一大堆东西上打了个转,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满面地开始介绍。


    林卓细细看着那些料子,这个她心里是有数的。她在沧州也去过布店,做过衣服,对时下的料子和做工并非一无所知。


    正看着,又一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穿着剪裁合体的旗袍,妆容精致,头发烫着时髦的卷儿。伙计显然认得她,恭敬地直接将人请进了里面的侧间试衣。


    林卓收回好奇的目光,指着一匹浅蓝色的厚实布料问价。


    伙计报了个数,林卓心里咂舌,果然比沧州贵上不少。她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二手旧衣,又想起早上那可怜的两件旗袍。


    衣服,也是刚需,一咬牙,不能再这么砢碜下去了。


    买!今儿个豁出去了,必须买!


    心一横,思路也清晰起来。先挑了那匹浅蓝和同款更深一些的藏蓝料子。


    “深色的做阔腿裤,浅色的做一件宽身的大旗袍,每样做两套。”


    她又看中一款墨绿色的,同样安排:“墨绿做大旗袍,再配个浅蓝绿的料子做阔腿裤。”


    想到北方的春秋,她又加做了两件短袄,这样上下都能搭配着穿。


    最后,还挑了一块触手柔软亲肤的粉色棉布,指定做睡衣。


    伙计见她这般爽利,是个大主顾,态度愈发殷勤,忙将她请进另一间侧室坐下,还奉上了一杯热茶,说师傅马上就来量尺寸。


    林卓坐在硬木椅子上,好奇地左右打量。等老师傅的间隙,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有男士的成衣和布料吗?”


    “有,有!小姐这边请。”伙计连忙引路。


    这次林卓很干脆。她知道霍去病的身量尺寸,直接要了十套现成的男士内衣裤。


    “外套……”她想了想,现成的怕不合身,还是决定定做。


    挑了一匹深灰色、质地结实的布料,用手比划着对过来的老师傅说:“肩、胸这里要合身,但里面要能套下厚衣服,所以得留出余量。腰这里要放宽,活动起来方便。”


    老师傅抬眼看了看这个衣着朴素的姑娘,没多问,只是格外仔细地记下了每一项要求,包括那几套要求做得“宽宽大大”的睡衣。


    林卓的心又开始滴血了,这一通买下来,那张支票就要见底了。


    订好衣服,问清楚取衣日期,她才揣着一颗既心痛又畅快的心,走出了绸缎庄。


    头顶的大黄早已烦躁不堪,小小尾巴不时地敲着她的头发。


    林卓只好继续她的“巡街”,转到卖鞋袜的区域,又买了一堆男女袜子,最后心一横,给自己和霍去病各买了两双结实的球鞋。


    这鞋子也不便宜,不过自己觊觎球鞋已久,买,必须买。


    至于霍去病喜不喜欢这球鞋?不管!反正她买了。


    她提着大包小包,像个移动的货架般站在一处楼梯口歇脚,正暗自吐槽着:这商场缺少休息的地方。得想个法,把东西悄悄放手链里。


    猛地,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短打的汉子从她身后窜出,林卓一惊,连忙侧身看。


    只见那穿短打的汉子恶狠狠地瞪向一个穿着长衫、正欲靠近她的瘦小男子。


    那长衫男子被这目光一刺,浑身一僵,悻悻然地缩回了手,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林卓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人恐怕是个小偷。她回头,那短打汉子已收起凶相,客气地朝她点了点头。


    是商场的护卫?林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以一个感谢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锣鼓声和嘹亮的唱腔,如同无形的丝线,从楼上飘了下来。


    头顶上,大黄瞬间彻底炸了毛。


    “戏!戏!戏!看戏!”


    林卓无语,赶紧应着:“好,看戏,看戏!”


    又去找短打的商场护卫问了戏院位置,顶着大黄,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些迟疑地走向那部悬在中庭旁、需要专人操作的老式电梯。


    外面是精美的黄铜铁艺栅栏,运行很缓慢,还发出“嘎吱、嘎吱”声,这不像是电梯,更像是一个移动展厅。


    这不就是民国版的观光电梯吗?她心里默默念叨着,只是这速度慢得实在是感人,而且还得别人帮你开。


    她心里吐槽微微侧身,等电梯的人还挺多,她的大小包可别碰着别人,目光无意间穿过中庭精巧的铸铁栏杆,看见几名穿着土黄色军装、扛着步枪的日本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入口处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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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鞋踏地的脆响,与商场内嘈杂的人声格格不入,它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这繁华梦境。


    林卓的眼神忽地冷了下来,方才因这摩登景象、疯狂的购物,而生出的些许恍惚如梦之感,一下就消散了,心里冷冰冰、沉甸甸的。


    她默默地随着人流挤进电梯,在狭小的空间里尽量缩着身子。操作员慢条斯理地拉动栅栏门,机器缓缓上升,将楼下那抹刺眼的土黄色暂时隔绝。


    到了三楼,氛围陡然一变。喧闹的市声被隔绝,一股混合着木质、茶香、脂粉的气息弥漫开来。


    天华景戏院的门脸就在眼前,锣鼓家伙什和胡琴的声音隐隐传来。门口果然设有售票的窗口,一个伙计正热情地招呼着。


    “听戏吗您?几位?”伙计迎上来。


    “一位。”林卓答道,看了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索性道,“有清静点的包间吗?”


    “有嘞!您这边请!”伙计见她虽衣着不朴素,但气度沉静,又要了包间,态度更是殷勤。


    她被引到一个位置颇佳的小包间。空间不大,用一道半高的木制雕花隔扇与外面隔开,既保证了私密,又不妨碍看戏。


    她将大包小包放在空着的椅子上,终于松了口气。先点了一份果子露,便安心地坐了下来,将目光投向下面的舞台。


    台上正演着一出文戏,旦角的水袖曼妙飞舞。


    林卓感觉到大黄在头顶调整了姿势,端端正正地趴着。


    她忍不住抬手摸摸,“啪!”一下,被大黄的小爪子不耐烦地拍开了。


    她悻悻缩回手,暗骂:小气,臭大黄。


    不摸就不摸,喝一口清甜果子露,伸长了腿,歇歇吧。


    这时,隔壁包间里几个清晰的男声不高不低地传了过来。


    那木制隔扇的隔音效果,显然并不如它的外观那么可靠。


    “……今天的《大公报》,诸位都看了吧?”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开口。


    “看了!苏文瀚这一手,真是……”另一个洪亮的声音接话,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顿了顿,才带着十足的叹服道,“……石破天惊!”


    “何止是石破天惊?”又一个沉稳的声音加入,“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把‘赈灾’‘民生’这几面大旗一竖,再放出风声,把载振贝子、高星桥这样的人物往前一推,这格局,这气魄,老苏这……了不得啊!你我之中,有几人能有这气魄?”


    “是啊,这么一来,就已经不是他一家一户的事了。他这是在替我们所有人,趟一条能走得通的路出来!”


    沙哑声音的主人语气显然有些激动,“日本人盯着我的纱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妈的,那滋味……嘿!文瀚兄这是把咱们心里憋着的那股气,给喊出来了!”


    “关键是,他做得漂亮。”沉稳声音分析道,“名正言顺,占尽大义。我现在是真盼着他能把这事做成喽。他若做成了,咱们这天津卫的工商界,才算真正有了点筋骨……”


    下面的戏腔忽地拔高,掩盖了后续的细语。但仅仅是这几句,已如惊雷般在林卓心中炸开。


    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连呼吸都放轻了。舞台上旦角婉转地吟唱着。


    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碰了碰头顶上那团毛茸茸的温暖。


    大黄似乎对台上的戏文更感兴趣,只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咕噜”声,仿佛在说:“本官选的这个地方,不错吧?”


    林卓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心神莫名激荡,很想高歌一曲抒发一下激动的心情,她遗憾地瞧瞧小包间,这要是弄成KTV也是不错的,“唉!我要开花,工要发芽……”


    在距离此地不到五里的会友镖局后院,桌上摊着厚厚一摞由各种粗糙纸张钉成的“高价值目标档案”。


    每一页,都浸透着天津地下工作者数年来的心血、与牺牲。


    霍去病的手指,正缓缓划过一页纸上的名字——李辅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