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掌柜闭着眼睛抬头,正午热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头晕,远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响,像是哪爆炸了,又像是打雷了。


    他抬头看天,暗道不是爆炸声,难道是打雷?他猛然间想起前晚在乱葬岗,林卓随口念了句急急如律令,也像刚才这样,突地传出雷声。


    林卓也听见雷声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发慌,总感觉要出什么事一样。


    左手腕处的手链发烫,她仔细看皮肤,没被烫伤,可就是热,像是里面的骨头和血液热,逐渐地全身都热起来,腹腔像是要开了锅一样,


    热得她直甩手,很想把手链摘下来扔了,总算是没失去理智,知道如果想回家,回到现代,这个就不能丢。


    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心里又热又闷,慌得不行。


    她想哭,如果爷爷在就好了。她想起了小时候跟爷爷去铁狮子玩,爷爷教她背诗,


    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背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不知不觉间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林卓感觉到一股气自尾椎骨,节节攀升,明显感觉到全身骨头发紧,


    而后这股气直冲后脑,在后脑慢慢盘旋越积越多,她头皮紧绷,后脑发麻。


    感觉自己飘飘忽忽的,耳边仍然传来声声诵读声,大脑心间似乎形成一个巨大的空间。


    响亮的诵读响彻其间,且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犹如滚雷,在耳边炸响。


    这感觉有些奇怪,能听见走廊急匆匆的脚步声,能听见窗外尖锐的蝉鸣,


    脑子也是清醒的,但是如雷鸣般的诵读声就在耳朵里、身体里回荡,像自己的身体有另外一个空间一样。


    林卓手扶着窗台紧盯着窗外,腕间手链泛起荧绿幽光。


    窗外的阳光像被什么撕裂了,空气里浮动着玻璃碎裂的细响她凑近窗棂,吸到附在玻璃上的尘土,却顾不得了。


    此刻她的视网膜上烙出一道虚影:某种棱角嶙峋的轮廓刺破天空,比教会钟楼更高,却躲在浓雾里时隐时现。


    “树……?”她不确定地眨眼,睫毛扫落几粒奇异的光尘。


    那些闪烁的微粒坠向窗台。


    她紧闭下眼睛再睁开,天空中的树形轮廓还在。


    是海市蜃楼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霍去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金黄色的身影。


    林卓知道有人进来,可她似乎转不了身,人似乎僵住了,门开了,门又被关上。


    霍去病的情形也有些奇怪,他面色淡然,目无焦距,像是梦游一样,站在林卓的身后,也看向窗外。


    大黄轻巧的一跃上了窗台,金色的眼底映出一棵参天巨树。


    钟楼突然咚咚咚地敲响,惊得梧桐树荫里打盹的黄狗猛地抬头。


    钟声漫过爬满忍冬藤的红砖墙时,林卓甚至听见急诊室的门被撞开了,车夫拉着辆板车冲进去。


    一阵风吹过,摇碎了满地的树影,带起细小尘埃在光束中狂舞。


    林卓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竟已是傍晚,小米粥和卤肉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手臂沉甸甸地被压着,林卓伸手一摸,光滑,柔软的毛毛在手里像波浪一样起伏。


    然后,呼噜声再起,大黄醒了。


    林卓低头,大黄抬头,一双金色的大眼睛,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对上了。


    林卓心里软软,眼中的爱意要泛滥了,她一把搂紧大黄先夸了起来:“大黄太可爱了……”


    她噘着嘴就往上凑,大黄闪电般地伸出一爪抵住她的嘴。


    随即一扭身,就跳下床跑了。


    林卓:“大黄……”


    大黄头也不回,十分的傲娇。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林卓“呸、呸”的几下,嘟囔着大黄太无情了,一阵低低的笑声从窗边传来。


    霍去病正坐在凳子上,倚着窗台看着她笑。


    林卓:“……”


    她突然一下跳下床,跑到窗边往外张望。


    落日西沉,东边的星子已隐约出现,


    没有云彩遮掩的天幕正经历着奇异的蜕变,鸽子灰、钢蓝、鸦青在看不见的调色盘上晕染,直到整片穹窿化作半透明的蓝黑琉璃。


    晚风掠过晾衣绳,把最后一线霞光送进了飘荡的白床单,今天晚上会有病人幸福地睡在阳光里,而远处钟楼剪影的棱角正被暮色悄悄吞噬。


    “是在看树吗?”霍去病的声音都有些恍惚。


    发呆的林卓惊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人家。


    霍去病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此树形似建木,传说中通天之梯……若真与‘裂缝’相关,你我归途或许在此一搏!”


    林卓激动了,面色潮红,跺着脚不知怎么表述现在的心情,她太想回去了。


    不知现代的时间流速是不是和这边同步,如果同步就麻烦了,自己要怎么解释突然人间蒸发的这些天?


    她担心得很具体,也没忘记同伴:“你穿过来的时候,那边是什么时间?


    你说我们会不会回到原来的时间点,还是在这边多少天,那边也多少天,那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元狩六年,七月,甘泉宫……”霍去病的声音飘忽,显然也有些心神不宁。


    “元狩六年,七月?那不是公元前117年,那年你……”林卓的声音渐不可闻,病房内一片死寂。


    霍去病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很快意识到林卓在说什么,人也有些懵,


    他这两天频繁地出去,一是了解地形,二是想寻些书的,至少大汉的史书他要看一看的。


    还没等买书呢……


    窗外一片梧桐叶旋转着坠落,霍去病的声音飘飘忽忽:“原来那日甘泉宫岁星犯紫微……”


    他忽然轻笑一声,漆黑的眼眸折射出奇异流光,


    “林姑娘,你可知史家如何写我霍去病之死?是暴疾而亡,还是天狼噬将?”


    林卓垂着脑袋似在背诵:“《史记》只记载‘元狩六年而卒’,《汉书》则是‘薨’。后世或言将军暴疾,或言匈奴巫蛊,更有人猜是‘天妒英才’……


    班固写你‘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瀚海’,后世武将皆以此为毕生所求。”


    霍去病扬首长笑,声音里的骄傲都掩饰不住了:“瀚海狼烟,不过某二十四载中寻常一日!班固倒算乖觉,‘封狼居胥’四字,配得上本将千里奔袭、直捣单于王帐的功绩!至于生死——史笔晦暗处,何须后人赘言?”


    忽地他瞳孔收缩如同野兽狩猎状态,转手从怀里摸出一把手术刀。


    突然转向自己左臂划出一道血线:“此刻这血尚热,若我此刻自刎,你口中''元狩六年九月''可还会如期而至?”


    林卓一惊,扎着手呆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迅速地跑到小桌旁拿纱布。


    她鼓着嘴气呼呼拉开他的袖子,擦拭包扎,包好后,甩着手去洗手间了,看都没看他。


    霍去病:“……”


    一字眉紧皱,不可理喻,生甚气?


    林卓哗哗地洗着手,脑子还在想着刚才的画面,心里也在嘀咕:是啊,如果在这里死了,那是能回到现代还是?


    不对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我是肉身穿过来的,要是在这死了,那就真死了。


    同理,他也是,他穿到这个时代,换了一个时空,应该不会生病了吧,如果熬过今年的九月……


    那就没有英年早逝的千古憾事了。


    唉!林卓使劲晃了晃头,晃得眼前一片漆黑,现在也无法确定这里是否平行世界,算了,不管了,先活着吧,总之不能死。


    她摸摸肚子,想起了中午时分的诵读声,她边走边在心里默诵正气歌,直到进了病房也没再出现体内有回声的情形,倒是传出‘咕噜咕噜’的胃鸣。


    林卓把小桌搬到床脚,盛粥拿饼子,再打开卤肉纸包:“这是南川楼那家驴肉铺子?”


    “嗯,这铺子肉质酥烂而不散,咸香微甜,如能佐酒则更佳了”。霍去病吧嗒下嘴,显然是馋酒。


    “我们可以泡些李子酒,前段时间就想泡来着”。


    林卓也来了兴致:“嗯,一定要泡,这么好的李子,不泡酒可惜了。”


    她把碗递给霍去病后,突然蹲在地上,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呵呵了半天,才抬着笑得通红的脸:“我老说前段时间,总感觉好像很久以前一样,其实没几天啊!今天是三五年的十八号,我们是六号穿到这边的,才十二天啊!呵呵……大将军,你说,这算不算一日一年?”


    霍去病端着碗的手暴起青筋:“漠北追匈奴左贤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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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时,五日转战二千里,彼时晨昏颠倒,倒觉比长安三年更久些。”


    林卓脑里都有画面了,烈日悬在天空,砂砾烫得蜥蜴不停地左右换脚。


    风掠过沙丘的棱线,将亿万年研磨的晶粉扬向空中,天地间浮动着细碎的金箔。


    这一片金色中,一股洪流,头脸都罩在黑布里,向着远方挥马疾驰。


    他们在重塑这片边疆。


    “咚咚咚……”晚祷的钟声再起,病房内的二人,对视一眼。


    林卓麻利地去把病房内的门插上了,霍去病把小桌往窗户边挪,躲开门上小窗的视线,两人沉默地吃着饭。


    果然,片刻后有人推门,没推开,从小窗看了一眼,脚步声远去。


    林卓悄悄地吐气,不知为何,有些愧疚,她喝了口粥说:“我明日想去铁狮子那去看看,一起去吧。”


    霍去病:“去,顺便去书铺买些书。”


    “钱够吗?”


    “我请陈医生换了些。”


    他说着从大兜子里摸出一个深棕色的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一沓子支票,


    票面泛着淡青色底纹,正中“沧州交通银行保付支票”的黑色楷书,右侧朱红印章的“叁佰圆整”底下衬着一列细密的洋码数字“$300.00”。


    支票边缘的齿轮暗纹间,隐约透出“交”字水印,林卓接过来,指腹抚过票面,还能触到金额凸起的油墨。


    “这是多少?你用什么换的?”


    “发冠,换了三千块大洋!”


    林卓看他头发,果然,圆发髻现在插着一根木棍,想起他似乎戴着一个黑色的发冠。


    “还能赎回来吗?”


    “既已换,何须再赎?虽此冠是陛下所赐,然身外之物……以此地物价,若换作军粮,够五千骑三日之用”。


    林卓心情有些沉重,攥紧支票,忽觉那凸起的墨痕刺手,金饼子卖也就卖了,金可熔,冠也可铸,可有些东西一旦舍了……


    霍去病,抽出一半递给林卓:“拿好,买你的‘回力运动鞋’去吧”。


    林卓想了一下,也没矫情,不过她只抽出一张来:“三百能用很久了,你收好,可别丢了,也别乱买东西,这些在这里估计能买房子了吧?”


    霍去病拿着皮夹子没动,想了想,自己也抽出一张来,其他的都装好,递给林卓:“还是你收着,你有神物在手,应是更稳妥些。”


    她点点林卓的手链。


    林卓失笑:“就算这是神物,他也不能保护我不丢东西啊,它又不是随身空间,能收纳万物”。


    她玩笑似的,拿着皮夹子手指头点着手链:“收,收,皮夹子,我叫你一声,你答应啊……”


    皮夹子没动,


    “想想你在乱葬岗是怎么做的,当时有光斑出现”。


    林卓认真了,凝神想着,当时是怎么做的?


    其实什么都没做,就是当时很伤心,想林远志不要死,这样她在民国还有个亲人,就算对方不知道,可自己知道,就感觉自己有根脚了,有了根脚人就没那么慌。


    她盯着皮夹子,使劲想:你进手链里,皮夹子没动,她泄气,指头又戳了下链子,谁知道白光一闪,皮夹子没了。


    林卓慢慢地张大了嘴愣住了。


    霍去病蹭一下站了起来,拉起她的手腕盯着链子,此时光线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但还是能看清楚,好像没什么不同。


    林卓也在盯着链子,这个东西她从小就戴着,太熟悉了,小时候这些铜钱都是亮闪闪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好像生锈了一样,不再是亮的,而是从里到外的变成暗绿色。


    她用手摸着闭上眼睛想,快出来,快出来……


    默念了半天了都没动静,她睁眼,沮丧地看着霍去病:“它好像出不来了!不知道去哪了。”


    “不急,能收进去,自然能拿出来,等些时日找到方法。”


    他扬扬手里的票子:“这些够用段日子了”。


    林卓点头,摩挲着手腕暗想,这还不受控制,总得想办法弄清楚的。


    嗯,我这么厉害,老天爷都帮我!


    她忽地蹦了一下,双臂举起,做了个加油的姿势,中二地大喊:“加油,我们最厉害,我要组成全世界最好的小队,打得小鬼子……嗯嗯嗯……”


    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