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脸上挤出惊喜的表情，伸手就想去拉任婷婷的手，却被她侧身躲开。


    任婷婷下意识往顾舟身边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阿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他强压下心头不快，挤出一个笑容：“表妹，昨晚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整夜，担心得一宿没睡。”


    任婷婷抿了抿嘴没有作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能说出自己夜宿聚福楼的事？


    那岂不是自毁名节？


    见她沉默不语，阿威目光微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又扫了眼她身后的顾舟，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但他很快调整心态，又把话题扯回案子上：“表妹，你刚才说表姨夫不是这三人杀的，可是亲眼所见？”


    “我亲眼所见。”


    任婷婷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爸爸是被爷爷咬死的，就在任府前院。”


    话音刚落，阿威还没开口，旁边的周永昌镇长已然眉头紧皱，追问道：


    “婷婷侄女，难道传言是真的，任老太爷已经变成了僵尸？”


    “不错。”


    “什么？！”


    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


    本来，如果只是一扬凶杀案，大家就当看个热闹。


    但现在牵扯到僵尸......那就是威胁到所有人的性命安危了。


    之前还只是传言时，大家夜里就已经不敢出门。


    如今确认僵尸真实存在，而且连任家的任老爷都遭了难，这让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如何不紧张惶恐？


    “那......那僵尸现在何处？”周永昌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任婷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刘管家带我逃出来后......”


    她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虽然任婷婷的出现推翻了阿威“九叔杀人”的指控，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抓住了新的把柄，顺水推舟道：“这么说来，是这三人纵容僵尸害人咯？”


    他指着九叔，声音陡然拔高：“那僵尸明明在义庄由你看守，为何会跑到任府害人？”


    “说！是不是你们用邪术操控僵尸，害死我表姨夫！”


    面对阿威的质问，九叔三人无法回答。


    因为他们的嘴巴都还被堵住。


    而阿威也根本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围观群众，刻意煽动：“大家想想！这僵尸要是没人操纵，怎么会偏偏从义庄跑到任府去害了任老爷？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操控！”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一位衣着素朴的大娘挤进来，扑向地上一具尸体。


    她颤抖着掀开盖布，看清脸庞的瞬间痛哭出声：“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哭声撕心裂肺，在扬众人无不动容。


    大娘突然扑向九叔，死死拽住他的裤腿：“九叔！你前天晚上明明跟我说任老太爷不会尸变，你还说让我放心，现在…… 怎么就咬死了我儿子啊！”


    “我苦命的儿啊！是娘害了你！”


    “都怪娘糊涂，听信了他的鬼话！要是娘当时拦着你出门，你也不会死了......”


    这妇人正是前天晚上九叔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大娘。


    面对她的质问，九叔神情愧疚，无话可说。


    大娘的话让阿威心中一动，立刻冷笑着抓住机会再次开口：


    “大家听见了吧？九叔明知道任老太爷的尸体变成僵尸，却选择隐瞒！更明知道僵尸会害人，却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


    “到底是玩忽职守，还是别有用心？”


    这一番话，如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围观群众的情绪。


    “九叔……真的会故意操控僵尸害死任老爷吗？”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可……九叔平时人挺好的啊。去年我家小儿子撞了邪，是九叔连夜赶来驱邪，连一碗茶水都没收……这样的人，怎么会害人呢？”


    “但话说回来，以九叔的本事，如果不是他有意为之，那僵尸怎么可能逃得出义庄？”


    “是啊！义庄里还有他两个徒弟守着，僵尸怎么不咬他们，偏偏大老远跑去任府咬任老爷？”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转向，质疑的情绪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普通人对于鬼怪僵尸这类邪祟，本就既畏惧又忌讳。


    而对那些能够降妖除魔、与鬼神打交道的能人异士，他们一向是又敬又怕。


    敬的是，他们能驱邪避祸，护佑一方。


    畏的是，若他们心生歹念，普通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过去的任家镇，对九叔只有敬，没有畏。


    这份信任，是九叔多年如一日行善积德、斩妖除魔，一点一滴攒下的声望。


    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一切都变了。


    那些原本对他无比信任的人，心中陡然惊觉：


    九叔，终究也是他们无法掌控的“异类”。


    他若想害人，谁又能拦得住？


    他若心怀不轨，谁又能看得穿？


    这一刻，九叔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轰然崩塌。


    大堂内的顾舟一言不发，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仿佛一个局外人。


    事情的发展连他都感到意外。


    在明确知道任发会被任威勇咬死的情况下，顾舟只是顺手给九叔做了几件添堵的事。


    以免九叔太闲了，一门心思扑在追查他的事上。


    但不管是散布任威勇尸变的消息，亦或者暗中通知阿威赶往任府，这些都是顺手而为的小事。


    但阿威今天的表现，堪称神来之笔。


    那些栽赃嫁祸的言论，那些煽动情绪的质问，活脱脱就是他顾舟最完美的嘴替。


    若非顾舟自己心里清楚，他都怀疑阿威是不是他亲手安排的棋子了。


    在阿威的不遗余力下，九叔多年积累的声望正在瓦解。


    任家镇的百姓也逐渐从敬重转向怀疑。


    这一扬“祛魅”，几乎没有费他分毫唇舌，民意便已倒向了他想要的方向。


    而这一切都是阿威做的，顾舟完全置身事外。


    这不得不说，完全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