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内圣外王

作品:《阳明心学:成圣!从秦时明月开始

    “前辈此问,直指要害。”


    他缓缓起身,目光平静而深邃:


    “王歌确实没有把握建立一个‘更好’的新世界。”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李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个狂妄的少年,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局限。


    但王歌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更好’的世界不是由一个人建立的,而是由千千万万个觉醒的心共同创造的。”


    他看向老者:


    “前辈问我是否只想看着世界燃烧。恰恰相反,我想看着的,是每一颗心中的光被点亮。”


    “旧的秩序确实可能会被动摇,但新的秩序不是在灰烬中重建,而是在每一个人的选择中生长。”


    “当一个农人选择不再盲从,而是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丰收;”


    “当一个士兵选择不再麻木,而是记得自己为何而战;”


    “当一个官吏选择不再贪腐,而是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政绩;”


    “当一个君王选择不再独断,而是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王道……”


    王歌的声音越来越有力:


    “这不是毁灭,而是新生。不是混乱,而是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老者沉默片刻,忽然发出一声长笑:


    “好一个‘不是由一个人建立’!”


    他的笑声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欣慰和感慨:


    “老朽纵横天下数十载,见过太多想要‘改变世界’的人。”


    “他们或以力服人,或以术驭人,或以德化人……”


    “但从未见过,有人想要让每个人都成为自己世界的主人。”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小友,你可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王歌坦然道:“知道。所以王歌从不说要‘教化’谁,只说要‘点醒’。”


    “醒来的人,自会选择自己的路。”


    这时,一直沉默的扶苏突然开口了:


    “可是王先生,若每个人都选择自己的路,天下岂不是会四分五裂?”


    “父皇一统六国,就是为了结束这种各行其是的混乱。”


    “您的理想虽然美好,但会不会让天下重新陷入战国时代的纷争?”


    这个问题代表了所有掌权者的忧虑。


    王歌转向扶苏:


    “殿下,请问,是什么造成了战国的纷争?”


    扶苏想了想:“各国君主的野心,互不相让。”


    “那么,是什么造成了这种野心?”


    “……对土地和权力的欲望。”


    “再深一层,这种欲望从何而来?”


    扶苏陷入沉思。


    王歌替他回答:


    “从‘匮乏感’而来。”


    “觉得自己不够强大,所以要征服别人;觉得自己不够安全,所以要消灭威胁;觉得自己不够完整,所以要占有一切。”


    “但若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内心找到富足,找到安全,找到完整……”


    “他们还需要通过征服别人来证明自己吗?”


    扶苏若有所思,但还是有疑虑: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人心难测……”


    “正因为难测,所以更需要‘致良知’。”王歌微笑道,“让每个人都能看清自己的心,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那位神秘老者再次开口:


    “有意思。老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缓缓站起身,那一瞬间,整个明德堂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山如海,压得在扬所有人都呼吸一滞。


    “若有一日,你的‘心学’大行于天下,而你自己却成了阻碍……”


    老者的目光如刀,直刺王歌的内心:


    “你,可愿意被自己的学说超越?可愿意被自己的学生否定?”


    “换言之——”


    “你是想做‘心学’的主人,还是仆人?”


    这个问题,比之前所有的问题都要尖锐。


    它直指一切学说创立者的终极考验——当你的思想已经不再适应时代,你能否接受被淘汰的命运?


    全扬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等待王歌的回答。


    王歌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中一片澄明:


    “若有那一日,我会很欣慰。”


    “因为那说明,‘心学’真的活了,活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而不是活在我的嘴上。”


    “至于我自己……”


    他笑了:


    “一个真正致良知的人,怎么会害怕被超越呢?”


    “被学生超越,是老师最大的成功;被后人否定,是前人最好的贡献。”


    “王歌从来不想做‘心学’的主人。我只是一个幸运的人,恰好在这个时代,说出了一些本就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道理。”


    “这些道理不属于个人,属于每一个愿意倾听自己内心的人。”


    老者听完,沉默良久。


    然后,他做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对着王歌,深深地鞠了一躬。


    “后生可畏。”他缓缓道,“老朽,受教了。”


    就在众人还在震惊中时,老者已经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李斯忍不住叫道,“阁下到底是谁?”


    老者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手:


    “一个过时的老人罢了。”


    “不过——”


    他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了王歌一眼:


    “小友,期待看到你的书。”


    “相信那会是一本……让这个时代都为之一震的书。”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只留下满堂的震撼与沉思。


    荀子缓缓开口:


    “诸位,今日论道至此,想必大家都需要时间消化。”


    “不如暂且休息,明日继续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今天的思想冲击太大,确实需要时间整理。


    但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医家念端突然说道:


    “慢着,老身还有一问。”


    她看向王歌,眼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王先生,你说痛苦让人清醒。那老身问你——”


    “若有人生来就在痛苦中,从未体验过什么是不痛苦,他的‘良知’又该如何显现?”


    “譬如,一个生来残疾的孩子,一个生在贫民窟从未见过光明的人……”


    “你的‘心学’,对他们来说,是否太过奢侈?”


    这个问题,触及了另一个层面的现实——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王歌看着念端,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触动:


    “念端先生,您这个问题,让王歌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生来双腿残疾,只能爬行的乞丐。”


    “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人生已经注定了。”


    “但有一天,他爬到一个说书人面前,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有人克服万难、终成大器的故事。”


    “那一刻,他的眼睛亮了。”


    “他开始学说书。用仅有的几个铜板买了一把破三弦,没有腿就用手撑着身体表演。”


    “十年后,他成了那条街最受欢迎的说书人。”


    “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他说的故事里,有一种别人说不出的东西——”


    “那是一个真正从泥潭里开出花来的人,才能传达的力量。”


    王歌看向念端:


    “‘良知’不是奢侈品,而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宝藏。”


    “越是在黑暗中的人,一旦找到内心的光,就越是耀眼。”


    “因为他们知道,那光有多珍贵。”


    念端沉默了。


    她想起了自己行医多年见过的那些病人。


    确实,很多时候在绝境中反而爆发出惊人生命力的,往往是那些看似最不可能的人。


    “老身……明白了。”她缓缓道,“或许,老身该重新审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医’。”


    “医身易,医心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