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亦薇回到医院的时候，沈渊正在器械上进行复健训练。


    “等一下，马上结束。”


    没等秋亦薇询问，沈渊就先开了口。


    汗珠顺着他的轮廓蜿蜒而下，留下一道道水迹，额发被打湿，被他随手捋在脑后，完整地露出一张攻击力极强的浓颜。


    秋亦薇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身体，经过充血的肌肉块块分明。


    她轻咬了下下唇。


    ……美色诱人。


    “嗯？”


    见秋亦薇发呆，沈渊扬眉疑惑了一声。


    “啊……好！”


    秋亦薇这才回神，走到角落里新安置的针灸处，先行将针具进行消毒处理，方便一会儿吴老来了使用。


    她手上动作利落，但本身心不在焉，就连沈渊训练结束洗完澡来到她身旁都毫无察觉。


    “在想什么？”


    沈渊开口打断她的思绪：“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嗯……”


    秋亦薇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吴一针也准时到了病房。


    叩门声响起，打断两人的聊天。


    “先施针吧。”


    秋亦薇避开话题，起身去给吴一针开了门。


    沈渊回到病床上，低头发了条消息，这才将手机收起，给吴老打招呼。


    吴老应了一声，拉过椅子坐在床沿边，摆了摆手，秋亦薇很有眼力见地将针具为他送上。


    针具悬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吴一针没有伸手接，却是抬了抬下巴。


    秋亦薇疑惑：“啊？”


    “啊什么啊，”吴一针伸出手，将针具推了回去：“今天由你来施针。”


    “我？！”


    秋亦薇惊诧失声，伸出手指着自己：“我？我吗？”


    沈渊眼底同样闪过一抹讶异，紧接着而来的则是全然的松弛。


    他见秋亦薇紧张，便开口安抚她：“没事别怕，你随意。”


    话音刚落，便被吴一针瞪了一眼。


    吴一针道：“我这没你这个病人开口的份儿。”


    沈渊难得被哽住了。


    接着，吴一针丢了个眼神给秋亦薇，示意她动手。


    “之前那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劲儿呢？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不是敢上手吗，怎么现在退缩了？”


    秋亦薇捏着针灸包的手指紧了紧。


    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呼吸，强迫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紧接着，修长白皙的手指便拉开了针灸包的系带，一排银针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其中。


    “好，我来。”


    她唇线紧抿，但在不知不觉中，眼神已然坚定。


    吴老改良后的施针方案她烂熟于心，该哪个穴位、下针的走向、下针的时机，吴老先前给她讲了不止一遍。


    但直到自己真正上手的时候，才能察觉到吴老轻描淡写讲述的那些细节，在手感中是如何被放大的。


    她的手很稳，施针时眼睛眨也不眨，直到银针彻底没入皮肤才会稍微眨一下眼；彼时吴老会和她交流几句进行判断，回答吴老时的她十分专注认真。


    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眼前的针和教她的吴老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事物了。


    ……包括自己。


    整个施针过程里，沈渊都默不作声地静静注视着秋亦薇。


    像是在宇宙真空里盛放的玫瑰，没有任何花叶碰撞的细微声响，只是如此静默地盛开着，却更加动人。


    小王子的玫瑰花是盛放在玻璃罩里，而他的玫瑰，盛放在整个宇宙之中。


    沈渊无声弯起嘴角，赞赏而又安静地欣赏着他的玫瑰。


    到后半段的施针阶段，吴老几乎已经不再开口了。


    偌大的病房里落针可闻，而秋亦薇则全神贯注于施针之上，直到最后一针悄然没入，她松开手，面色略略一松。


    “哼，”直到此刻，吴一针才又开了口：“勉强还行。”


    和他相处这么久，秋亦薇早就摸透他的性子了。


    吴一针越是觉得可以，嘴上就越是看轻。


    眼下他评价她“勉强还行”，实际上就是“相当可以”的意思了。


    秋亦薇顿时笑嘻嘻的，接着吴一针的话道：“今天勉强还行，明天就能出师，后天打着您的招牌环游世界。”


    “什么出师不出师的，我可没打算收你当徒弟！”


    吴一针嘴硬也不过三秒，说完这话，就又想起自己这几天一直盘算的事儿了。


    他想在凌江市里开个针灸馆，趁着身子骨还硬朗，还能多带几年秋亦薇，闭眼前没准还真能看见秋亦薇出师……


    这一老一少一面拌着嘴，一面又无比认真地给沈渊完成了今晚的治疗，之后吴一针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离开了。


    在回云月湾的路上，秋亦薇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渊看了一眼秘书发来的【夫人今天和时小姐见了面】的消息，眉头微皱，思忖片刻之后，不经意地询问秋亦薇。


    “白天去见岳婉了吗？”


    “没有，就和清清见了一面。”


    秋亦薇诚实道：“和岳太太在手机上聊了一会儿，她那边还在操心林锦诗的事情，腿脚又不方便，我想还是有时间当面谢谢她好了。”


    “嗯，这样也好。”


    沈渊顺着她的话点头。


    转而话锋一转：“你既然已经脱离了时家，或许……我只是建议。”


    “是不是可以减少些和时家的接触呢？”


    闻言，秋亦薇有些诧异。


    沈渊向来尊重她的一切，虽然沈渊说只是建议，但这样明目张胆想要插手她生活的行为，还是第一次。


    这不是沈渊会有的行为。


    于是秋亦薇反问他：“怎么了？你是不喜欢时家吗？”


    沈渊不置可否，言语间却又退了一步：“还是看你喜欢，如果你实在是放不下时家人的话……”


    “沈、渊。”


    秋亦薇的表情蓦地严肃起来。


    她转过头，紧紧盯着他轮廓鲜明的侧脸，忽地伸出手捧起他的脸，转过来。


    两人对视。


    秋亦薇肯定道：“你有事瞒我。”


    沈渊定定地与她对视，没有否认，再开口时如叹息一般。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但我不明白，”秋亦薇面露疑惑：“如果说，你让我不接触时家这还不算为难的话，那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有其他什么事情会让我为难。”


    “另外……”


    秋亦薇加重了语气：“我不希望你骗我，任、何、事。”


    沈渊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在她执着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他道：“让我出事的那场车祸调查有眉目了。”


    “是人为的。”


    秋亦薇瞪大了眼。


    她犹疑着：“你是说……”


    “嗯。”


    沈渊点头，将秋亦薇的手安放于自己的掌心中，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声音很轻，好像漫不经心一般。


    “是时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