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时玥是个守时的人，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双方公司约定的酒店。


    “大小姐，我去跟司机停一下车，马上就到，你先进去休息一下吧。”助理小林说。


    楼时玥同意了。


    她一天就吃了一顿饭，饥肠辘辘，想着如果柏郁公司的人还没到，先点些东西垫垫肚子。


    有服务员引着她进包间。


    “我是最先来的吗？”


    边走着，楼时玥边问。


    “不是呢小姐，十分钟前已经有一位先生到了。”


    随之她点点头，记起妈妈说过的话，站在门口，抬起手正要敲门，忽而听见屋内传来的一道清冽的声音，并不清晰：“我要装得很凶吗？真的好吗？那样会把人家小姑娘吓到吧。”


    ……见鬼。


    楼时玥根本没想到这是郁雾在说话。


    身边的服务员客气道：“小姐，请问需要我为您开门吗？”


    “不用，你去忙吧。”


    而后，她一点不带犹豫地屈起手指敲门，嘴角牵起微笑，自我安慰：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温柔。


    “扣扣。”


    “进。”


    她推门进去。


    偌大的包厢，见只有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坐在主位旁边的椅子上。


    双方第一次见面，气氛透着压迫感。


    楼时玥挑眉，无法忽略方才在门口听到的话，她自报家门，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楼时玥。”


    那男人轻咳一声，视线从下往上移至她的脸上，淡笑：“郁雾。”


    她没听错，他说他叫郁雾。


    “你就是郁雾？”


    楼时玥的声音不小心大起来，眼神暴露几分打量，但她没敢多看。


    许是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她说了声不好意思，把疑惑抛之脑后，“我还以为你是郁总的助理。”


    谁知道日理万机的大总裁亲自来谈这种小卡拉米的生意。


    包间很大，摆个三四桌席没问题，此刻两人共处一室，好像也没合适的话题能聊下去。


    楼时玥撑着脑袋，嘴都笑僵了，希望小林赶紧过来。


    她优雅地坐在主位上，和郁雾不到半米的距离，两人近到仿若能清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音。


    他们不约而同举起水杯喝水。


    楼时玥用余光瞥向身边，心想：郁雾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虽说不至于和蔼可亲，但蛮有礼貌的样子，最主要的是，他的长相让人觉得很舒服，行为举止透着淡淡的端庄气质。


    “小楼总有什么忌口吗？”


    最终还是郁雾打破了包间的宁静，指了指菜单，向她示意。


    楼时玥不是一丁半点挑食，她不喜欢调料的味道，但也不喜欢太清淡，不吃葱姜蒜，各种食材一定要新鲜，饭前喜欢先喝两口汤，特别难伺候。


    而现在，她却善解人意地回答：“没有呢，我都吃的。”


    郁雾点头，然而心思并不在菜单上。


    他要保持镇定。


    -


    上菜前，郁雾和楼时玥的助理也到了，毕竟他们不是真的来吃饭的，双方不一会就进入项目的商讨之中。


    楼时玥没有小林对这个项目熟悉，所以为了不在郁雾面前丢人，她尽量不说话，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


    转盘缓慢地转着，基本上没有人动筷，一开始楼时玥也装着矜持，奈何实在太饿，大小姐何时委屈过自己，趁身边人聊得火热的时候，她举起筷子夹起一块不知名的肉。


    入口冰冰凉凉，说不上是酸还是甜，真的怪难吃的。


    楼时玥嫌弃地放下筷子，忘记十几分钟前对郁雾的完美的第一印象，不禁鄙视他，什么品味，他怕不是为了阻碍项目顺利进行所以故意点难吃的菜。


    心机好重。


    ……


    郁雾发现有人在看自己。


    可每当他抬头，那道令人不适的目光就消失了。


    房间一共七个人，不会有谁无聊到一直看他，大概是他想多了，郁雾这么安慰自己。


    “等正式开工前，小楼总有空也可以来我们航天基地参观一下。”


    柏郁的某位员工突然将话题引到楼时玥身上。


    众人自然而然看向她。


    “可以呀。”


    楼时玥对未尝试过的新鲜事物都有很大兴趣，单手托腮，望着对面：“那你们会开飞机吗？”


    笑眯眯的，看样子真的很期待了。


    其中一位助理愣了下，讲：“我们普通人哪会开飞机啊，郁总会，郁总什么都会。”


    “哦？”


    楼时玥直直看着郁雾，倒不是真想坐他开的飞机，而是在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


    谁知对方没有表情，脸上挂着疏离的笑，甚至都不对着人家眼睛说话：“会是会，但最近手生，小楼总想体验的话我们有专业人员负责。”


    “嗤”，楼时玥很想嘲讽一句：“装什么呢，没礼貌的家伙。”


    良好的素养让她憋住没直接吐槽出来。


    吃了点菜，楼时玥勉强三分饱，没忘记坐在这张桌上的目的，她竖起耳朵听起谈话内容。


    郁雾和楼氏要合作，主要研究民航与医疗器械的适配性和协调性，楼氏将推出更加符合高空环境的急救设备，这将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合作，不仅关系到生命与安全，还有两家公司在此领域是否能取得突破。


    楼茵让楼时玥参与进重要的项目环节中，自然有她的考量。


    女儿性格骄傲，她承认平日和丈夫的溺爱养成了楼时玥要什么得什么的习惯，没办法，两个人就一个宝贝的孩子，不宠又宠谁呢。


    原本楼茵计划再过几年采取一些强硬措施，把女儿往继承人的路子上掰，没想到对方竟主动踏上这条艰难的道路。


    既如此，她是一定要好好培养楼时玥为自己的接班人的。


    郁雾在圈内一向有名，年纪轻轻掌管整个公司，生活自律且工作中手段狠厉，让众人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心服口服。


    若女儿能跟他学点本领，定能走很少弯路。


    楼茵想得很美好。


    可现在……楼大小姐不像是想跟对方学习的样子。


    挣扎许久，她发现根本听不懂这些专业话题，自然也插不上嘴，加上饭桌上都是很难吃的食物，所以此刻，她坐在中心位置入神地发呆，脑袋里在想新季度的名牌包包。


    郁雾本就话少，没怎么发表过意见，双手搭在椅子的两边，摆着张严肃的脸，脑海也在思量别的事情——


    今天他还没给养的金鱼喂食。


    “郁总，请问你还有要补充的地方吗？”


    他的助理客气问。


    见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这边，郁雾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


    “哦，没有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不耐烦，接着：“小楼总呢？”


    听到自己名字，楼时玥抬头，与郁雾对视。


    她眨了下眼睛，“我也没有。”


    “那今天的饭局就到这边吧。”郁雾故意看了下手表，发话。


    楼时玥把他的动作收进眼底，轻呵，大忙人啊。


    不知为什么，明明才跟郁雾第一次接触，她就对他各种行为反感，整个人很虚伪的样子，像套了无数层面具，让人捉摸不透。


    楼大小姐很擅长找到他人身上的缺点。


    饭局快要结束，也快到解放的那一刻。楼时玥没忘记妈妈给她的任务，于是在众人站起的同时，提了一嘴：“郁总，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今后方便对接工作。”这话算不上商量。


    她已经从包里拿出手机了。


    谁能想到高冷无情的郁雾不留情面地拒绝：“抱歉，我的私人号不公开。”


    私人号。


    不公开。


    楼时玥动作一顿，只感受到耳朵轰隆一响，握着手机的手抓得紧紧的，手背露出青筋，眉头一蹙，“你说什么？”


    郁雾不吭声，他才不会再把话重复一遍。


    楼时玥只觉得如同被人泼了杯凉水，大小姐何时这么受过屈辱，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拒绝加她联系方式。


    她终于明白不久前小林口中郁雾难相处是个什么画面。


    何止难相处，她真想把手机甩他脸上。


    空气一瞬地寂静，周围人头上都飞过一排黑乌鸦，场景一度尴尬。


    是个人都看出来楼大小姐生气了，也都知道郁雾的做法多么不合适。


    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包间的灯不是特别亮，恰巧郁雾的脸被阴影挡住，看不出他的表情，倏尔，他启唇：“你可以加我助理的电话。”


    身边助理：“……”


    “对的，小楼总，后续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他的姿态也是很卑微。


    打工人不容易啊。


    楼时玥实在没忍住朝郁雾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把玩着手机，再塞回包中。


    什么温柔什么可爱，她演不下去了。


    “不用了，以后找我就写信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右手拎包，几根发丝飘起，背影看上去杀气腾腾。


    包间只剩郁雾的团队，他罕见地多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助理都没反应过来郁总这是在关心人家小楼总，他两边都不敢得罪，只敢腹诽：你说怎么了？还不是你把人家气跑了。


    “没怎么郁总，我送您回家吧。”


    郁雾微微颔首，“我去趟洗手间。”


    “那我在门口等您。”


    -


    “神经病，你以为你是谁，什么破手机号不能公开，装什么装。”


    “我看你的脸也别公开了，套着麻袋生活吧。”


    “矫情。”


    “……”


    郁雾刚走近卫生间，就听见“矫情”二字，他还以为有人在吵架，正想着如何避开纷争，一不留神就被温软撞了个满怀。


    “啧。”


    楼时玥的不耐到达顶峰，心想今天真是个糟糕的日子，好好走路还能被撞，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一抬眼。


    “抱歉。”


    男人的道歉打个她措手不及，埋怨的话都没来得及诉出口。


    郁雾双手无处安放，只得后退，眸底一闪而过的慌张，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芳香没这么容易散去。


    他略带关心地望着面前的楼时玥。


    楼时玥正要输出一大段不太友好的话，心脏突然发紧，她紧盯着郁雾的眼睛，没有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的心虚，居然升起一丝无奈。


    “下次走路看着点。”


    她打量了他一番，遂擦肩而去。


    郁雾站在原地，大脑罢工几秒，强迫自己镇定，小声：“我真的对她凶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