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忻州衙门。


    公堂之上满是肃杀之上，士兵林立。


    忻州通判王朗被五花大绑，扔在冰冷的地上。他抬头，眼中茫然惊惶。


    昨日他还如稳坐钓鱼台的棋手，看钦差齐元如无头苍蝇。一夜之间，乾坤倒转！看着端坐高堂、气势迥异的齐元和满堂铁甲，刺骨寒意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升——堂——！”唱喝声起。


    “啪！”惊堂木炸响。


    “王朗！”齐元声音冷厉，“你可知罪？”


    王朗浑身剧颤，对上齐元深不见底、再无迷惘的眸子，心头一凛。


    求生本能激发，他强压恐惧，挤出谄媚笑容，声音颤抖委屈：


    “大人明鉴！下官夙兴夜寐，只为协助寻回康王！下官实不知何处触怒大人？恳请明察，还我清白！”


    “哼！”齐元冷哼如冰刃，“事到如今，还要狡辩？非要人证物证摆在你眼前才死心？”


    王朗咬牙硬撑，委屈更甚：“大人！下官事事尽心！纵然愚钝未寻得线索，苦劳总有几分吧？大人总不能因寻不回康王，就拿我顶罪平息圣怒吧？”


    齐元眼底寒光一闪，嘴角讥诮：“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口！”他身体前倾，目光如鹰隼锁定王朗：“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官成全你！”他沉喝：“带人证！”


    “是！”护卫应诺。几名同样被绑、形容狼狈的人被推搡上堂，按倒王朗身侧。


    “王朗，抬头！看看他们是谁？”齐元声音冰冷。


    王朗僵硬回头，看清那几张熟悉无比的心腹面孔！最后一丝侥幸破灭！


    “轰！”天旋地转，王朗“噗通”跪坐在地，冷汗如瀑！恐惧彻底淹没了他。


    齐元居高临下，面带掌控全局的冰冷笑意：“如何？现在想说什么了？”


    王朗瘫软在地，眼神涣散绝望，仍在寻找最后生机。


    “啪！”惊堂木再响，暴烈如雷！“王朗！”齐元霍然起身，声如雷霆，“这两个月，你阳奉阴违，处处设障，把本官当牵线木偶戏耍！真以为本官蠢钝可欺？！”


    王朗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齐元锐眼，一个可怕念头击中他！他嘶哑道：“你……你是故意装出那副走投无路的样子给我看的？！”


    “不错！”齐元眼中精光暴射，“我若不装得束手无策、被你逼得焦头烂额，你和钱渊怎会放松警惕？又怎会乖乖让我将你们一网成擒？！”


    他踱下堂阶，步步踏在王朗心尖，压迫感如山。“这一个月，我在忻州陪你演‘猫捉老鼠’，只为麻痹你们！真正的网，早已在另一处撒下！双管齐下，你和钱渊插翅难逃！”


    他声音陡高，威严迫问：“说！康王殿下在哪？！”


    最后防线崩塌。王朗如离水之鱼，绝望瘫软，嘶哑道：“康王……在……北狄人手上……”


    “什么？！”齐元瞳孔骤缩，倒退半步，厉喝，“你们竟敢勾结北狄？！叛国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王朗凄凉苦笑：“不是我们……我们哪有那本事……”


    “那是谁？！”齐元心猛沉，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王朗抬眼，嘴角扯出诡异怨毒的冷笑：“嘿嘿……说出来……怕吓死你……”


    齐元心跳几乎停滞，那个窒息的名字在脑中轰鸣。他沉重道：“是……太子？”


    王朗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化为极致震骇！他死盯齐元，半晌才失魂喃喃：“你……你怎会知道……”


    这绝密谋划，本该仅限最高层数人知晓！


    齐元闭眼，深吸气，无奈沉重地摇头。心中暗道：果然……又被六皇子料中了！


    他睁开眼，眼底只剩冰冷决心。


    齐元沉重走回高堂，在案桌后坐下。目光扫过烂泥般的王朗，最终落在案头——那柄象征“如朕亲临、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


    他抬手，指尖冰冷地抚过古朴剑鞘。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如渊，却蕴藏骨髓生寒的威严。


    “王朗，把你所知，太子勾结北狄、谋害康王的所有内情、参与者、藏匿点……”他的手，重重按在尚方宝剑剑柄之上。“一字不漏，给本官——”


    “——全都交代出来！”


    那按在剑柄上的手，即是最后通牒。黄泉路近，只在口供之间。


    ......


    忻州驿站临时书房内，灯火通明却寒意森森。


    厚厚的多份认罪文书摊在案上，墨迹未干，反射着冰冷的光。


    其中一份，正是范玖亲自押送钱渊抵达忻州后，从其口中取得的关键供状。这些文书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静卧案头，却蕴含着颠覆乾坤的力量。


    齐元枯坐椅中，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字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每一下都敲在心坎上。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审讯，撬开了钱渊、王朗等一干人的嘴，得到的真相却比预想更黑暗骇人：巨额的私盐买卖、勾结北狄引狼入室、以康王为筹码、幕后主使竟是太子谢承衍！桩桩件件，皆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心腹师爷朱正侍立一旁，面色煞白，冷汗渗出，呼吸粗重。他艰难开口：“大人……这些罪证……若全数呈递御前……只怕……这天真要变了！”声音充满恐惧。


    齐元沉重叹息：“何止变天……这是要捅破天啊！”


    朱正试探着压低声音：“那我们……是否……斟酌取舍？”他意指是否隐瞒部分。


    齐元目光如电，猛地钉在朱正脸上，带着悲凉与威严：“取舍？朱正！私盐动摇国本，勾结外敌形同叛国，谋害皇子祸乱朝纲！哪一条是我们能担、敢担、担得起的？！”


    他指向案上文书，指尖微颤：“隐匿不报，你我的脑袋够砍几次？！”


    朱正被震慑，冷汗涔涔，慌忙低头：“大人息怒！卑职糊涂！”


    齐元强压心绪，霍然起身：“速速整理所有人证、物证、口供！分门别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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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誊录副本，务必清晰无误，铁证如山！所有涉案人员，严加看管，不得有失！”


    他斩钉截铁下令：“五日后，拔营回京！”


    “是！卑职即刻去办！”朱正抱拳领命，脚步匆忙离去。


    书房只剩齐元一人。他疲惫闭眼，但案头那沉甸甸的多份认罪书和紧蹙的眉头，昭示着这场审讯的终结，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开端。


    回京之路，注定不平静。


    ......


    东宫书房。


    浓重的龙涎香压不住弥漫的恐慌。琉璃灯光扭曲，映着太子谢承衍暴怒扭曲的脸。


    “废物！一群废物！”谢承衍的咆哮震落梁上灰尘。“忻州尽在掌控？齐元被耍得团团转？这才几天？！野狐岭被端！忻州衙门被封！连钱渊都折了进去！！”


    他赤红双目怒指跪地发抖的心腹幕僚，“说话！养你们何用？！”


    死寂中，他抓起珐琅茶盏狠狠砸向最近的牛肃，瓷片四溅！“说话！！”


    周汝成咬牙抬头，嘶声道：“殿下息怒！实是......六皇子谢承霄暗中潜入忻州调兵，打了我们措手不及！”


    “老六！谢承霄——！”这名字如毒针扎心。谢承衍攥紧拳头，面容扭曲如恶鬼。“好一个废物！竟把孤和东宫骗得团团转！好深的心机！”他怒极反笑，笑声阴冷刺骨。


    牛肃急道：“殿下！当务之急是齐元！我们必须......必须在他回京之前解决掉他和罪证！否则......”


    “解决？”谢承衍绝望狂笑打断，“杀了他，毁了东西，父皇是傻子吗？！这不明摆着告诉天下是孤干的？蠢货！不管他是死是活，只要父皇起疑......孤的结局就已注定！”


    绝望笼罩书房。死局已现——齐元活着回京，太子倒台；半路劫杀，结局更惨！


    周汝成猛地抬头，眼中只剩孤狼般的决绝：“殿下！左死右死，与其坐等东宫倾覆、抄家灭族......”


    他眼中迸出骇人光芒，“不如放手一搏！趁陛下未备，尚有东宫卫率、禁军部分统领可用！当断则断，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五字如惊雷！


    牛肃等人眼中也燃起疯狂火焰。横竖是死，不如鱼死网破！所有目光灼灼射向谢承衍。


    谢承衍僵立，周汝成的话在脑中轰鸣。他缓缓踱至翻倒的书案后，颓然跌坐储君之位。恐惧、愤怒、不甘、对权力的渴望激烈碰撞。


    死寂漫长。


    终于，谢承衍抬起头。英俊的脸上再无暴戾，只剩玉石俱焚的冰冷肃杀。眼中犹豫尽碎，唯余孤注一掷的疯狂寒芒。


    他猛地握拳，骨节“咯咯”作响，凝聚所有恨意与决绝，狠狠砸向身旁茶几！


    “砰——咔嚓！”红木桌面裂开狰狞缝隙！


    “好！”谢承衍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退一步是深渊！孤......就同老天搏一次！拼条活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