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入梦
作品:《白月光拒绝HE》 月色已深,平常这个时间翡微早已去见周公。大概是因为今日修炼不顺,她竟少见的睡得很不踏实。
睡睡醒醒,觉浅易惊。辗转反侧间,忽听榻下传来细微的呻·吟声。
屋子里就她和月褚宁两个人,显然这声音是他发出的。翡微有一瞬讶异,月褚宁睡觉一向安静的如同死人一样,今夜这是怎么了?
她刚一起身就感到头皮一紧,仿佛被人拽住了头发。顺着往下一看,可不就是被人拽住了头发吗。
她的床榻下躺着什么都没盖的月褚宁,他苍白的皮肤在月色下发出星泽般的柔光,如此美人月下的,本该是一副令人心醉的画卷,然而他眉头紧紧蹙起,嘴唇微微颤抖,好似在说着什么,又好像在痛苦的轻吟。
他一只手紧紧攥着一撮她的发尾,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轻轻尝试拽出自己的头发,试了几次发现他握的实在太紧,竟然拽不出来,干脆作罢,唤道:“月褚宁?你拽我头发了,快醒醒。”
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便翻身下床,脖子上坠挂的避尘珠顺着她的动作贴着皮肤一滚。
轻手轻脚地来到他边上,见他脸色不对劲,翡微不由探出手,“做噩梦了?还是生病了?”
猝然间,他猛地抬手,将她伸过来的手腕死死握住,几乎吓了她一跳。
翡微以为他醒了,刚要叫他放手,却见一滴泪静悄悄的从他的眼尾落下,他的眼睛还紧紧闭着,口中含糊不清:“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
声音破碎得厉害,眼角的泪水也如断线的珠子,无声的一颗一颗砸落在地上。
翡微皱眉看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包裹着月褚宁。她用力晃了晃他,不仅没将他唤醒,反而他的面色愈发痛苦,脖颈上更是青筋凸起。
不太对劲。
寻常噩梦不至于这样,但房间内并无妖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月褚宁已经陷了进去,她在外面无法把他唤醒,看来想要弄清楚只能入他的梦。
翡微犹豫了下,还是单手凝住灵力在空中迅速画出符咒,低声念念有词:“太灵守九宫,黄房无自生;灯烬安魄宁,引吾入君梦。”
指尖带着符咒点在月褚宁的额心,光芒一闪,翡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置身在一片白烟浓雾中。
她颇有些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周围,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居然这般顺利就入了月褚宁的梦境。这倒让她有些为难了,毕竟入别人的梦,偷看人家隐私,实在不是磊落之举。
方才在外面她也看见了,月褚宁神状痛苦,想来是梦到了极受打击的事。
浓雾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致越发清晰,新一轮的梦境开始了。
翡微面前出现一个废弃的宫殿,沿顶挂着破败的牌匾,“养性殿”三个字已经坏损的快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左侧远远传来声响,她侧头看去,看见一个瘦小的男孩正被一群男孩追赶。
入梦的人虽置身做梦人的梦境,但视角却与做梦人不同。做梦人以梦境勾画出一个他认知的世界,而入梦人则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游客,从旁观看他的世界。
翡微马上认出跑在前面的瘦小男孩就是月褚宁,他的眉眼漂亮清秀,皮肤还没有现在这么苍白,透着一点孩童独有的白净剔透。
大部人的梦境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潜意识形成的梦,一种则是切实发生过的梦。
月褚宁的这场梦无疑是后者,梦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清晰无比,甚至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生动无比,说明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往事。
小月褚宁怀里紧紧抱着几个包子,一身脏衣旧袍,脚下的鞋全是破洞,隐约可见白白的短小脚趾。
追赶他的男孩们则穿的比他好太多,尤其带头追赶他的男孩简直就是锦衣华服,脖子上挂着一个玉扳指,腰间佩玉成双。翡微定睛看了一会儿那个带头的男孩,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除了小月褚宁,其他男孩似乎多少都有点练武基础,脚下有力,速度不减。小月褚宁瘦瘦小小的一只,隐约有些体力不支,还未跑到养性殿门口就被他们追上来团团包围。
翡微朝他们走近一些,伸着脖子想看清楚里面的小月褚宁。
没看清是谁推了他一把,他小小的身子毫无抵抗力地倒在地上。瘦小的身体立即蜷缩起来,护住头和要害,后背微微拱起,勉强撑起一小片空间护住怀里的包子。
“你还敢跑?!打他!”
锦服的男孩吼了一嗓子,其他男孩立刻像发了疯病似的对小月褚宁拳打脚踢。小月褚宁没有还手能力,只能弓起脊背,用背部顶住攻击。
有人一拳打在他脊梁上,疼的他忍不住发出哀鸣。
翡微骇然地看着这一幕,难以想象本该代表纯洁的孩童,会对另一个孩子有着如此大的恶意。
打了好一会儿,这帮男孩终于打累了。
小月褚宁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气息孱弱,但从他的姿势来看依旧没忘护住包子。
“你们看他像不像护食的狗!哈哈哈哈哈!”锦衣男孩大笑着用恶毒的言语羞辱他,本来还算长得正常的脸,因为这份恶意而显得格外扭曲。
“既然是只狗……”锦衣男孩不怀好意地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小月褚宁,开始解裤腰带。
翡微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上前想要挡在月褚宁身前。可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梦境,亦不属于这个梦境真实发生时的节点,于是冲过去也不过如魂魄般径直穿过月褚宁。
“既然你是只狗,那就赏你点金水喝!”
男孩说完当真脱了裤子往他身上尿,有几个男孩有样学样也陆续脱裤子。
小月褚宁趴在地上,护着怀里的包子,任他们的“金水”尿了自己一身一头,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没有求饶,没有哭泣,也没有反抗。
只是平静而淡漠地接受着,这些毫无理由的伤害和恶意。
翡微哀目望着沉默受辱的男孩,是因为从小这样的侮辱经历的实在太多,所以他才习惯性的用冷漠和疏离武装自己吗?
是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在地狱般的境况中坚持活下去吗?
她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无法改变梦境,亦无法改变过去。
一泡尿结束,那几个男孩总算羞辱够了月褚宁,嘻嘻哈哈地走了。她微微松了口气,担忧地看向还在地上趴着的小月褚宁。
小月褚宁一直趴着没动,像是在等他们走远。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后,他才艰难地站起身,颤颤巍巍的继续向养性殿走。
翡微跟在他后头,抬头望了眼四周。
从周围环境充斥着杂乱的树枝和野草就能看出,养性殿的位置一定十分偏僻,也难怪那帮男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竟然连一个太监宫女都没引过来。
又或许……他们都在故意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翡微跟在小月褚宁身后,一起走进养性殿。
养性殿背阳,殿内阴暗无光,森森幽幽透着难以描述的彻骨冷意。
翡微走进去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里实在太像个会闹鬼的地方了。
破破烂烂的桌椅,房顶上挂着乱七八糟的白色纱幔,宫墙全是霉旧的痕迹,就连空气中都隐约带着霉味和一股腐朽般的酸味。
连味道在梦境里都这般清晰,看来月褚宁对此处的印象相当深刻。
翡微正打量着殿内,一转脸,才发现一个发髻凌乱,服饰老旧的中年妇人正坐在殿内的角落。
“姑姑,你看,我拿了些吃的回来。”小月褚宁挤了个微笑走到她的面前。
妇人眼神空洞,面色发白,像个木偶一样僵硬地看向他。他一身尘土混着刚才被打伤的血,身上头上有些地方湿湿漉漉,散出腥臊的味道。
似是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到,妇人立刻以袖捂鼻,恶声道:“这是什么味道!恶心死了!”
小月褚宁像是没听到,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她:“姑姑,这个包子是干净的,阿宁一直有好好护在怀里,没弄脏。”
妇人看着他递过来的包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瞬间露出厌恶之色,猛地挥开他的手,嫌弃道:“你摸过的包子怎么可能是干净的!滚开!离我远点!”
包子掉在地上,滚上一圈尘泥。小月褚宁垂下眼眸,无言走过去捡起包子,拍掉上面的土和污垢,将剩下的干净包子放在桌上,只拿了那个掉在地上的包子默默走了。
翡微看着他瘦小骨削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原来他以前……是这样乖顺的性格……
突然,她感到难以形容的古怪气息就在附近,蓦地转身,一道隐藏在角落的黑影一闪而过。她刚要抬脚去追,周围却骤忽暗了下来。
翡微眨眨眼睛,心道:“入梦咒的时间应该还未到才对?”
像是为了映证她的想法,白烟般的浓雾再次升腾,很快周围亮了起来,月褚宁的梦已经换至另一个场景。
太阳高照,白日辉辉。
月褚宁坐在“养性殿”的外面晒太阳。这次的梦境里他的年龄看上去比上个梦境要大一些,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虽然照样瘦的皮包骨,但个子高了不少,五官也依稀接近现在的模样。
如果说上一个梦境的小月褚宁还能用“可爱”来形容,这个梦境里的月褚宁则跟“可爱”没有什么关系。
尽管他的生活环境肉眼可见的糟糕,但显然这并不能阻止他长得越发唇红齿白,俊秀标致。
他本就五官精致,这个时期还算年幼,更有几分雌雄难辨的美。
翡微仔细瞧着他的脸啧啧称奇,男子竟也有这般的天生丽质,亏得你们漓国的皇帝不好男色,否则哪怕是凌荷那样的绝色都未必能留住圣眷。
他身旁站着一个贼眉鼠目的太监,一双小眼滴溜溜地在月褚宁身上看,脸上似有痴迷之色。
见他不理自己,那太监不耐烦道:“你想好了没有?都说了这次真不会拿你怎么样!是冯公公听说你刺绣刺得好,想让你给他刺个东西哄主子开心。”
月褚宁冷着脸,一语不发。
那太监有点急,忙道:“你可想好了啊!十两换你一个绣品!你之前偷摸卖那么多绣帕还有什么的加一起都卖不了十两!”
月褚宁闻言微微蹙眉,面上似有动摇。
鼠目寸光的太监赶紧趁热打铁:“冯公公现在可是在曾贵人手底下当总事太监,曾贵人是皇上新挑的贵女,正值新鲜劲儿的时候!那赏赐多的能迷花人的眼!冯公公现在要谁要不了!你以为还对你有兴趣?!”
他一直抿唇不语,但最终还是跟着那太监去了。
然而他沉默地跟着走了会儿,好像意识到不太对劲,掉头就要往回跑。
那太监立马尖着嗓子喊道:“他要跑!快!快抓住他!”
隐在附近的太监立马现身,总共四个,其中有一个居然还会点功夫,立马把月褚宁连拖带拽的拉进一个小院。
翡微看到小院门上的“监栏院”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方才说冯公公已经是曾贵人的总事了,那按理应该会在曾贵人殿内或附近有另外的居所。“监栏院”一看就是杂役太监们的居所,冯公公将见面的地点挑在这种地方……可谓用心叵测。
月褚宁刚被拉进屋,身后的门就被死死关上,甚至还有两个太监留在外面望风。
翡微轻飘飘地穿过门,经过两场梦境,她大概猜到刚才那个黑影,应该就是引起这些噩梦的始作俑者。寻常人也会做噩梦,但一个接一个梦到曾经真实发生过的阴暗过往,这就难免蹊跷了。
只是到底是个什么妖怪,让人做噩梦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站在门口,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暗暗凝聚灵力。
月褚宁一进屋,屋内三个年纪轻点的太监便立即扑上来按住他。屋内唯一坐着的老太监看向月褚宁,两只黄浊的眼睛亮得可怕。他似是极其兴奋,声音都有些发抖,尖着嗓子喊道:“快!把他给我按结实了!”
三个太监两人各按住他两只手臂,另一个人按住他的腿。
月褚宁面露惊恐,大声吼:“死太监!你敢!”
老太监乐呵呵地走到他身边,俯身靠近,看了他一会儿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完又伸手轻抚他脸上的红印,讥笑道:“月殿下,你还以为你是月国的皇子?也不看看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活的还不如我们这些死太监。”
月褚宁冷冷瞪着老太监,“你敢碰我,仔细皇上要了你的脑袋!”
老太监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弯腰往月褚宁身上压。
如同看一个笑话般,他讥笑道:“皇上早就恨死月国人了,还留你一条狗命,不过是就是想让月国时刻记住这份屈辱。更何况,”他恶狠狠地瞪眼:“现在曾贵人正得盛宠,咱家如今是曾贵人眼前的红人,真要闹出事儿来,还说不定是谁死!”
他说完突然面色一改,状似心疼的给月褚宁整理额前凌乱的碎发,劝道:“小可怜,皇上只要你活着,至于怎么活却不会管。你与其指望皇上垂怜,不如指望指望咱家。说不定你哄的咱家高兴,就有人疼了呢!”
老太监说着,手猥琐的往月褚宁身上摸。
月褚宁死命挣扎,奈何四个人控制他一个人根本动弹不得。
老太监开始急不可耐地解他的衣服,大概是猜到今日没法逃过一劫,月褚宁脸色逐渐惨白,浑身都无法自控地颤抖。
翡微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极其不适,只是尽管月褚宁是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但翡微还是从他那双漆黑的眼中,瞧出些快藏不住的杀气。
老太监一边脱他衣服一边神经兮兮地念叨:“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我可真喜欢!你乖乖的,我保证让你舒服着呢!你都不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老太监倒吸一口气,抑制不住地亲上去。
这场面看的翡微一阵恶心,她知道梦境中的自己只是个旁观者的角色,改变不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前阻止。
月褚宁脸色发青,脖颈和额头的青筋暴起,目中尽是几乎喷涌而出的怒恨。但他并没有再反抗,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似的任由老太监脱去他的衣服,暴露出雪一般的皮肤。
旁边按住他的年轻太监见他不怎么反抗,便放松了对他的压制,注意力转而放在看好戏上。
“小可怜……来……让我好好疼疼你……”老太监沉迷在眼前的美色中,动手扒拉月褚宁的裤子。
其中一个年轻的太监咽了咽口水,尖着声音试探:“干爹,等您玩够了让儿子也玩玩成不?”
老太监横他一眼,“混账!月殿下什么身份,哪儿轮得到你!”
那年轻太监面露不满,也就在他们这一打岔的功夫,翡微没看清月褚宁具体做了什么,只听到老太监突然发出噎住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倒在月褚宁身上,眼睛睁得极大,身体一动不动。
变故来得突然,几个年轻太监顿时愣在当场,谁也不敢先动。
“……干爹?”
见老太监没有反应,边上一个太监大着胆子去探他的鼻息,随后面色猝然大变,一屁股坐在地上,颤着手指指向老太监:“死、死了!”
另外两个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趁他们二人还在愣神之际,月褚宁又迅速出手——
这回翡微看清了,他手里拿着一根青黑的绣花针,电光火石之间刺进两个太监的脖子。他们连一声呜呼都未来得及发出,眼白一翻,径直倒在地上。
剩下的一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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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吓得说不出话,慌慌张张的连滚带爬往门的方向夺。
月褚宁翻身跃起,手指夹着绣花针冲他一弹,青黑色的针如暗器般瞬息刺入那太监的后脖颈。那太监还未来得及够到门口,下一瞬倒地没了声息。
门外的人察觉到屋内的动静,对视一眼推门而入。月褚宁早已等在门边,人刚迈进来,就被他再次又快又准的拿针扎在要穴。
他下手狠辣,没有一丝犹豫。刚才还拿他搓圆捏扁的六个人,如今全部都下了地府。
翡微瞠目结舌地看着月褚宁,赫然有种需要重新认识他的感觉。
想不到月褚宁居然有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
月褚宁面上冷漠,但身体的表现却不如表面那般平静。他重重喘着粗气,两只垂在身侧的手抖得厉害,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双目爬满血丝,似是怒急又似快要崩溃。
但他最终没有崩溃。
火苗迅速燃烧成烈焰,少年苍白的侧脸映在熊熊的火光中,忽明忽暗。
他朱唇微抿,漆黑的眼瞳里闪烁着冷寒和烈火交融的光。他冷冷望着生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抖动的手渐渐平静,不知何时变得冷硬的心仿佛失去了知觉,除了麻木再无其他。
他的背后有什么陡然亮了一下,一股邪气倏地弥散而出。
那隐藏在暗处的东西仿佛被那一丝邪气所吸引,忽地现了身。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直暗暗观察的翡微终于看清了那一团黑影的真面目。那是一个形似山羊的生物,通体乌黑,九条长尾飘于身后,脸上没有口鼻,唯有一只形状诡异的竖长赤目。
翡微一怔。
这是——
羴迆!
翡微一时诧异,羴迆曾是魇怪,以噩梦为食且胃口极大。一旦被它盯上,能使人接连数日不断做噩梦,轻则精神紊乱,重则久损神志。可她记得羴迆后被夜游神收为坐骑,在管制之下才能食人噩梦。怎么会这般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凡界?又是何时出现?
转念间,她想起凌荷的宫女绣冬和知秋,还有那些宫女和太监,莫非她们困倦模样也跟羴迆有关?
宫中冤魂多,羴迆在宫里食人噩梦确实比在外面容易,恐怕那些太监和宫女们是受了它的影响才会一脸疲惫困乏。
难道是她和月褚宁入宫时被盯上了?可又为什么会选上月褚宁?
是了,羴迆最喜噩梦,尤其喜欢真实、血腥、黑暗、痛苦的梦境。而这些恰恰是月褚宁经历过最多的。
尤其月褚宁身上还有股邪气,羴迆算得上邪物,自然也会被他身上的邪气所吸引。
被它缠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月褚宁是凡躯,夜夜噩梦不断的折腾下去,不出一个月就会耗尽根本。
羴迆根本不理会翡微,它慢慢朝月褚宁走去,脸中血红色的眼睛猝然乍亮,肉眼难见的黑色气息从月褚宁身上脱离,被羴迆吸入眼中。
月褚宁发出一声痛呼,抬手按住火辣辣作痛的后背。
翡微一惊,羴迆除了引人噩梦不断,还有在噩梦中食人的习性。只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它更愿意留着人,让人接着做噩梦吃,而不是直接把人吃了。大概是月褚宁的梦格外黑暗,所以格外“好吃”?
眼看月褚宁已经痛苦的开始嚎叫起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立时释放出全部灵力阻挡羴迆的吸食。
羴迆受到阻碍,愤怒地扭头看向翡微,骇人的红色眼睛死死盯住她,宛若死神的打量。
明明它没有嘴巴,却不知从那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叫,黑色的羊蹄蓄势待发地蹭地,正是打算攻击的状态。
她方才一击早已用尽全部灵力,可羴迆显然除了被打扰“吃饭”并无其他影响。
翡微暗自叫苦,这可糟糕了,非但没赶走它反而惹恼了它,要命。
羴迆陡然低吼一声,白雾陡然升腾,黑云卷席,一种幽暗又带着怨气的气息扑面而来,顷刻将她包围,视线很快陷入一片昏暗。
看来是打算将她也拉入噩梦中吃掉。
翡微曲指掐诀,一边默念静心诀,一边快速布下诛邪阵,赫然是一心二用。
属于她的噩梦迟迟不开始,大约是感到奇怪,羴迆主动从白雾中走了出来,像看怪物一样斜眼看她,那目光就好像在说“你为什么没有噩梦?”
翡微等的就是它现身,她双手握住脖子上的避尘珠,眼下她灵力微弱,也只能借神珠之力拼一把。
拜托拜托,生死关头,神珠你可一定要帮帮忙啊!
她心中无声祈愿,一边默念心法。
阖目慑心,五念归一。
心静则神盈,神盈则气聚。
沉睡的神珠仿佛被唤醒,微光层层泛起。
地底深处,那些封尘于无人知晓,近乎干枯的灵脉,在这一刻好似受到神祇的召唤,刹那流动起来。
一丝丝灵力穿透地面从四面八方涌来,冲破浓浓层雾,如风般撩起她的长发和衣裙。
避尘珠陡然闪耀,光芒透过她的指缝,射出一道道耀目璀璨。
她睁开眼睛,声音轻而稳。
“缚魇驱祟,吐秽明清,”
“罗魂净邪,谨咒斩恶。”
“乾坤无极——”
“除!”
神珠之力,哪怕百年千年已过,虽微仍强。
光芒在一瞬扩大,包裹天地,眨眼吞噬了羴迆,连带着黑云浓雾也一并食尽。月褚宁和他的梦境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梦里的颜色逐渐变淡,火海和所有的一切都在快速消逝。
月褚宁茫然地看向翡微所在的方向,在他的目中,那里空无一人,唯有碎碎金光,恍恍而明。
他迟疑着上前,缓慢地伸手想要去触碰那光碎。
翡微看着他不明所以的神情,微微笑了笑,明知他听不见,还是轻声安慰:“月褚宁,噩梦结束了。”
梦境里的月褚宁似有所感,猛地伸手去抓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想要抓住的什么。刹那光芒骤忽收拢,一切归于无。
翡微猛地睁开眼睛,定了定神才抬眸扫视了下周围。
还是凌棠的屋子,熟悉的环境让她暗暗舒了口气,看来是成功解决了羴迆。
她心有余悸地伸手握住避尘珠,避尘珠澄澈的光芒还没有完全消散,微微散发温热的光芒。
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能成功催动避尘珠,该不该说她可真够幸运。如果她没有从凌荷那里得来避尘珠,如果刚才她没能成功催动避尘珠,恐怕她和月褚宁今日都要死在梦境里了。
当时没想太多,现在想想她冒然入梦还真是冲动。
她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垂下眸子看向月褚宁。
他还在睡梦中,眉间依旧紧蹙,但脸上不再有痛苦之色,反而隐约透着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惘。
恍惚间,她隐约想起以前月褚宁非常排斥别人的触碰。她曾以为是因为凌棠曾对他欲行不轨,导致他后来心有余悸。如今看来,怕是从很早以前,阴霾已经蔓至心底,将他困于无路可逃的恐惧中。
翡微的发尾还被他攥在手中。只是这一次,当她再次尝试抽·出头发时,发丝轻而易举地脱出了他的掌中。
看他紧挨着自己的床榻边躺在地上,便轻手轻脚拿来他的被子盖上,又细心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昏暗的屋中,他睡得十分安静。
翡微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抬起的手有片刻犹豫,最后还是轻轻落在他眉间,为他抚平眉宇的褶痕。
“都过去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平和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温柔。
也不知是月褚宁感受到了她的安慰,还是开始做一个好梦,长而纤细的睫毛停止了颤动,蹙起的眉宇渐渐疏朗,而那一向冷硬的嘴角,也微不可查的浅浅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