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驶入了夜色，畅通无阻地通过所有路口，最后在十字路口外的邮筒前停下。


    “警员002537，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阿姨。”精干的警员取下头盔，露出一张书生气的脸。他诚笃地看着灯光下的中年妇女，又关切地询问她身边红了眼眶的姑娘：“你还好吗？姑娘。”


    恋导摇摇头。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上帝说：“我们在找手机。”


    “夜深了，外面不安全，”话说着，警员也熄了火，从那辆蓝白色漆的摩托上下来。他的眼睛机敏地扫视着周围，问：“是什么样的手机？”


    “是一个翻盖手机。”


    警员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平整的纸巾，递到了恋导面前。“是什么时候丢的，就在这里发现不见的吗？”


    “不是不见了。”上帝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墨绿色邮筒，“是落在邮筒里了。”


    “啊。”警员轻叹一声，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可能性。


    “给你添麻烦了。”


    警员围着邮筒绕了一圈。又捞起袖口，露出手腕处的老旧机械表，倾斜表面让灯光直射到表盘的中心。“还没到12点，”他说：“明天是周一，上午十点半会有人来开箱。”


    “是吗，那就太好了。”


    “只有这件事情吗？”警员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从始至终不曾吱声的恋导。


    “是的。”


    “或者您明儿一早就去找邮局的工作人员，这样是最稳妥的。”警员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人，再一次强调说：“夜深了，请尽早回家吧。”


    *


    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准确无误地瞄准了卿会所在的位置。客舱的前部，钟山文志和武英奇依旧保持着射击的架势。


    第一枪是钟山文志开的。他是劫机小组的领队，扮演着总揽全局的观察者角色。在每一次轮回中一个不落地揪出警察与未来人，无论出现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及时、利落地应对，确保这架前往天长的客机在24日晚间10点25分时坠毁就是他的职责。


    武英奇右手保持着瞄准的姿势，左手举起朝天，甩动了几下以后露出了袖口下的腕表。他的角色是计时者。在一次预计可能出现高强度冲突的计划中，必须有一个人监控时间的流逝，保证历史严丝合缝地重现，每一个时间节点都不容有失。而这就是武英奇所要做的事，这就是他的职责。


    “10：13。”武英奇报时说。


    “2分钟的时间，把这里处理好吧。”钟山文志一把将武英奇拉到身后。在接近半米宽的过道上，钟山文志领着武英奇一前一后，正谨慎地向着警员和卿会倒下的地方前进。


    这个画面会让人感觉有些别扭。


    在殷英子看来，钟山文志看上去已经不仅仅是身材单薄，而是可以用羸弱来形容。那对深陷的眼眶，让他看起来更加神似画报上的洋烟鬼，那些因为吸食鸦片而精神萎靡的清朝人。


    武英奇魁伟的身躯，整整比钟山文志大了一圈。这个时候，强壮的家伙反而敬小慎微地走在后方。


    “卿会怎么办？”武英奇问。


    “引导者的任务已经完成，”钟山文志回答，“没有关系的。”


    躺在地上睖睁着双眼的卿会，是劫机小组的引导者，也是唯一一个拥有两个重生锚点的成员。他会在航班起飞前的两个星期进行一次短暂的重生，任务就是将卿会与周静淋引导向这一班航班。飞机起飞后，他会进行第二次重生，协助观察者完成客舱的控制。


    只是这一次，任务完成得并不是那样的完善。


    “该死。都是因为锚点出了差错，浪费了太多时间。”武英奇抱怨道：“我们本该能有更多的时间，仔细排查乘客的。”


    “或许是因为那个时空警察的闯入，打乱了时间的流速。”钟山文志深重地呼吸、全神贯注地瞄准，随着接近卿会，他的步距也逐渐缩短。“这是我的差错，我能够把他覆盖掉。重要的是，飞机一定要在迄罗山脉下降。”


    这时候，客舱的前部，本应该早早就被控制住的，JJ3787次航班的空少，在不足半米的过道上站了起来。


    空少唰的拉开半掩着的公务舱挂帘，毫不掩饰地大部奔跑。脚下的震动，马上引起了钟山文志和武英奇的警觉。


    钟山文志双手握持HK_USP，的枪口终始若一地对准前方的卿会，没有任何分心的迹象。而武英奇默契地转身，在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完成原地转身与站姿调整，他挺住手腕，伸直了手臂，把手上HK_USP的枪身抬到肩膀靠下的位置，头部略微偏转，完成了瞄准。


    整个动作如同机器一般的精密。


    然而武英奇却没能开出这一枪。空少毫不畏惧，在他的枪口下跑出了10米，手臂环住武英奇的脖颈。只一下，空少就把这个强壮的歹徒摔倒在地。武英奇还想反抗，却被空少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终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钟山文志也乱了心神。他选择了转身。


    就是这一刻，事态再度迎来转机。殷英子看见卿会飞身而起，是警员把他扔向了舱尾。


    钟山文志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地上的空少。


    警员鲤鱼打挺式地起身，激烈的动作，把兜中的手机也抖落了出来。他双脚成八字型站立，单手握枪。挺、伸、转，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卿会的HK_USP中，再击发出一颗子弹。


    手机落地，子弹也直直地从钟山文志的眉心穿出。


    “我们都安全了。”警员说：“谢谢你，小伙子。”


    客舱中响起了隆重的掌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与欣喜的情绪。


    警员示意大家安静，他变戏法似的从另一个兜里磨出了手铐。走到武英奇旁边，在空少的协助下将武英奇拷了起来。


    拍了拍空少的肩膀，警员说：“辛苦你，把他带到前舱看管起来。我需要确认他两个同伙的状态。”


    空少点了点头，走向前舱。每一位乘客，都深情地与这位俊俏的小伙子对视，她们为这位英勇的空少献出了自己的赞许与大拇指。


    “各位乘客。”警员彬彬有礼地说：“事态紧急，我希望你们不会介意。我会让机长联系附近最近的机场紧急降落，如果给大家带来不便在此先给大家道歉了。”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当然不会有人反对。


    警员回到殷英子身边捡起了手机，问道：“你还好吧？”


    殷英子点了点头。明明只是坐着什么也没干，但殷英子还是手脚麻木，就连想说话，也好像喉咙里淤积了痰一样。


    警员把苏颖的头从殷英子的肩头上移开，摆正了她的坐姿。又把手机递给了殷英子。“给老板打个电话吧。”警员说：“你不该在这里，他会安排接你回去的。”


    这位英勇的时空警察，也是上帝的部下。


    “她怎么办？”殷英子看着眼神失了焦的苏颖，清了清嗓子问。


    警员想了想，然后蹲下捡起了苏颖的眼镜给她重新戴上。


    “抱歉。”警员对苏颖说。


    然后警员从苏颖的连衣裙上扯下了一个装饰用的纽扣，把她交到了殷英子的手心里。“把它带回去，老板会有办法的。”


    殷英子紧握着纽扣，她再看向沉睡的周静淋。


    “她就交给我吧。”警员读懂了她的心思。


    殷英子终于长出一口气，她仰头对警员说：“谢谢你。”


    警员面朝座椅靠背，一头栽倒下去。


    客舱前部，那位黑色西裤、白色衬衫的空少偏着头，眼里没有任何情感，手上的HK_USP枪口依旧留有余温。


    “抱歉，我来晚了。”空少说：“时间锚点出了问题，我能看见发生的一切，可是就是无法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罗云生，四人中排行老二。他扮演的角色是杀手，无论是未来人、重生者还是警察，只要对行动不利的人统统铲除，这就是他的职责。


    “我们还有几分钟？”


    罗云生扣动扳机，正中那位协助警员夺下卿会手枪的姑娘。


    “10：16。”武英奇的表面摔出了裂纹，他仔细看了看说：“我们还有4分钟。”


    *


    血腥味的再一次冲击。殷英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甚至怀疑是否是客机再一次遇到了乱流。


    警员脸部朝向座椅，整个身子扭曲折叠在座椅间。苏颖的头又一次滑到了她的肩头上。


    殷英子一首抓着手机，一手摊开放在大腿上。而那把HK_USP掉落在她的裙子上，就在两手之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客舱响起了哭声。到了这个时间点，歹徒已经不在乎了。他们现在只关心飞机能否顺利坠毁。


    殷英子看着这一张张的泪脸，听着不同声调的、压抑的哭声。


    “我们已经等了你很久。一次又一次，登上这一班飞机。”


    “我不是第一个搭上这班飞机的人，但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


    殷英子的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没关系的，”殷英子又听见了苏颖温柔的声音：“只要还没有到盖棺定论那一刻，事情都有转机。”


    是啊，她们即使知道了坠毁的命运，还是一次次毅然决然地登上了这班飞机；舱尾那位勇敢的姑娘，即使是自己手无寸铁，也挺身而出帮助警员夺下了卿会手里的手枪；这位无畏的警员，即使以一敌三也没有要退缩的念头。


    这条裙子，究竟是什么颜色呢。殷英子低头，看着苏颖的裙摆没来由地想。


    歹徒的身影渐行渐远，正朝着驾驶室进发。


    有什么是我也能够做到的呢？


    “给老板打个电话吧。”


    殷英子想起了警员的话。她看向自己右手紧攥着的手机，那是一个老式的翻盖手机。


    用拇指打开翻盖，借着屏幕微弱的亮光，机身上实体的九宫格按键映入殷英子的眼帘。


    警员没有告诉她电话号码。


    *


    首都某处的廉租公寓里，在城市里奔波了一天的男人早早睡下了。


    这个时间，他正登上2号机，准备正面亚拉尔。不解风情的电话铃音扰乱了男人的梦。


    他闭着眼睛摸到手机，接通了电话，几乎是反射性地说：“您好，邮政快递。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电话里，有轰隆的鸣响，有隐约的哭声。


    “喂，您好？”男人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在黑暗中看向手机右上角的时间。


    “喂，你好。”电话那头有了回应，一个姑娘，怯生生地问：“你是上帝吗？”


    “神经。”男人立刻挂掉了电话。


    廉租公寓再度恢复了黑暗与寂静。女朋友的手环绕上男人的脖颈，她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含糊不清地问：“是谁，我听见女孩的声音。”


    男人也保住了姑娘，亲吻她的额头，说：“恶作剧的电话。”


    两个人抱着彼此，晃晃悠悠又跌入了梦境。


    *


    翻盖手机的信号栏上是一个大大的叉，殷英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还是拨出了电话。


    53787。殷英子略作思考之后，拨出了这个号码。


    电话如奇迹般地接通了。殷英子弯下腰，躲在座椅后小声地询问道：“你是上帝吗？”


    可是对方好像只是一个邮政快递的快递员。听筒那头的男人很快地挂断了电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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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殷英子的只有短促而连续的忙音。


    殷英子正要放下手机，听筒里传来了轻脆的滴响。


    “Sorry,thesubscriberyouarecallingisusingcallforwarding.Yourcallwillbetransferred.”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使用呼叫转移服务，呼叫将被转接。”


    听筒里，沉静的女声用两种语言重复了提醒。那是一个有魔力的声音，好像有一只手，抚平了战栗的心。


    「口，口口口？」


    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殷英子精神为之一振：“是你吗，能不能听到我？”


    「口。现在口，口口权限口口口你。」那个声音顿了顿，继续说：「口不管口口口口，口口口回来。」


    “我听不清你说了什么，我应该要怎么做？”殷英子问。


    「口口通话，我口帮口口。」


    殷英子感觉到，某个她熟悉的东西，再度连接上了。


    「口口ita口h：墓口口」


    在未来视里，殷英子看见了罗云生向自己开枪的场景。于是她拿起了那把掉落在两手之间的HK_USP。


    罗云生和武英奇已经走到头等舱中段。在这个距离上，无论是世界还是绯红之王都已经帮不上忙了。


    她还需要其他的力量。


    殷英子取下苏颖的手表反戴在手腕里侧。她跨过苏颖和警员，双脚成八字型站立。


    “现在放下武器，终止你们想要做的事。”殷英子站在走道中央高声说。


    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10：18。


    罗云生示意武英奇继续前进，自己独自转身面对殷英子。“你知道这把手枪里还剩多少子弹吗？”


    “我当然知道。”殷英子说，“刚好足够对付你。”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罗云生皱了皱鼻，不屑地说。


    杀手抬起了他的手枪。他的每一处躯干，都像是精密仪器的一部分，和那把HK_USP完全地融为了一体。


    殷英子右手拿着那部陈旧的翻盖手机，把它紧紧贴到耳朵边。非惯用手左手上，拿着那把也许会决定全机乘客命运的HK_USP。她的姿态漏洞百出。


    杀手扣动了扳机。


    *


    「口口眼」


    「出口：口口忍口」


    「能力：口口」


    「认可口：口」


    「口口准许口口」


    “一、二、三。”


    翻盖手机里沙哑、机械般的声音还没有结束，殷英子就已经完成了射击。


    殷英子早就在墓志铭提供的未来视里，看清了杀手会扣动几次扳机。


    黑暗里，亮光闪动了三次。


    无论是殷英子，还是杀手都没有倒下。殷英子完全复刻了杀手子弹的弹道。


    “你知道约翰·莱顿吗？”这次换殷英子提问了。


    “那是谁？”杀手皱眉，如临大敌般地问道：“你是未来人，还是重生者？”


    “也是，想来你也不会知道。”殷英子遗憾地说。


    “故弄玄虚。不管你和你幕后的老板究竟是谁，今天等待着你的只有死亡，和每一个曾经坐上这趟航班的未来人一样。”杀手说：“你已经没有足够的子弹进行反击，十点二十五分的坠毁已成定局。”


    “我们来试一试吧！”


    翻盖手机的听筒里传来狂暴的电流声，屏幕也不断闪烁。这一切，都是为了殷英子所要求的能力以最快的时间抵达万米高空。


    「S口xPi口t口ls：口口手枪」


    「出口：J口J口的口口冒险第口部黄金口口」


    「口力：口口弹道口口」


    「口口口：口」


    「口口口口使用」


    子弹出膛。


    “一。”殷英子在心中默数。


    穿过杀手的眉心。


    “二。”


    穿透计时者的后脑勺。


    “三。”


    殷英子蹲了下来。她的身后，卿会高举着匕首，子弹正中他的额头。


    “我早知道你了。”殷英子的右手满是汗珠，说：“她说过，敌人有三个。”


    *


    「完成口：1口口%」


    「有口口度：8口」


    「评定为：口秀」


    「口口语音导航口口：+0」


    一连串机械的声音响起。


    *


    男人结束了每天例行的晨跑，洗完澡换上了工作服，女朋友还在睡梦之中。他替她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


    刚刚踏出公寓大门，清爽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男人心情愉悦地接听：“您好，邮政快递。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哥，是我。”


    男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公司的后辈。


    “怎么了？”男人看着街道上的行人与车辆，亲切地询问。


    “有位阿姨，说是把手机掉斜袋街十字路口的邮筒里了。你要不然今天上午就早点过去开箱。”


    “没问题。”


    “我跟你说，我昨天看到一个有意思的点。”


    “什么？”


    “你知道USP有几发子弹吗？”


    男人第一反应是从自己接触的游戏里寻找答案，毕竟真枪他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


    “12发。”男人说。


    “不对，”后背洋洋得意地说：“枪膛里还可以额外容纳一颗。”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你要这个知识，能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