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天际，如银纱般撒在庭院中。


    裴昱臣端坐于石桌旁，面前铺展着一张素白的宣纸，砚台里的浓墨散发着淡淡的松香气。


    他抬起眼眸，与笑意盈盈的云楚沅视线交汇，灯笼摇曳着暖黄的光晕，映照着她精致的脸庞。


    晚风拂过，撩动了满院盛开的花，静立其中的女子宛如坠入凡间的仙子。


    裴昱臣蘸取墨汁，手腕灵动地转动，狼毫笔尖在白纸上游走起来。


    先是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轮廓，再细细雕琢她柔美的五官，从秀气的眉梢到明亮的眼眸，从小巧的琼鼻到轻抿的朱唇，将她的神态一点点捕捉进画中。


    而后继续描绘着每一处细节，女子发髻上的珠翠、衣裙上的刺绣、绣鞋上的图案。


    不过须臾，一名娇俏的女子跃然于纸上，画中姑娘眉眼含笑，顾盼生姿。


    “好了。”裴昱臣放下毛笔，看了半晌后轻声说道。


    云楚沅走到石桌前，俯身查看画作，她的眼中闪过几分惊喜之色，脸颊微红，笑着称赞：“裴大哥，你画得真好！”


    裴昱臣抬眼看向她：“此画虽能描绘容貌，却难以体现你万分之一的风姿。”


    “哎呀，裴大哥净会哄我开心。”云楚沅轻抚着脸蛋，笑的合不拢嘴。


    云楚河和云楚清两兄妹趴在桌前好奇地探头看。


    “哇，这还是我阿姐吗？”云楚河表情夸张的张大嘴巴，又凑近看了好几眼。


    云楚沅脸色一变，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问问你裴大哥，他画的是谁？”


    裴昱臣看着眼前生气的女子和讨饶的男孩，嘴角露出一抹笑，“楚沅别气，楚河的意思定是这画中女子不如你貌美。”


    “听到没！跟你裴大哥好好学着点儿。”


    好哄的云楚沅嘴角控制不住地轻扬，这小书生怎么回事？最近是到哪里进修了吗？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总是能在她想要发火时把她哄开心。


    “裴大哥不老实！”云楚河吐了吐舌头，转身拉着小妹一溜烟地跑走了。


    “嘿，这个臭小子，真是欠教训！”云楚沅双手掐腰，对着男孩跑远的背影叫唤。


    裴昱臣出声安抚气鼓鼓的云楚沅：“小孩子不懂事，别放在心上，回头我好好教教他如何欣赏美人图。”


    云楚沅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她双手背在身后，围着裴昱臣转了一圈，笑嘻嘻地问：“裴大哥，你是不是偷吃蜂蜜了？不然怎么说话这么甜。”


    裴昱臣眼神诧异地看着她：“此话怎讲？”


    云楚沅施施然地坐在桌边，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探究地看向小书生，“那裴大人哄女人的功力是与生俱来的喽？”


    “楚沅，我没有哄你，我说的每句话都出自真心。”裴昱臣正色道。


    云楚沅小脸一红，要命，小书生是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些羞人的话的。


    要是换个男子来说这话，云楚沅保准会觉得油腻，偏偏从一本正经的县令大人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人相信他没撒谎。


    “咳，我姑且信你。”云楚沅揪了揪衣角，刚准备离开，又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


    “对了，裴大哥，你听没听说坊间的流言蜚语？”


    裴昱臣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笔墨，一边随口说道：“清者自清。”


    云楚沅撅了撅嘴：“那些乱嚼舌根的，净编排咱俩的事儿。你知不知道，你英明神武的形象已经荡然无存了，如今你在百姓们口中，成了个为女子犯浑的男人。我都怀疑是不是和徐家沾亲带故的人传出的谣言，故意毁你名声。”


    “无事，时间久了，谣言总会不攻自破的。”


    云楚沅眼神怀疑地打量着裴昱臣，要是以前，这人肯定会训斥这种有损她清白的事情的，现在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呢？


    裴昱臣被炽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他也知道自己模棱两可的态度，令她感到不解。


    可有些事情在没准备好之前，他不想过多透露，经过深思熟虑，裴昱臣觉得他未来的规划可以有些变动。


    ——


    晨雾未散，小土路上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渐渐地，坐在马车里的人嗅到了空气中开始弥漫起的咸湿气息，那是大海特有的味道，熟悉又亲切。


    马车停下后，绣着莲纹的鞋尖从帘子后露出，一位女子缓缓走了下来，是云楚沅带着幼弟妹回到了小渔村。


    几缕调皮的发丝被晨风吹起，云楚沅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时隔多日，她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师傅我回来啦！”云楚河松开阿姐牵着他的手，撒丫子跑远了。


    扎着两个可爱羊角辫的云楚清乖乖依偎在长姐的身旁，“哥哥真调皮，我陪着阿姐一块走。”


    云楚沅深吸一口气，心中满是感慨，她牵着小妹加快脚步向村子里走去。


    小渔村的村民们早已注意到三人的到来，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当云楚沅走近，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孩童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鹿般跑过来，围着云楚沅蹦蹦跳跳，兴奋地高喊着：“云姐姐回来啦！云姐姐回来啦！”


    一位大娘上前拉着云楚沅的手，上下打量着，“哎哟，楚沅啊，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怎么住在县城里还瘦了呢。”


    “大娘，许是我长高了，变苗条了。”云楚沅笑眯眯地回道。


    旁边的婶子见状，立马凑过来将手中刚蒸好的馍馍塞进云楚沅的手里，“楚沅啊，尝尝我做的吃食。”


    云楚沅好笑地接了过来，撕下一小块白软的馍塞进嘴里，“嗯，好吃。”


    几个年轻的姑娘簇拥在云楚沅身旁，贴心地帮她整理略微凌乱的裙摆，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县城里的事。


    有姑娘挽着云楚沅的手臂，满脸羡慕地说道：“云姐姐在外面肯定长了不少见识，快给我们讲讲呗。”


    “行行行，我给你们讲讲我为工匠们做伙食的事……”


    瞧着村民们热情迎接的样子，云楚沅的心中如同有一股暖流淌过，小渔村村民们的关心，久违地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与安宁。


    与村民们寒暄过后，云楚沅回到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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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袱，开始打扫起来，院子里多了不少落叶，她拿着笤帚清理了一番。


    而后她换上一身旧衣裳，戴着草帽出门，往滩涂的方向走去，准备去视察一下她的养殖区。


    身上的粗布衣裳被海风吹得鼓胀起来，淤泥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云楚沅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翻看贝类的生长情况，偶尔有小螃蟹横着爬过她的脚边，停下来向她打招呼，仿佛是在欢迎她的到来。


    养殖区整齐排列的网在水面上微微晃动，云楚沅停下脚步，俯身凑近，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水面，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些在水中自由穿梭的小鱼小虾。


    嗯，不错，即便她不在，这些海鲜们也都长得很好，想来是她之前育苗工作做到位了，除此之外，也离不开村民们的帮衬。


    云楚沅巡视过养殖区后，又去了加工坊，自从临海县也开设了几间海产品加工坊后，这里的村民们活计就没那么累了，一边干活，一边还能聊聊天。


    “林家小儿子亲事定下了吗？什么时候啊？”


    “定下了，下个月中旬。”


    “嘿，怎么这么着急。”


    “能不急吗，林家婆娘可是盼着她小儿子成家盼了好几年了，入赘她也愿意。”


    “小贝那孩子身娇体弱的，在家靠他老娘养，成亲了还不得靠他媳妇养啊。”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那么多呢。”


    云楚沅一走近加工坊，便听到几个婶子闲聊的内容，她不免有些诧异，那位“林妹妹”竟然这么快就要成亲了，想当初林大娘还想撮合她和林小贝呢。


    “林小贝要嫁给谁啊？”云楚沅好奇地凑了过去。


    婶子们一见是她来了，连忙站了起来，“哎哟，楚沅回来啦，快坐下快坐下。”


    云楚沅不客气地找了个凳子坐下，“婶子快跟我说说，是哪家姑娘。”


    一位婶子见她如此八卦，笑着打趣：“你这丫头，自个还没出嫁，对别人的亲事倒是上心。”


    另一位大娘回答道：“林家小子要入赘到县城里去了，女方是东市卖猪肉的黎娘子。”


    云楚沅差点惊掉下巴，这位黎娘子她可不陌生，之前在东市摆摊时，她们两人还经常聊天，那姑娘为人豪爽，就是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年近二十了都还未成亲。


    “竟然是黎娘子！他们两人是如何凑到一块的？”云楚沅感慨不已，她认识的两个人，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样子，最后却凑成了一对，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听说是林小贝和他娘去县城买东西时走散了，黎娘子好心相助，两人就那么看对了眼。”


    云楚沅啧啧称奇，这就是缘分天注定啊，林小贝好不容易出趟门，还迷了路，结果好巧不巧遇上了倾心之人。


    “诶，楚沅，听说今日黎娘子来林家商量成亲的事宜了，你现在去说不定能碰上。”


    云楚沅心里痒痒的，她还真挺想去看看热闹的，反正她和兰花嫂子关系不错，一回村上门拜访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云楚沅告别了几位婶子，回家提上几包从县城买回来的点心，急匆匆往林家赶去。